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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她还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脸,“只不过发烧而已,用得着睡这么久么?快醒醒!”
“国师!”
“葵初!”
待她将手都拍疼了,终于发现面前躺着的人眼皮动了动。
乐正锦虞正欲拿开手,却被他一把抓住。然后,听见他断断续续唤道:“乐正锦虞。”
乐正锦虞盯着他的手没动,想看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葵初并未睁开眼睛,从小到大第一次生病,病情来得格外汹涌澎湃。他的脑袋也难得混沌,只是凭着掌心里冰凉的温度,朦胧地感觉到有人守在她的身边。
他无力地怀疑道:“你不应该是温热的么?”他一直记得师兄与他说过,她的身体很温暖,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冰凉?
乐正锦虞哭笑不得,国师莫非已经烧成了傻子?
她没好气回道:“你正发着烧。”
葵初将她的手攥紧,难受地继续道:“我多缺憾,从未参与过你之前的年岁…”
就像喝醉了酒那般,生了病的人似乎总是喜欢将平时藏在心里的话袒露于别人面前。
他的话出奇地多了起来,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他的呢喃声。
乐正锦虞始终沉默着听着,秀眉逐渐凝结成川。
他的声音本就如珠落玉盘丰润动听,低低的呢喃声更加了分蛊惑的味道,一声又一声敲击着乐正锦虞的心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他的吐语声中缓缓地沉睡了过去。
葵初醒来就看到她卧趴在自己的身边,眉如新月,弯若柳叶,双目紧闭,羽睫轻颤,秀发微乱,如一朵优雅美丽的睡莲盛开,恬美静然。
目光微微扫到两人一直静静地握着的双手,饱胀的喜悦顿时充斥整颗心。
他悄悄动了动,感觉出额间的负重,便抬手将置于其上的帕子拿下。玉笋般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上乐正锦虞的脸颊。
她的脸白皙红润,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倦意,想来定是照顾自己累着了。
面颊上传来的异样瘙痒让乐正锦虞悠悠转醒,见葵初醒来,她立即想将手从他的掌心内抽出。
葵初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
他并使太大力气,乐正锦虞却试了几次也抽不出,只能瞪着他,“放手。”
刻意忽略她的凶煞,葵初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欣喜,“你一直守着我?”
他的脸色过于苍白,原本澄澈的眸子里遍布红丝,乐正锦虞皱着眉摸向他的额头,炙热的温度已经褪下,手一触及满是凉意。
她冷声问道:“哪一个是能治病的?”
葵初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什么?”
乐正锦虞指了指身后的桌子一大摞瓶罐,“上面的那些。”
葵初摇头,“不用。”
听他这样说,乐正锦虞便省得麻烦,练武之人的体魄永远比他们要健壮地多。
“你渴不渴?”她又开口问道。与葵初在一起气氛总是有中沉默的尴尬,也难为他那个小徒弟能够自娱自得。
这样闷着,也不怕得病!她更加能体会他之前所说的,青落为他安寂的人生添了太多光彩。
葵初本想摇头,但感觉出气氛过于沉闷,便点了点头,“劳烦了。”
待他松了手,乐正锦虞才得了空闲,起身为他添了杯热茶,“喏。”
葵初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不着片缕,苍白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通红。
乐正锦虞正色道:“你昨夜淋了雨,衣服湿透了自然不能再穿着。”
瞥见葵初的窘迫,她勾了勾唇角,“放心,没人趁虚而入。”
葵初脸上的红意更深了一分,简直快能与乐正锦虞身上的衣衫相媲美。
“你说什么?”乐正锦虞耳尖地听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吶语,奈何声音太小不能听清。
“没、没什么。”葵初挥去面上的红色,从她的手中接过热水。
乐正锦虞以前没有见过他的身体,昨天太匆忙也并未细看,如今见他露出上半身,顿时别开了眼睛。
余光捕捉到她眼中的惊叹,葵初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大大方方地将空杯子递还给了她,眸子里的血丝消失不少。
乐正锦虞狭眸略一眯,接过杯子时,不动声色地瞥了他几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她才发觉,葵初性子虽然温吞却没有半丝文弱之气,胸膛宽阔,侧腹的线条优美如画,白玉无暇的肌肤比之她过犹不及。
人总是对赏心悦目的东西不会有太多的抗拒,乐正锦虞也不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什么错误,只是心底的赞叹不溢于表面。
可瞅着瞅着,她又突然不平衡起来。以往觉得自己姿色足矣,现在却发现连男子都可以将自己比下去。以前没有在意过的事情,一瞬间翻滚了起来。
论容貌来讲,不只葵初,乐正彼邱也能轻易将自己压下去。女子的心态此刻毕露无疑,先前平静的面容也闪过一丝不悦。
葵初收敛了笑意,不解地看向她。
乐正锦虞怒目而视,“看什么看!”小心她哪天剥了他们的脸皮!
葵初不懂她的心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面颊又恢复了苍白。
乐正锦虞懒得跟他解释,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犯了嫉妒,思索着怎样毁了他的面容比较好吧?若是以前,她在楚宫中见到这般姿容的女子,为了杜绝不必要的威胁,她定然会对那女子下手。
是以,她板着脸道:“你很走运。”而后留下一脸茫然的葵初,扬长出门。
历经雨水的洗涤,山间的一切变得更加葱绿,微风拂过,多了一份绵软。
乐正锦虞将昨日为葵初退烧而承接的清水泼倒掉,风刮在身上,带来了无限的舒畅。
不远处,那几株主干苍劲张扬,茎叶密密绵绵,前几日还含苞的的杏树陡然绽放,粉红的花蕊,洁白的花瓣,隐约比雪娇艳的淡淡红晕缀满整个枝桠。像是透明的玉屑,银色的霜花,又似水洗的胭脂,娇俏喜人。
微风拂过,树上遗留的雨滴撒洒开来,夹带而下的花瓣洋洋洒洒,伤感、唯美。
乐正锦虞静立,那一片洁白素雅,梦幻一样令人窒息的美丽。
她不自觉吟出声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有人说要带她观桃花雨,却没想到先观了这杏花雨。
“是不是很美?”葵初不知何时已穿戴整齐来到她身边,宠溺地端摩着她的容色,仿佛得到她的喜欢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乐正锦虞回眸,这一抹白色与这杏花对比而言,飘然袂袂,若诗若画,微带一分魅绝的病弱,已然自成一番盛景。
谁入了谁的眼?谁又成了谁的梦?
想起他在昏迷中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淡淡道:“有些人总是太善于给暂时的表象赋予过于美好的意义,以此来达到欺骗自己的目的。”
葵初一怔,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愁。
这样的眼神实在太过扎眼,乐正锦虞倏地将手里已经倒空的木盆扔向他,“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149。黄雀在后
杏花于春光韶放,如今已过五月,哪里来的花枝招展?除却南昭境地,她再也想不到何处四季如春。言悫鹉琻
葵初轻松接过迎面而来的空盆,但笑不语。
再美的风景也不能够吸引乐正锦虞的目光,“这里是万圣山?”繁花似锦的高山,她只登过万圣山这一个。
离开北宜国后,葵初便带着她飞跃到了这里。她对脚下的路径不熟悉,一味地跟着他,暂时只想求一方隐秘的去处,却没想到他将自己带来了南昭境内。
乐正锦虞了然道:“怪不得你不着急回宫。”
万圣山与边境距离十分近,就算前方发生什么大事,他也能够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处理。
葵初脸色一白,师兄现在到处寻她,而他所熟悉的又不会轻易被人猜到的地方,便是这里。可他留下的目的只是为她,却不想被她曲解了用意。
既然被她猜到,他也不辩驳,这里确实是万圣山的一角,只是外围被他布了阵法,无人能闯入。
由于离树太近,被风吹落的雨滴溅到了他们的发上,葵初抓着空盆,“回屋吧。”
乐正锦虞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也不愿再说什么,没有反对就提步向屋内走去。原先掉落在身上的花瓣随着她的走动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轻轻地飘落。
葵初并没有立即跟在她身后回去,他的头有些隐隐作痛,方才那一瞬间,他隐约觉得自己昨夜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是具体所说的那些话他又不知。
他叹了口气,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来的时日,乐正锦虞没有再提出让他离开之类的话,对他的态度也不若之前那样生硬,这种改变让葵初雀跃之际又甚为不安。
他的身体本就硬朗,难得的一次生病也因养人的环境以及身边的女子而快速痊愈。
不知不觉,又过了五日。
乐正锦虞已经习惯了葵初的沉默,在他那日能下床后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料。伺候人与被伺候,果然是后者最得她心。
这几日倒也安稳,除了木屋偶尔有几只青鸟飞来,葵初凝视着它们的神色愈发凝重之外,再无其他特殊。
身处深山,隔离尘嚣,外面再严峻的局势也容不得她关心。
她也不知道,前几日边境已经发生了一场战乱。
因慕容烨轩拒婚,乐正彼邱龙颜大怒。派遣助西陵一臂之力的数十万兵马悉数撤回。而在撤离的翌日,南昭就对西陵发起了进宫。
正当双方战得不可开交,所有人认为南昭稳赢之时,有一方不知名的兵马突临边关,绕过开战两方正面,潜入南昭腹地与西陵双面夹击,打了南昭一个措手不及。
由于那方不知名的兵马有三十万之多,又是统一着披黑甲。是以,世人称其为黑甲军。
有人通过那场突击,窥出其骁勇善战之势有昔日东楚强兵风范,一时间皆猜测不断。
同时,关于大泱与百里氏的传说如纷乱的纸片扬扬洒洒于天下。
偏远小国的君臣开始翻箱倒柜,频频奔波于自家国库与典书内,以期找寻出能与那神话般的大国关联的蛛丝马迹,在这摇摇欲坠的动荡时局中谋求一份出路。
北宜国皇宫内,乐正彼邱沉着脸望向床榻上躺着的人,“他的情况如何?”
太医甩了把冷汗,不去探究面前被遮住脸的男子和乐正彼邱之间的关系,“回皇上,内力全废,筋脉也尽数被人挑断。”
不知道谁与他有这般深仇大恨,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
不待乐正彼邱吩咐,太医主动跪下道:“臣只会、只会医治一般内伤,还望、还望皇上恕臣等无能为力…”
乐正彼邱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得了乐正彼邱的宽赦,太医们立即惶恐地退下,“臣等这就去为这名公子配一些调养的药来。”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等他们都退了下去,乐正彼邱一把扯下了男子脸上盖着的黑布。
邪魅的容颜此刻死灰一片,腿脚如软虾一样瘫放在榻上。
乐正彼邱探了探他的呼吸,脸色逐渐冷寒,“谁能有如此大的能耐伤你至此?”
身手能赢南宫邪的,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人。而对行凶之人出手极其狠辣,却又没有取了他的性命,这一点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扶鸯!”他轻声唤道。
沐雨立刻进殿,恭敬道:“主上,唤奴婢何事?”
乐正彼邱掀起南宫邪的衣袍,凝视着他手腕上的伤痕,“你可有发现伤他之人?”
沐雨摇头,“未曾。”
南宫邪走后没多久,乐正彼便吩咐她前往南昭国与安昭仪一起相助南宫邪。但行至半路,她却发现南宫邪奄奄一息地躺在泥泞道路旁,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地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