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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店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李颢陵却不急着回屋,而是先来到了非欢的房门前。他敲了敲门,却许久不见有人回应。他还以为她出去了,心里正隐隐担心,却是不小心碰开并未上锁的门。
他先是有些暗暗责备她怎么这样不小心,竟然不知道要锁上门再睡。等看到了她的睡颜之后,他所有的埋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睡得很香甜,呼吸却很轻,几乎是细不可闻。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怕是她许久没有这样沉沉地睡上一觉了吧。
李颢陵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便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屋子。他摇着折扇下楼,嘱咐老板娘给非欢送上一盆洗澡水,这才回屋歇息。
睡了一天,非欢只觉得早上醒来之后神清气爽,整个人好像重生了一次似的。她兴冲冲地套上衣衫打算出门逛逛,谁知刚一开门便见李颢陵靠在墙边,正悠闲地摇着折扇。
怎么说这次也是李颢陵救了她,非欢心里有数,便含笑道谢。
李颢陵脸上不见笑意,语气却很温和:“还没吃过早饭吧?不如我们到外面去吃。”
非欢点头应下之后,二人便并肩走在繁华的大路上。李颢陵将她领到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包子铺,点了一屉包子和几道清凉的小菜。非欢吃得很开心,完全忘记了昨日的危险。
她刚刚解决了最后一个包子,只听李颢陵听似不经意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非欢愣了片刻,随即便恢复如常:“还不是跟着你走?你若回京,我便跟你回去。”
李颢陵并不正面答她的话,而是淡淡地道:“我今早听说,父皇派人四处寻找司徒家的九小姐。也就是……废皇后的妹妹懿欣郡主。”
司徒沅意被废之后,李泽轩只是削了司徒明毓的兵权,并没有再株连司徒家其他的人。毕竟司徒家是四大家族之首,势力在朝中早已根深蒂固,不是李泽轩几句话就可以将他们一族铲除的。因此,曾经为国远嫁的司徒沅湘仍旧保持着懿欣郡主的称号。
非欢心里虽然对李泽轩早已没了男女之爱,但司徒沅湘算是她的仇人之一,非欢不可能希望她好过。尽管竭力抑制住了,她的语气仍旧是有些酸酸的:“怎么,她没和皇上在一起吗?”
李颢陵低眸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听说那群刺客把你劫持走了之后,父皇和懿欣郡主也走散了。”
非欢不由冷笑一声。凭那日司徒沅湘轻松地躲过她的袭击来看,她的武功并不在她姐姐司徒沅意之下,李泽轩竟然还担心她的安全,真是可笑。
李颢陵见她不说话,便继续道:“当然,父皇也在派人寻你,只是我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回宫去吗?据我所知,阿殇现在人还在北疆,行踪不明。”
非欢隐约听出了些什么。他似乎是在暗示她不要回京,而是……“你要去北疆吗?”
李颢陵点了点头,坦诚地道:“我奉命前往北疆寻找零殇剑。如果你想去找阿殇,我们可以一起去!”
非欢暗暗有些心动,却又怕一旦楚兮追了上来会和李颢陵起争执。但就目前看来,楚兮暂时还不知道她的去向……她犹豫再三,决定先暂时答应李颢陵,然后私下里给南宫衍写一封书信告诉他自己的行踪。
非欢却不曾知晓,她写给南宫衍的信当晚便落入了李颢陵手中。
他看着南宫二字,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这是后话。吃完早饭之后,非欢便随着李颢陵去置办她所需要的东西了。他耐心地替她选着料子,但不出意外全都是绿色的。深绿、墨绿、草绿,就连帽子他都想选绿色。非欢脸色也快绿了,忙拉住他道:“我想要白色的帽子,带狐狸毛的那种,行不行?”
李颢陵淡淡一笑,眼中浮上欣赏:“你自己不知道,你还是穿绿色最好看。”
吃人的嘴软,非欢无奈,只得摊手道:“衣服就随你了吧,不过帽子可不行!”
他终是含笑依她。
第三十六回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凉。出了烟阜之后,四人不能立即换上棉袄,便又各自买了两套衣衫。非欢最喜秋天,京城那边却是因为炎热,秋季并不明显。这回北上,她才算是真正过了一回秋天。
她穿着李颢陵为她选的一条绫罗裙,袖宽腰窄,行走间姿态甚是窈窕。非欢不擅梳发,便在脑袋两侧各留了一束头发,其余的发丝都编作一个个小辫子零零散散地盘了起来。
但这套美丽的秋装并没有穿多久,半个月后,连日赶路的他们终于到达了大齐和大辽的边境城市石托。几人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棉袄,伺机行动。
因为李颢陵领的是密旨,他并没有联系李颢融在石托的驻军。听说李颢融的伤势好像还是没有好转,而自司徒沅意的侄子司徒睿被削兵权之后,齐军就一直没有选出合适的将领来。他本想请命出征,但说句实话,这场仗能不能赢,他心里也没有底。
辽国的新帝似乎很忌恨大齐,攻击之势比性格暴烈的先帝还要强劲。李颢陵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因此并没有贸然请缨。
因为连年征战,原本繁华的石托俨然已经变成一座空城。不仅大路上空荡荡的,街道两边的房子也都破败不堪,显然已无百姓居住了。
李颢陵早年在石托打过仗,在这里倒也有几个出生入死的战友。随他们停留一日四处寻找过后,果然没有发现墨殇的身影。这么说来李颢天和墨殇的确是到更北的地方去了。
于是他们继续出发,一路朝着北方前行。
就这样继续走了两天,人烟越来越稀少,气温也越来越低。饶是他们四个都是功底不错的高手,在这样凛冽的寒风下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非欢里里外外套上了两层大棉袄,实际上还是觉得刺骨的冷。但她不想拖后腿,便暗暗运功护体。但她平日里疏于练习内功,实际上并未起多大作用。
更要命的是,因为没有民居,他们不得不露宿于野外。有的时候因为风太大,甚至连火都生不起来。
他们又这般苦苦撑了三日,最后连马都不肯继续向北走了。老姚把马鞭子都抽断了,那马愣是不动了。老姚气冲冲地骂了一句娘,然后转过身去沉默了。
这天晚上老天还算给面子,几乎没有刮风。要知道那大风向刀片子似的飞过来,就算是武功再强的武林高手也受不住,何况走了这么久他们也都累了。因为怕馒头会冻住,他们这些天来一直都是先吃馒头。可这天的老姚似乎是格外愤怒,他拉着张顺“咚”的一声在李颢陵对面坐下,唧唧歪歪地说:“今晚上不吃馒头了,我们把这呆马宰了怎么样?”
李颢陵淡淡看了他一眼,委婉地拒绝:“今天才是从石托出发的第五天。”
非欢也不赞同杀马,便在李颢陵身侧坐下,温声劝道:“我们还有不少的粮食,再忍忍吧。”
老姚冷哼一声,撑着张顺的肩膀起身走了。
李颢陵面色一沉。老姚已经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是要反的表现。其实他早就隐约察觉到了,因为死去的那八个壮士,老姚对他一直心存不满。这也怪他分配错了人,当初他把自己的十名死士都提前派去龙沙了,跟在身边的都是朝廷招募来的武林高手,如果有反心也不奇怪。
夜里,他趁老姚和张顺睡着,悄悄地叫醒了非欢。非欢听了他的话后也觉得有道理,二人便将必要的物品随身携带,以防不备。
十天过后,那匹不能骑只能牵着的呆马,终于是被老姚给宰了。此时,他们的干粮都已经吃完,只剩下一些冻肉。
马血是热的,这让他们暖和了好一阵子。非欢忍着恶心也捧了一碗马血,但终究是没能喝下去。不过马肉她倒是吃得很香。
这匹马其实够他们吃好一阵子了,起码再撑半个月都没有问题。可就在宰了这匹马之后三天,老姚和张顺忽然都不见了。
李颢陵一边将非欢扶上仅剩的这一匹马,一边嘲讽地笑道:“我们从石托出发已经有半个多月了,现在他们贸然往回走,不见得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的确,这是一片冷寂的大地,四处的景色仿佛都是一样的,也没有日影能辨别方向。
非欢感叹道:“人心难测。不过他们还留下一匹马给我们,倒真是让我惊讶。”
李颢陵摇头道:“若能牵走他们就带着了。他们把那匹死马拖走就已经需要很大的体力,如果再牵着一匹马会耗费很多精力。何况……”说着说着,他竟突然笑了:“因为早有准备,我昨晚一直靠着这匹马睡,如果他们要过来牵它,必然就会惊动我,到时候难免又是一场苦战。”
非欢恍然:“是这样……本来我还庆幸他们没有一刀砍了我们,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没那个机会。你根本就没有睡着,而是看着他们走的?”
李颢陵将一个包裹递给非欢,点头道:“我们不能挽留心已经离去的人,也没必要耗费体力去和他们打斗。反正药材都在你那里,冻肉我们也有一些,现在这样总比天天和有异心的人在一起提心吊胆的要好。”
若是这样想,他们的处境倒的确是比之前更好了。非欢不由浅笑,称赞道:“你可真会说话。”顿了顿,又含笑问:“不过他们拿走了那么多食物,若是这一点冻肉吃完了,这荒郊野岭的我们又该怎么办?”
李颢陵低眸想了想,然后抬起头认真地道:“那我就一刀杀了你,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反正你天天夜里睡得那么沉,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非欢略显赧然,心中却是有数。不知道为什么,如心出事以后李颢陵对她越来越好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信任李颢陵,而是不是猜疑和提防。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入眠。
见非欢怔忪,李颢陵扬起一抹笑来,伸手去牵马。
非欢微微一怔,忍不住问:“你不上马,走那么远的路不会累吗?”
李颢陵回眸看她,眼神充满着玩味:“我能理解为这是你的邀请吗?”
非欢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我只是随口说说……随,随你了!”
冰封千里的旷野上,两颗心却是渐渐温暖起来。
非欢与李颢陵二人皆出生于南国京都,都是受不得冻的。为了避免因为严寒而昏迷,李颢陵不再坚持,二人便共乘一骑以体温互相取暖。他们还说好了至少半刻钟要说上一句话,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状态。
“老实说,当初知道你成了我父皇的妃子时,我真的有一种被你这个小丫头耍了的感觉。”
非欢闻言不由笑道:“我和你却是截然不同。你不知道,当我看你向我俯身行礼时的感觉有多好!心里爽快极了,想着总算不用再被你这个臭小子奴役了!”
李颢陵委屈道:“我哪里有奴役你?”
非欢回头看了他一眼,娇嗔道:“你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可怕?连弄断了一只毛笔我都要担心上半天……而且你那时候年纪不大,却总喜欢板着个脸。”
李颢陵勾唇浅笑:“或许吧。其实我的本名不是现在这样写的……”他掏出非欢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凌”字。
非欢吃惊地看着他。
只听李颢陵解释道:“母妃本为我拟名为‘凌’,八岁以前我都是叫李颢凌的。后来,因为我行为举止不似同龄的孩子,父皇担心我将来会太过于严肃,便替我改了个字。”
非欢微微一怔,点头道:“看来改了这个字是对的……不然你现在一定比肃郡王还严肃。”
提起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