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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走得越来越近,心中不禁一阵寒冷,换成平日,战歌早就激动地向自己扑过来了。
白歌被这个念头击中了,疾步走到它的面前,叫了它的名字,“战歌!”
战歌继续端坐在草地上,一点动作也没有。
白歌又接着叫它的名字,战歌依然没有反映,只是抬头望了主人一眼,又低下头去。白歌仿佛被子弹打中了,浑身一颤,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战歌的态度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连亲和力都下降得如此之快。白歌稳定了一下情绪,又从口袋里掏出熟牛肉,撕成一小块,送到它的嘴边。战歌连看都没看,双眼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白歌情急之中又喊了一声“叫!”
战歌低沉地叫了起来,一声声的吼着。一时间白歌忘了喊停,这叫声和以前训练时的叫声完全不同,这更像是一种悲鸣,如泣如诉,冷沁人骨。白歌听得泪花盈盈,他知道,这是战歌心中的委屈与悲伤,化做吠声,发泄着长时间的痛苦与孤独。
那吠叫声仿佛包含了深刻的含义: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踹我啊?我做错了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批评我,为什么要用那么粗暴的手段啊?
叫声中,白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用手背擦去眼泪,大喊了“停”。
战歌停下了,眼睛还是看着地面,头也不抬。白歌又发出了几个口令,战歌很利索地全部执行,没有一丝懈怠,但动作僵硬,似乎只是为了执行命令而做动作。白歌看得胆战心惊,热带丛林10月的黄昏中他突然觉得冷。
白歌不再发出任何命令。
战歌还是保持坐姿,一声不吭地坐着,眼睛依旧看着草地。白歌试着又下了一次“立”的口令,战歌抬起前腿,腾地一下站起,足足有一人多高,它的小圆眼睛平视着白歌。
顿时,人与犬四目相对。白歌看见战歌眸子里的伤痛中化作一把柔软的绳子,在这片经历无数次汗水的训练场上,他听见它伤心欲绝的喘息。
短暂而冷淡的对视后,白歌轻轻说了声,“坐。”
战歌照旧执行,缩身,坐下,低头,看地。
白歌明白,战歌真的被他伤害了。
第73节
警犬基地食堂的“昆明厅”包间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约翰·克林上校带着几个身穿灰色美军制服的参谋坐在红木桌子的一侧,另外半边是穿着橄榄绿军装的武警总部和警犬基地的领导,陈志海代表武警总部,白正林代表警犬基地,两人商量半天,挑了几个能喝的参谋干事,狼一样的围住美军K9大队灌酒。
K9大队的军官们也不含糊,个个来着不拒,一个劲伸着大拇指,连声说“GOOD!GOOD!”,说中国的茅台酒比我们的“XO”好喝!
白正林在接风宴会上才有时间细细打量约翰·克林,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西部男人,身上流淌着奔放豪迈的游牧血液,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一斤茅台下肚后神采飞扬,大笑着用美国式的礼仪和中国警官们碰杯,丝毫未显露醉态。英文翻译说,约翰·克林在美军中享有“白狼”的称号,带犬参加过几次重大的国际局部战争,实战经验相当丰富。
还有一个人引起了白正林的注意。在约翰·克林的左手边坐着一名不太爱讲话的中年人,身材强壮,比其他军官看上去都结实,一头棕色卷发下,深陷的眼窝里面两只灰色眸子炯炯有神,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棱角分明的美利坚人种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贯穿了左眼,一直延伸到额发间才消失,显得极为狰狞。
白正林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家伙左手小拇指不见了,只剩下四个手指。他右手端着酒杯,低头一口一口喝着酒,除非是有人来敬酒,他才会下意识地抬抬头,很长时间中,由于过度低调和沉默,他被频频敬酒的中国警官们忽视了。
白正林总以为,非常人会有非常人的举动,这位老兄怎么看都不像是常人,约翰·克林在介绍他的时候只是淡淡的说了句K9大队参谋乔·诺曼,并无过多介绍。别看这位参谋不说话,约翰·克林却经常和他用眼神交流,时不时还“过过电”,这一切哪瞒得住侦察兵出身的白正林。
白正林的心中隐隐涌现出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个美国军官冷静沉默得令人恐惧,从他身上散出一种无形的力量,很多年前白正林在战场上曾感到过这种力量的存在。
这种力量的名字叫杀气。
他的存在,让白正林有了威胁感,尽管这是一次友好的国际访问,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他深知知己知彼,百胜不殆的古训。
利用宴会的空挡,白正林悄悄把还在和美军拼酒的机要科赵参谋拉到一边说,去查查那个脸上有疤的军官底细。赵参谋心领神会,得令后立刻借口去洗手间的机会从宴会上消失了。
等赵参谋回到“昆明厅”时宴会已经散了,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向办公大楼,结果在林荫路上遇到了正在打电话的白正林。
白正林刚刚安顿好陈志海和K9大队的住处,刚接到儿子的电话,他摆摆手,示意赵参谋先回办公室。看到赵参谋渐渐远去的身影,他问白歌,“你详细说说经过吧?”
白歌将战歌的变化一五一十告诉了父亲。
白正林的眉毛越皱越紧,问,“你有没有打过犬?”
“没有打它啊。”
“没打它?你只是骂它它也听不懂啊?”白正林有些恼怒,“我听说你们执行任务那次的事了,特警基地的邱鹰是不是还在医院躺着呢?那小伙子以前是我的学生,就这么躺下了?”
白歌沉默了,出于对父亲的畏惧,他一直没有敢把这件事说出来。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白正林越说越来气,“养犬的把犬给养跑了,还迷迷糊糊地撞到战场上,犬看见手雷以为是骨头!你是干什么吃的?”
“连条犬都带不好,你还能干好什么事?”白正林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燃。
“爸。”白歌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想起来了,我踹过它一脚,当邱中队长受伤后,我心中着急就踹了它一脚。”
白正林猛吸一口烟,“你啊!你犯了原则性错误了!‘战歌’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起因就是你那一脚!”
第74节
听完父亲的话,白歌开始重新调节和战歌的关系。
白歌借着月光,给战歌轻轻系上牵引带,牵着它在中队里转圈。他想着父亲的话,“它要是没把你当成主人,早上去咬你了,它的性格你应该了解,它在包容你。”、“犬再聪明,也只是犬,它不能完全理解人的思想,你得学会去理解它,学会读懂它的心,知道它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绝对不能打犬、骂犬,特别是‘战歌’,它的自尊心比一般犬要强得多,要多鼓励,多表扬!”父亲的话在白歌耳边回响,他的鼻子一阵阵发酸,不停向战歌道歉,尽管他知道它听不懂。
人和犬走走停停,白歌不断抚摩着战歌的脊梁,过了一个多小时,战歌的眼睛才恢复了些生气。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带它去看看邱鹰,也许对他们都有好处。”白歌从口袋里掏出牛肉,送到战歌嘴边,它犹豫了一下,大口吃了下去。
战歌一定是饿了。白歌连忙跑到饲养员那里,要了半盆温热的排骨汤和半只熟鸡,回到了犬舍。战歌大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着白歌,眼中隐隐露着感激的目光。
白歌有些放心了,他想还是赶快按照父亲的说法做吧。
第二天一早,白歌向中队请了假,带着战歌坐上中队的吉普车,一路奔驰来到军区总医院。
战歌被白歌牵着走进总医院住院部大楼的时候分外引人注目。此时的战歌长得又高又壮,昂着脑袋,皮毛油光水滑,结实的身躯上没有一丝赘肉,它吐着长长的红舌头,紧紧跟在白歌身旁。
几个小护士看到威风凛凛的战歌,瞪大了双眼,慌慌张张地跑掉了,几个值勤的陆军哨兵跑过来,拦住白歌,死活不让他进去。无奈之下白歌给母亲打了电话,曲慈急匆匆地下楼,看到白歌还在和哨兵们僵持。
她连忙上前和哨兵解释,哨兵们一看是外科的曲主任,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是师级干部,也不好多说什么,扔下句“既然有曲主任担着责任,我们当然没意见”的话纷纷散去。
曲慈也埋怨着儿子,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来了?还带着警犬,医院是禁止动物入内的,你这不是让我带头违反规定吗?白歌连连认错,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老妈您要有事情您就忙去吧,我去看看邱中队长。曲慈想起一会还有一个手术要做,就对白歌说:
“中午过来陪妈一起吃饭,还有,一定看好了犬,千万别让它咬人!”
白歌连声答应,和母亲分开后,他不敢坐电梯,怕战歌吓到病人,径直从僻静的楼梯走上7楼。碰巧今天值班的护士长是曲慈的学生,白歌向她说明来意后,她痛快地答应了,带着白歌进了716号病房。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金灿灿地撒满洁白的房间。邱鹰身上插着6、7根管子,戴着呼吸面罩静静躺在床上。白歌见了,眼泪差点落下来。护士长说白歌你看看他吧,我还得去查房,小心别让犬伤了人。
白歌说好的,您放心。等护士长走后他牵着战歌靠近病床。白歌强忍住泪水,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浸上温水,掀开被子,给邱鹰擦身体。
战歌低头在床脚嗅来嗅去,哈哈地吐着舌头。白歌一边给邱鹰擦着身体一边下了口令,“立!”
战歌的前爪马上扒住床沿,站了起来。
“好好看看这位老哥!”白歌回头看了一眼战歌,“还认识不?就是为了救你,人家伤成了这样!知道我为什么当时踹你了吧?你差点害死人家!”
邱鹰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战歌想,这人的气味很熟悉啊。虽然它听不懂白歌讲什么,但是依稀记得邱鹰的面孔和气味。它的黄眼珠骨碌骨碌地转着,脑袋靠在床沿上,一条又黑又粗的大尾巴不停地摆动。
“你说说你,愣是把手雷当骨头了?”白歌叹了口气,伤感地说,“也怪我,还没带你开始专业科目的训练。”
战歌隐约想起,是床上的人将自己推下山坡的。它脑海中印着一片红色,它记得在滚下山坡的一瞬间,它曾回头望去,十几米外站立的地方被烟雾和火光包围了。泥沙飞溅到战歌的身上,它抖抖身上的毛,再跑回去,这个人已经浑身是血地倒下了。
是他救了我?战歌心里逐渐清楚起来,一场地震轰轰烈烈地发生了,是他为我受了伤?我根本不应该碰那个硬邦邦的铁家伙?
门忽然开了,韩雪肿着眼睛走了进来,见到白歌,不禁一愣,嘴半张开,欲说还休。
白歌站起,毛巾在手里微微颤抖。
战歌看了看韩雪,又看了看白歌,渐渐把头低了下去。
琥珀色的眸子里隐隐转动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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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K9大队参谋乔·诺曼的资料第二次摆在白正林面前。
赵参谋第一次取得的资料只是简单的出生日期和入伍时间,并没有详细的履历表。白正林在失望之余批评了他几句,赵参谋委屈地说能找到的只有这些,对方是外军军官,再想找就得去问中央情报局了。白正林想想也是,打发走了赵参谋,拿起电话给自己在情报局档案部的老同学打了电话,寒暄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