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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卡莫亦将目光落向马车四角的红灯笼,不解她为何突然念出灯笼上的字?
“走吧!”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桑珏突然一把拉过呆若木鸡的车夫,大步朝那辆马车走去。
“阿缈……”洛卡莫脸色变了变,跟上去拉住她问道,“你要去哪儿?”
“有人要请我喝酒,我去去就回!”桑珏回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然后握了下腰侧的“霜月”钻入了马车。
五十八、罗刹现身
亚丁高原下的吊桥栈道上排满了人,每日戌时通往帝都的吊桥便会收起,栈道关闭,直至隔日寅初时分才会开放。
马车随着最后一批出城的人群缓缓驶过吊桥,远离了喧嚣的人群,马车沿着奔腾的波仓藏布江一路飞驰。透过车窗望去,黑幕下,亚丁高原上辉煌的灯火渐次熄灭,只有城楼上的火把燃烧着,如巨龙一般守护着高原上那座古老威严的城池。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士兵的询问声,橐橐靴声自远处朝马车靠近。
车夫按照吩咐将一枚赤金虎符悄悄递给了守军的统领,那人接过后看了一眼,便立刻下令放行,之后还亲自走到马车旁将那枚虎符递还给车内的人。
出了关口便离开了帝都的警戒范围,再沿着波仓藏布江行五里便是紧邻帝都最近的一个村落——扎布村。
马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寂静的夜色中只有扎布村口客栈外的大红灯笼还亮着光。
不等车夫上前,桑珏便自个儿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然后笔直朝客栈大门走去。
客栈大门的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店堂里打瞌睡的店小二,“死老六,又去找老相好了吧,送信送到半夜……”睡眼惺忪的店小二抬头看清走进门来的人后一下子愣住了。
“呃,这位军爷,您……”怔怔地看着来人脸上罕见的玄铁面具,店小二瞪大了眼。
桑珏站在店堂口沉默地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店堂,侧过头对身后跟进来的车夫问道:“那个人在哪儿?”
“呃……”车夫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抬手指了指店小二小声说道,“他,他知道那位爷住……住哪间房。”
闻言,桑珏将目光落向那名一脸惊愕的店小二,只说了两个字:“带路!”
郊外村落的客栈生意十分冷清,两层的小楼一共也不过二十来间,一大半都还空着。店小二轻手轻脚地领着桑珏上到二楼,然后沿着楼道笔直走到尽头唯一的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间门外,回头说道:“就是这间了。”
桑珏盯着窗口投出的一抹光影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店小二实在揣测不出这位上穹声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的心思,对于他深夜造访深感疑惑。车夫老六不是替客人去帝都送封信吗,怎么把狻猊将军给带来了?
“没你的事了!”清冷的声音将店小二自困惑中拉出来。
“那小的就先下去了!”说罢,他便躬着身子退下了。
待二楼楼道上只剩下桑珏一人后,她才抬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郊外村落的客栈不及城里的雅致宽敞,小小的一间房仅只摆下一张床和一张圆桌。男子健壮结实的背影随着缓缓推开的房门映入桑珏眼底,粗麻黑袍的朴素阴沉却掩不住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非凡之气。
屋外的空气灌入室内,令桌上的烛火剧烈跳动了几下,男人依然旁若无人地独坐在桌旁自斟自饮。
桑珏跨入门内,然后自个儿走到桌旁在他对面坐下。
男人笑着,透过烛火看他轮廓深硬的脸庞有些朦胧,令那双猎豹般的黑眸少了一丝阴鸷,多了一丝邪魅,“狻猊将军亲自来探访在下,实在是感动!”说话间,她面前的酒杯已斟满了酒。
桑珏瞄了眼面前的酒杯,不冷不热地说道:“让罗刹将军久等了,是桑某的不是才对。”
“哈哈哈,狻猊将军当真是行事果断迅速,在下还准备明日去将军府登门拜访的,真是惭愧啊!”穆枭连饮三杯,而后笑道,“在下自罚三杯当是赔罪!”
“罗刹将军客气了!”她亦扯出一丝笑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狻猊将军少年英雄,胸襟豁达、谦逊下士,甬帝能得如此良将,实乃我象雄之幸!”穆枭再次将她面前的酒杯满上。
桑珏唇边挂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清冷的目光迎向对面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缓缓开口道:“罗刹将军又何尝不是中穹之福呢?”
房间里的空气倏地凝滞了一瞬,似有寒气骤降。
“哈哈哈……”穆枭忽然仰头而笑,“是福是祸,怕是要因‘人’而异……正如有些事情对于狻猊将军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换作他人却难如登天。”
“哦,确有这样的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桑某倒真想听听看。”
“其实是在下有一事相求……”穆枭举杯浅抿了口酒,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的义父近来思女心切,天天是茶饭不思啊!您也知道他老人家就那么一颗掌上明珠,离了身边还真是舍不得。在下实在不忍看他老人家思女成疾,所以就自作主张来帝都,看看能不能求甬帝让兰嫣那丫头出宫一趟,与义父聚聚,也好让他老人家心里安慰一些。”
她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扯了扯嘴角,说道:“中穹王能得罗刹将军如此孝子真是好福气!”'网罗电子书:。WRbook。'
“只是这皇城帝都门禁森严,在下身份低微不得其门而入啊!”穆枭状若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一杯酒下肚,然后抬眸看向她,叹道,“若是狻猊将军您就不同了,这帝都皇城对手握赤金虎符的您来说可谓是畅通无阻。”
“所以呢?”桑珏眯了眯眼睛,忽略掉心底隐隐的一丝不安。第一次见到穆枭,她便强烈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森冷危险的气息,一如他的名号“赤血罗刹”。此后几番与他交手,她都不曾占到上风,那双猎豹般犀利的黑眸总挟着一丝阴鸷,带给她从未身上感受过的压迫感。
“呵呵,在下预先奉上了一份薄礼涎面而来,不知狻猊将军愿否给在下一个薄面呢?”话落,烛火忽然响起一阵毕剥声,屋里的光线剧烈晃动起来。
闪烁的烛火倒映在二人眼底,仿佛是在眼底跳动的火焰。桑珏面不改色,一瞬不瞬地与那双黑眸相对。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烛芯,光影平静下来,“罗刹将军真会说笑,桑某一介武将,无权无势,何来如此大的颜面?”
“看来狻猊将军是对在下送上的那份礼物不满意了。”他扬了扬眉,脸上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浓,“或许在下该将那份礼物送到镇国公手中……”
“送给谁都不会有任何不同!”桑珏冷睇了眼穆枭,说道,“罗刹将军的一番‘好意’,桑某心领了。”说罢,她起身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仰而尽。
看着她起身离去,穆枭忽然漫不经心地轻语道:“欺君罔上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通敌叛国不也是要株连九族吗?”桑珏回头冷笑。
“哈哈哈……”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话般,穆枭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狻猊将军说得是,可惜在下本就是孤独鳏寡,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不比那些合家幸福、人丁兴旺之士。”
桑珏脸色微僵,面具下那双清冷的眼底泛起阵阵寒意,右手蓦地握紧了“霜月”的刀柄。
“呵呵……”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笑。
桑珏一惊,转眸看向门外。
“罗刹将军此话若是让穆王爷听见了,只怕是要伤了他老人家的心了。”洛卡莫修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外,淡青衣袖微拂,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
“呵,今儿晚上可真热闹啊!”穆枭拎起酒壶晃了晃,“医常大人莫非也有雅兴陪在下喝酒?”
洛卡莫笑笑说道:“下官冒昧而来,不知有没有坏了二位将军饮酒的雅兴?”
“医常大人来得正是时候呢,若是再晚了,只怕狻猊将军今晚就回不去了。呵呵。”穆枭抬眸看向桑珏,笑中透着一丝冷冽和嘲弄,“虽然今日还未尽兴,不过狻猊将军该回去歇着了,若是误了将军的公事,在下可担待不起啊。”
“那要多谢罗刹将军体谅了。”桑珏沉默半晌,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穆枭举杯而笑,“不送!”
两人从楼上下来时,店小二仍旧趴在客栈店堂里的桌子上打盹,听到脚步声连忙站起来。
“二位爷要离开了吗?”店小二揉了揉眼睛,犹豫地说道,“现在已是深更半夜,入城的关口早已关闭了,二位是不是明天再……”
“不用!”沙哑冷漠的声音断然拒绝,令店小二有些骇然地僵愣住。
洛卡莫上前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说道:“马匹备好了吗?”
店小二一怔,连忙点头说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话未说完,他便提着灯笼匆匆往马厩跑去。
桑珏忽然看向他,开口道:“有备而来?”
洛卡莫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语。不一会儿,店小二便将马牵到了客栈门外。洛卡莫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然后与桑珏各自骑马离开。
淡淡的月光下,两骑人马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疾驰。很快,扎布村口客栈外的大红灯笼便被身后的夜色淹没。
原本一直跟在桑珏后面的洛卡莫忽然策马追上前去,与她并肩而行,“你要做何打算?”
“什么打算?”沙哑的声音在被风吹散,有些模糊。
“你在被人威胁!”
“你认为我会受威胁吗?”
“除非你能杀了他!”洛卡莫一语点中要害,语气中透着丝丝沉重。
……
前方的夜色中,依稀可见远处城楼上的点点火光。
许久,桑珏说道:“‘除非’?就是说并不是只有一种可能。”
五十九、似水浓情
次日一早,桑珏穿戴整齐后便在将军府书房看到了悄然等候的贝竺。听到罗刹将军穆枭天明时分离开了扎布村的消息,她丝毫未感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书桌旁伏案疾书。
而此前一直在关口领兵暗中埋伏、探察穆枭行动的贝竺内心却十分困惑。昨夜,他看到狻猊将军与洛医常前后去了扎布村口的吉隆客栈,天将亮才返回,而就在之后不久,罗刹将军穆枭也匆匆离开了。随后,他便接到密令,来将军府等候。
“我知道你有疑惑。”桑珏忽然担起头,将手中的笔搁下。
“属下不敢!”贝竺一惊,连忙俯首。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将刚写好的一纸手札递到他面前,“这个你先收好,三日后再打开来看。”
“是!”贝竺将信收好,眼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曾多问。
桑珏走到书房门口,然后回头看向他说道:“记住,在你打开那封信前,昨天和今天你都不曾见过我!”
贝竺神色一凛,立即屈膝应道:“属下明白!”
话音一落,桑珏推门离去。
桑珏前脚离开后,贝竺便小心翼翼地往将军府僻静的侧门而去。清晨,奴仆们都在前院打扫,没有人察觉。
唯有一双眼睛看到了那抹悄悄自侧门消失的人影。
桑珏到军营不久便接夏旭宫宫人的传话,世子命她即刻入宫。
夏旭宫书房内,桐青悒站在窗前久久凝眉沉思。穆枭的无故离开出乎人意料之外,而躲避在城内的穆兰嫣也未有半分动静,这一切让情势越来越显得扑朔迷离,他竟然猜不透中穹王穆昆的心思。
如此精心安排的一出戏,为何会频频偏离了剧本?
沉思了许久之后,他忽然抬眸看向静立在书房里多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