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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适才还寂静的镇北堡啸声四起,响声大作,那白衣人的吟唱之声渐渐落了下去,却是于棺材铺中铮地一声传来雄厚粗犷的二胡声。
第一百二十章 寒剑默听君子意(五)
众人心头突兀而出李奔雷三个字,但见一人一鹰于棺材铺后冲天而起。人,发如雪眉如墨的人,鹰,飞天猫头鹰的鹰。眨眼,这一人一鹰落在镇北将军府两层的阁楼屋顶,定睛细看,那人可不正是李奔雷?!风雪中,更见那二胡声的苍凉悲怆,李奔雷一袭白色儒服,拨动琴弦间,看向任飘萍,但见任飘萍拒绝对视而是走向雪地中的尸体,遂哈哈哈大笑,二胡声止,道:“真是天助我也!天下群雄齐聚大漠,省却老夫一番周折了!”
群雄不解,这时一名白衣人卸去裹在头上和衣服连在一起的帽子,露出一张上官离的脸,对着李奔雷躬身行了一礼,道:“徒儿拜见师父!”复又对着任飘萍一礼,道:“属下见过少主!”这才面对群雄,道:“自鞑子入关以来三十年,视汉人猪狗不如,剔发易服圈地无恶不作,大兴文字狱,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想必各位英雄豪杰都不曾忘记吧!”
群雄闻之,俱是义愤填膺,却是相互而望,惑然于上官离之言,当其时,任飘萍却是摇头慨然而长叹。筱青峰面显不悦,道:“师弟,你莫要不信,你还年轻,当年清狗入关无所不用其极,惨绝人寰!”任飘萍不语,群雄中多有鄙夷之色投向任飘萍。
上官离这时血盆大口又开,道:“而今朝廷先是铲除震天帮,现在又说什么要彻底清除江湖中反清势力,利用闯王藏宝意欲将各派一网打尽,首当其冲的正是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唐门。”
童颜鹤发的唐门姥姥脸色几番变化,沉思不语,唐飞却是忍不住道:“哼!我唐门岂是好欺负的!”
任飘萍却似依旧酒醉未醒,突如其来道:“看来你是收服了燕霸天,要不就是联合了田中正建,所谓处心积虑、老谋深算、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你是样样俱全!”
群雄莫名其妙,原来任飘萍酒醒至半,回想智诚大师和青城派八人之死的情形,心生疑窦,这才一一走过九人尸体旁,这才注意到九人咽喉处俱是有着一线淡淡刀痕,暗道:能于光天化日之下,众多武林高手眼前浑然不觉中杀死这九人的只怕除了鬼神之外就只有会日本忍术的田中正建等人和燕霸天了,是以才有这一番说辞。
李奔雷心知任飘萍这话是说给自己的,闻之不动声色,上官离继续道:“各位英雄,自古以来,胜王败寇,当今正值平西王吴三桂起兵反清之际,此外,广东靖南王耿精忠不日也将兵法福州,矛头直指温州、台州、处州,另有台湾郑氏对潮州也是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天下大乱,群雄割据,正是各位英雄大展宏图之际,师父他老人家雄韬大略、武功高绝、体恤苍生,原为民请命,还百姓一个清明的世界!”
至此,众人似是明白了李奔雷真正意图,或震惊于李奔雷的雄霸天下之心,或暗自耻笑李奔雷之夜郎自大。
那飞天猫头鹰这时载着李奔雷徐徐而落于群雄眼前,那猫头鹰煽动翅膀震落的雪花落了群雄一身,李奔雷从飞天猫头鹰上跃下,如墨之眉下不怒自威的双眼环视群雄,嘿嘿干笑三声,这才沉声道:“我李奔雷愿与天下群雄共图千秋霸业,不知各位英雄意下如何?”
各派俱是侧目不语,神色间颇显倨傲,身材娇小的云练裳这时忽地跳出,道:“听了半天,本姑娘才弄明白,原来阁下是要做那什么皇帝老儿,不过,那吴三桂麾下兵力五十余万,其部下身居川陕云贵各省要职,就是靖南王耿精忠和延平郡王郑经也是兵多将广,不知阁下凭借的又是什么呢?”
群雄但闻云练裳之言,虽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嫌,却是句句一针见血,正是他们心中所虑及。云中歌本想责备女儿,终是心疼,遂瞪了一眼云练裳,这才对着李奔雷道:“小女年轻尚轻,所言多有冒犯,李兄多担待一些!”
李奔雷耳闻云练裳之言,怒从心起,但又顾忌身为天下一大帮的丐帮弟子千万广,一时之间阴沉着脸正下不了台,但听云中歌之言,笑道:“哪里哪里!云帮主见外了,贤侄女所言虽是刺耳,却在情理之中,”说话间,轰隆马蹄声作响,群雄惊奇之际,李奔雷淡笑,不多时,二百多名皇族龙侍卫拍马赶至,但见马上每人俱是身披黄金铠甲、手持银枪、腰跨弯刀、背负金箭,意气风发,为首之人正是难春来和陆翔凯,龙侍卫身后紧跟的正是花无叶、李冰玉、及仙人掌近百名杀手。
群雄但见此阵势,心中一惊,无情子冷冷道:“燕赵三十六骑?!”
筱矝但见黄金铠甲,不仅想起当日为任飘萍宽衣穿上黄金铠甲的一幕,眼前似是任飘萍身披黄金铠甲的英姿勃发、气势逼人的让她心动不已的模样,清冷之极的脸上红晕急涌,偷眼向任飘萍望去。而任飘萍眼中的难春来的胯下之马正是自己祥云宝马,身旁的陆翔凯手中捧着的正是一副金灿灿的黄金铠甲。
与此同时李奔雷道:“不!这是大喜过的皇族龙侍卫!”群雄闻之讶然,李奔雷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久经风霜的脸上融合着骄傲和惆怅,缓缓道:“老夫本是大夏国皇族龙侍卫的后人,一生所求并不是雄霸天下,数百年多前,宋辽夏三足鼎立,三分天下,如今老夫也只是想重现当年大夏国雄威,为本就所剩无几的族人搭建一个幸福不受人欺侮的窝,难道这个也有错吗?!”至此,当街立于风雪之中的秃发奇异装扮的党项人齐齐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主上!”
在场所见党项人不足百人,却是声若雷响,激荡在整个镇北堡的每一片雪花之中。只是令包括任飘萍在内的群雄奇怪的是,李奔雷怫然,怒道:“起来!老夫不是你们的主上,”缓缓侧首,一指任飘萍,一字一字道:“他不是任飘萍,他是李德睿,你们真正的主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寒剑默听君子意(六)
尽管任飘萍在大漠党项人中几乎已是无人不晓,但远没有燕赵、燕云天、燕霸天、李奔雷等人的名声响亮,是以当任飘萍是大夏少主身份的消息传出的那一天起,除了难春来、陆翔凯少数几人没有太多的人相信,也许党项人更愿意相信这只是李奔雷找来的一个大夏名义上的主上,而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李奔雷、抑或是燕云天、燕霸天甚或是任飘萍来做大夏的主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安乐幸福的家园。
所以他们称呼李奔雷主上,所以他们现在称呼任飘萍主上。
任飘萍知自己此刻决不能应诺,怒目而视李奔雷,拂袖断然道“各位,不要中了某些宵小之辈的阴谋诡计,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任,我是任飘萍!”
李奔雷愤然道:“李德睿!你是个懦夫,你要逃避现实吗?”
与此同时在场党项人和皇族龙侍卫复又齐声高呼少主,任飘萍不为所动,漠然望向虚空。此刻少林智方大师双手合什,道了声阿弥陀佛,左眼望李奔雷,右眼看任飘萍,道:“少主,无论你对少林寺做过什么,但是少主体恤苍生不愿兵祸再起,老衲深感欣慰,只是正如少主所言,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那么少主又何必易名改姓!”
在智方大师看来,当年李奔雷指使自己斩杀任飘萍义父任上峰和年幼的任飘萍,李奔雷自然不可能是任飘萍的父亲,是以智方大师认定任飘萍是李昌夏的儿子李德睿,大夏的少主。
但闻此言,任飘萍犹若不闻,依旧望向虚空,似是此时此地所发生的一切均与自己无关,实则正在默运九天玄功,于自己方圆一丈之内布下一层层宛如水面涟漪的气波,意欲与气波变化的毫发之巅探寻那些隐身的忍者。
众人惊于智方大师的真正身份,李奔雷这时阴测测笑道:“智方大师!你忘记了你是党项人了吗?那么你可记得当年许给老夫的三个诺言?!”群雄俱是不知智方大师是党项人,齐刷刷看向智方大师,要知现场智方大师在少林派辈分最高,而群雄虽是对朝廷不满,但也更不愿大夏国再次崛起兴起兵祸之乱,而少林素来执牛耳于江湖各派。
智方大师立时面色土灰,复又惨笑道:“门主!当年我刘步云一念之差,许你三个诺言,杀了少主的义父任上峰,今日你可是要少林助你称霸大漠,成就你那不可告人的阴谋野心?!”众人这才知道智方大师的俗家名字叫做刘步云,更没有想到智方大师是杀害任飘萍义父的凶手,筱矝、燕无双等人也是不知晓此事,奇怪于此刻任飘萍闻此不动声色。
李奔雷冷笑,叱道:“不错,大师莫不是要毁诺做那不信不义之人?!”
智方大师仰天而笑,道:“死人自然不用实践诺言!”话落,智方大师嘴角渗出一缕鲜血,仰天倒地。无念、达摩三僧、任飘萍和唐门姥姥等人急急上前查看,唐门姥姥一探智方大师腕脉,摇头叹道:“鹤顶红!”众人自是知道那鹤顶红见血封喉,不想智方大师竟是如此刚烈,宁可玉碎不可瓦全,俱扼腕叹息。
现在,纷飞狂舞的雪花中无念和达摩三僧立于李奔雷身前,怒目而视,李奔雷却是弹了弹身上的雪,看了一眼手中的二胡,斜眼傲然不屑道:“怎么?和尚要杀人?”
无念此刻虽是悲愤,却仍是不失大家风范,立掌施了一礼,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有三怒,贫僧奉劝李施主早日放下心中恶念,”复又道:“贫僧在少林寺等着为施主剃度!”说罢向城门方向而去,达摩三僧柳如君等人不动声色紧随其后。
李奔雷但闻无念之言,思绪纷乱,一言不发,似是默许少林一行四人离开。
这时,任飘萍只觉气波有一丝异动,与此同时,众人眼中的达摩三僧忽然身形疾动,三人六掌拍向虚空,虚空中掌击声接连响起。现在,三僧各自退后一步,嗤嗤嗤三声同时响起,三僧胸前僧衣被利刃划开一尺长的裂缝,洁白的雪花中扬起一抹血红。不知何时,任飘萍已是站在达摩三僧的对面,任飘萍手中长剑剑尖四十五度斜指地面,剑尖一滴血正自滑落。
众人正自惑然,任飘萍身后虚空之中一全身着雪白衣裤之人鬼魅般地出现,却是砰然倒地,倒地的身躯齐腰而断,血,狂涌!无念、达摩三僧面对任飘萍双掌合什,道:“多谢任施主援手!”转身便是离去。
群雄这才明白,适才是隐身的忍者暗中袭击达摩三僧,任飘萍援手剑斩忍者。当其时寒风中一阵桀桀怪笑飘忽而出,道:“任少侠,几日不见,你的春梦了无痕神功似是大有精进,竟是可以感应道忍者的气波!”
群雄动容,暗道,想必先前武当清虚子和青城派八人皆为忍着所杀,不禁自责适才错怪了任飘萍。
这时,任飘萍冷斥道:“前辈,你实在不该踏进这趟浑水!听晚辈一言,即刻回到日本,否则的话,任某人今日只好大开杀戒了!”
虚空之中传来田中正建的狂笑声,声起,与此同时,一缕撕裂心肺的二胡声陡起,响彻九霄,盖过田中正建的狂笑,二胡声落,李奔雷喝道:“田中先生,没有老夫的允许,你竟敢私自行动!”
但闻田中正建应声道:“李奔雷,老夫是在帮你啊!不领情也罢!”
群雄不禁暗自一惊,但叫李奔雷和田中正建联手,只怕今日之情势凶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