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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花衷诚的道:“铁二哥,你这般人好,但愿你也快些儿觅着心上人。”
铁手笑叹道:“怕只怕摆上了心,就放不下心了。”
两人呵呵而笑,一入七分半楼,一下泪眼山去了。
进入青花会的铁手,才上得第二层楼,已听得两人相骂之声,不住传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不是‘南天门’的人,你凭什么对我吆喝!”
“论年纪我比你大,论资历我比你深,论武功我比你强,论辈份我比你老,论智慧我比你高,论为人我比你好,论排行你追我的女儿你算老几?也没有看过这样子的后辈,教导开导你几句也杀猪般嚎叫!”
“我呸!论年纪你比我大就是你先死,论资历你比我高就是你拘泥,论辈份你比我老就是你老化,论智慧你比我高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就证明了你没脑,论武功你比我强刚才是谁要躲进屋里的?论为人你比我好——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吗?再说论排行不是靠女儿的,而是要靠实力的!你有什么资格教我训我!”
“你你你……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我我,我有什么不敢的!”
“要不是看在刚才说明了要联手对付奸相、联合对抗大将军、一齐攒钱起事的份上,看我不一剑斫了你!”
“我若不是看在你女儿要我跟你们一同劫花石纲的份上,我早就折了你的剑三十八截了——我才懒得跟你说,趁热趁香,我吃面!”
“不许吃!”
“为什么!?”
“我的话还未说完。”
“你话未说完就不许吃面?我还要等你撒手归西之后才吃呢!”
“你又来咒我!?”
“我还揍你哩!”
“我说——不准吃!”
“我吃面关你屁事?”
“要吃大家一起吃!”
“我呸!难道你要死大家就一块儿死?”
“你死你事,但面不可独吃!”
“谁叫你女儿偏心,偏就给我先上一碗!”
“她不知道你嘴馋,饿得像头癞皮狗,见面就抢!”
“好,我饿了,我高兴先吃便先吃,你干生气吧!”
“不可以!”
“我偏吃!”
“不——”
只听劈劈拍拍,两人又交起手来。
铁手忙赶前了几步,只见蔡狂一口咬着一柱面,筷子却在面条近唇边一寸处齐整挟着,龇齿厉目,森然的盯住对方。
他的对面自是梁癫,这人气得须发皆扬,一双筷子,也挟住了面条的另一端,各自用力拉拔。
虽是如此,但面条发出油油的香味,加上碗里飘着肉香,让人闻着了,马上生起饥饿的感觉,在饿意未生之前,已先咽下几口唾液了。
——是什么面,香浓美味竟一至如此!
可是眼下二人,放着这样一碗好面不吃,却忙着大打出手,铁手一见,不但头大,简直头疼。
原来梁癫和蔡狂虽分头上山,但经铁手劝解之后,已一道下山,两人因为同过生死、联手对敌,所以亲切了许多,一路原也有说有笑,但没走到半途,两人又冲突了起来。
蔡狂无法容忍梁癫一副倚老卖老教训教诲的口吻,梁癫讨厌蔡狂自大自我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
原是梁癫见蔡汪沿路刻字,带笑批评了一句:
“一个人只要常持慈悲心就是佛了,何必到处留字——这跟到处留情实无情不就是一个道理!”
蔡狂不喜欢人批评他这点。
他生平傲慢无羁,他自己也略有自知之明。聪明人多无自知之明,但大智慧者却多能自知,蔡狂能自知,但不大明。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也不可以毫无节制,一个绝对自由的人其实就是没有所谓自由的人,所以便发大宏愿刻经渡世,聊以寄情。
梁癫这么一说,他自然不悦,便道:“你少管人闲事,管管自己吧,搬着栋大房子走上走下的,多么不便,就算我们也有重担在肩,但也无形无相,举重若轻,乐得自然,来去方便。你一路问天,看似凄厉,实则多余。天怎会答你?问了也是白问,不如不问。”
梁癫听了也大为恼火。他向天高喊,一方面是渲泄激烈情怀,一方面是练气运声。扛着房子走,是他对自己当年犯下大错的一个惩罚,蔡狂这样奚落他,令他心怀不忿,于是便反言相讥:
“你妒忌我勤于练气力,直说便是了。气力不如我,有什么好怨的,只恨你自己不争气!”
蔡狂哈哈笑道:“背头牛就是练气练力?那你还不如一头牛的力气了!世上只见牛背人,没见过人背牛的!真是人不如牛!”
两人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又相骂了起来,梁养养、杜怒福百劝无效。
两人几乎又要动手打架,惹得梁养养恼了,叱道:“谁先动手,我就不煮面给他吃!”
要知道养养姑娘煮面,闻名遐迩,煮面的时候还放了些药材佐料,味道香浓,真是吃了一碗不够要再添、添了一碗不够想再加、加了一碗不够还欲再讨……听说就算精神颓靡、累得死去活来,只要吃了她亲手烹制的面,也会龙精虎猛,神沛力足,所以人戏称之为:“力拔山河气盖世牛肉面”,或谓“力拔山兮气盖世牛肉面。”要知道武林中人,本就在山刀火海里混荡,说话也不无豪情胜慨些,取名绰号,也难免夸张生动些,这从武林中人的外号花名,什么‘万人敌’,‘绝灭王’、‘天下第一’、‘大不慈悲’,‘寒夜闻霜笑杀人’、‘一丈青丝千点愁,五十弦琴万死辞’等名号中,就可见一班。
两人都极嗜吃梁养养亲手煮的面,一听之下,便住口不骂。
梁养养向夫婿嫣然一笑,说:“那事要他们帮忙,你先说明一下,我煮好了面,再行细加计划。”社怒福说:“好。”她便领丫鬟小趾到厨房烧水下面、切肉洗碗;她才一转背,蔡狂已一撂垂落额前的长发,一扬下颔,一剔眉毛,得意洋洋的道:
“看,她是为了我才下厨的。”
杜怒福气量大,很能容人,只笑笑说:“是么?”
梁癫听不顺耳、看不过眼,低声骂了一句:“死不要脸!”
蔡狂耳朵一竖:“什么?你说什么?有屁放就放响一点,别臭死了人不认账!”
杜怒福忙道:“两位已从天黑打到天亮了,好不好等吃了早点再打未迟?”这时长孙光明和凤姑都坐了过来,趁机劝解。
梁癫自觉赢了一仗,不为甚已,便问:“养养叫你向我们提些什么?”
他虽是杜怒福的“丈人”,但查实年纪要比杜怒福还轻,不过他在武林中的辈份很高,所以说话总是大大咧咧的,不叙俗礼。
杜怒福量宽,全不介怀,答道:“养养说,帆无风不行,船无水不航,她认为‘五泽盟’、‘南天门’、‘鹤盟’、‘燕盟’还有我这个‘青花会’,为何都不能办正事、成大事,全是因为没有钱。”
凤姑接道:“正是。没有钱,那是不行的。咱们如果要对抗大将军这等敌人,更是非要有雄厚的财力不可!否则,大家都饿饭,聘用不起高手,谁来为我们卖命?”
长孙光明也道:“所以,养养姑娘说,不如联合我们大伙儿之力,干几票大买卖,先筹些银子,再来跟权相奸臣恶将军等打一场实仗!”
梁癫马上就说:“不行不行,打家劫舍,我可不干,别辱没了我的高手气派,宗师风范!”
凤姑昵声笑道:“我们劫的可不是普通人家。”
梁癫还是把头摇得像博浪鼓一般:“不成不成,大富大贵的人家也不劫。钱不是自己的,抢夺便是盗寇。”
凤姑笑道:“也不是富贵人家的钱。”
梁癫一愣,没好气的道:“那是谁的钱?你的钱?”
蔡狂这回反问,“其实,你们这等局面,花费也必然不少,总不成补衣缝裤卖屁股就能维持得住的,钱从何来?”
凤姑眨了眨定定的、静静的、清清的,艳艳的眼睛,托着春腮道:“抢啊。”
“什么?”
蔡狂几乎站了起来。
“强盗!?”
梁癫忍不住骂了一句。
长孙光明觉得可不能把这两人逗火了,忙说明:“我们抢的,不是平民百姓,不是富贵人家,而是皇帝派心腹爪牙到处搜刮的民脂民膏,还有花石纲的饷银。我们劫得了便赈济贫民,小部分才用作盟费会资。”
蔡狂一听,又扳着脸孔坐了下来。
梁癫“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由于当朝皇帝,派人在民间大肆搜虐,强徵奇珍古玩,扰民至甚,荼毒不堪,加上办花石纲的文臣武官,趁机奉旨大事搜刮,中饱私囊,渔肉乡民,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梁癫、蔡狂平素疯疯癫癫,但二人自恃侠义,偷盗抢劫的事,他们决不肯沾,不过听说是劫花石纲,便觉得虽然胆大包天,但于理无亏,何况劫的是上贡给皇帝的财物,赈济的是给搜刮一空的贫众,也觉理所当然,当下便不吭声。
只蔡狂闷哼一声,道:“没钱也没啥大不了的!”
凤姑用尖尖细细动人的舌尖一舐红唇,认真的道:“什么没什么大不了!要对抗强权,得要有钱,有钱。要对付恶人,得要有钱。要推翻暴政,也要有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仍是要有钱。有钱,有钱。所以说,有钱天下去得,无钱寸步难行。”
蔡狂冷哼道:“钱也不是万能的。武功岂是钱可以买得到?人品可是钱能买得了?运气可是钱能换得来?养养岂是钱可以买下来?嗯?如果可以,我跟你买,多少?如何?”
风姑一笑道:“是,这些都买不到。不过,钱就算不是万能的,你缺了它就万万不能。
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梁癫却马上反驳:“这是歪论,不是真理。你试把‘钱就算不是万能的,但缺少它就万万不能’的‘钱’字换成‘健康’、‘智慧’、‘亲情’、‘爱情’、‘运气’……还有诸如此类什么的,都一样可以说得通,这样便可知道这句话其实只是句模棱两可的话,不是颠朴不破的真理,所以这种说了等于白说的话也就是废话。”
蔡狂哈哈笑道:“对,对,废话,废话!”
他们两人都是没有钱的人,所以对这话题甚为敏感,而今为了这个共同点,竟跟联手对付铁手一样,联口反驳起凤姑来。
凤姑虽口齿便给,但也不想反驳下去,正想把话说下去,梁癫却忽然疑心:蔡狂那两句“废话”不是赞同自己,而是嘲笑自己说的是“废话”,于是狐疑的向蔡狂问:
“你凭什么说我说的是废话?”
蔡狂本是支持梁癫的话,而今却给对方反过来兴师问罪,不禁勃然大怒,叱道:“你这一辈子没一句不是废话!”
两人以半撑着身子,脸对着脸,鼻子顶着鼻子,像愤怒相对着要互噬相啮一般的姿势,活像两只愤懑的狗。
有夫有妻有儿媳
杜怒福忙劝说:“你们两位别闹了,吃东西前争吵动手,会影响胃口的。”
他知凭自己份量,决劝不住二人,只好情急生智,用了这等不像话的借口。
长孙光明知道社怒福这个主人为难也难为,对这对活宝既好气又好笑,当下便道:“你们再闹,给嫂夫人听到了,一气之下,可没顿好吃的了。”
正于此时,远处膳厨里像打翻了什么东西,似是养养叫了一声,凤姑机警,立即呼应道:“里面什么事啊?养养呀,他们正在外面——”
梁癫和蔡狂两人都情急起来。
凤姑一笑住口。
梁癫、蔡狂互瞪了一眼,这才不骂了。
大概是心里感激凤姑不嚷嚷下去的原故吧,梁癫反而主动问起:
“你们想要我加入劫花石纲?”
“花石奇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