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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大惊,未曾说出的话登时就似被冷空气凝结了。
骑马追入谷中的是一个身材魁伟的蒙古武士,李思南在参加狩猎那日曾经见过此人,知道他是“金帐武士”中名列第二的神箭手哲别。箭法之精,不在成吉思汗之下。
哲别飞骑赶至,哈哈笑道:“李公子,三公主约你打猎你不去,却到这荒山来做什么?”
李思南道:“我又没有向你们卖身投靠,喜欢到哪儿便到哪儿,你管得着我么。”
哲别笑容一敛,沉声说道:“你别忘了你的父亲是在给我们的大汗当差,我奉了大汗之命兼受令尊之托‘请’你回去!正管得着你!”
李思南的坐骑虽是骏马,但奔驰数日,马力已乏。哲别则是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次坐骑的,因此李思南虽然快马加鞭,两人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李思南喝道:“我是誓死不回和林的了,你苦苦相逼,我唯有与你一拼!”拨转马头,盘马弯弓,“唰”的一箭射出。
哲别哈哈大笑,“你要与我比箭?好,我让你三箭!”话犹未了,李思南的那枝箭已是射了到来,哲别举弓一拨,把这枝箭打落。
李思南无意要他相让,但李思南射的是连珠箭,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说时迟,那时快,哲别刚刚打落他的第一枝箭,第二枝箭又已是流星闪电般射到。
李思南用的是成吉思汗的铁胎弓,当真是强弓猛箭,劲力奇大。哲别仍然用他的铁胎弓拨箭,只听得“唰”的一声,箭虽打落,哲别的这张大弓,却已给这一枝箭当中劈开。
哲别叫道:“好箭法!”口未合拢,第三枝箭又到。这一箭竟然射入了哲别的口中,哲别粗壮的身躯登时倒下,俯卧马背。
李思南只道已经射死了他,说道:“谁叫你苦苦相逼,这可怨不得我!”话犹未了,哲别突然坐起,哈哈笑道:“这啮簇法你还没有学过吧?”李思南射进他口中的那枝箭,他早已吐出,拿在手上了。
弓力如此强劲射出的箭,哲别居然敢用牙齿咬着箭头,而且不受损伤,他这“啮簇法”当真是神乎其技,举世无双。李思南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哲别的“神箭手”确是名不虚传,尚在他估计之上。
哲别笑道:“你用的弓箭远胜于我,至于箭法嘛,虽也不错,却未必就胜得我了!这箭是大汗赐给你的,我不敢要,还给你吧。”他不用弓弦,随手就以“甩箭法”弹出,劲道之强竟然不亚于用弓发射。李思南骤吃一惊,只顾护身,想不到这枝箭却是射他的马。“卜”的一声,箭穿马腹,登时把李思南抛落。
李思南跑上山岗,居高临下,抢先占了有利的位置。哲别翻身下马,紧跟着跑上山岗,哈哈笑道:“你的箭法我见识过了,好,现在再领教领教你们汉人的剑法!”
李思南居高临下,唰地一剑刺下去。哲别举起盾牌一挡,右手的长刀斜劈上来。刀剑相交,李思南气力不及他大,给他用力一推,不由得倒退一步。
李思南急急换招,抽剑进剑,刺他脑门的“百会穴”。这一招“鹏搏九霄”本来是达摩剑法中一招极厉害的杀手,但哲别仍然是用刚才的法子对付他,盾牌高举,护着顶门,长刀劈出,刀法看来笨拙,其实却是拙中藏巧,只这么一挡一劈,又把李思南这一招繁复精奇的杀手解开,而且又冲上了一步。
几个回合一过,李思南给他逼上山岗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李思南所占的地利己经失掉,不多一会,哲别便抢得了攻势,杀得李思南只有招架之功。
李思南奋勇力战,哲别笑道:“好个倔强的小子,怪不得大汗喜欢你。你别担心,跟我回去。大汗还是会好好看待你的,只要你告诉我们,你到这阿儿格山来做什么?”
李思南咬紧牙根,不理不睬,趁哲别说话的时候,快剑反攻,一招“龙门三鼓浪”,剑花错落,连环三式刺出,只听得“叮铛”两声,前两剑给盾牌挡住,第三剑的剑尖却从盾牌旁边穿出,把哲别束腰的腰带削断了
哲别怒道:“好,你这小子当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呀!”一句话未曾说完,就劈出了六六三十六刀,比李思南的剑使得更快,他有盾牌护身,只攻不守,威力无形中又大了一倍。
激战中,李思南踩着一块石头,脚步一个跄踉,哲别一刀削将过去,喝道:“小子,撤剑!”李思南伏倒地上,一个“燕青十八翻”,滚出了三丈开外,避开他这一刀,迅即又跳起来,喝道:“要我撤剑投降,除非你把我杀了!我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李思南虽然没有给他的长刀砍伤,但在地上那一滚,手脚都给荆棘刺得鲜血淋漓。哲别道:“好,你不愧是个少年好汉。但你要打是打不过我的。”
李思南手上的鲜血染红了剑柄,仍是牢牢握紧,说道:“打不过也要打!你来吧!”哲别笑逍:“何必再打,你们汉人的剑法我见识过了,也不过如此。再打还有什么意思?”
李思南怒道:“我的剑法敌你不住,并不等于是汉人的剑法比不上你们蒙古的刀法!而且,我也还未曾输给你呢,你就敢大言不惭!”
忽听得有人接声说道:“不错,这蒙古鞑子自以为了不起,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井底之蛙!”
哲别定睛一看,只见树林里蹿出一个汉子,身材比普通人略矮一些,虽然貌不惊人,但双眸炯炯,极是有神。
哲别极为自负,听了这人的说话,不禁心头火起,“哼”了一声,说道:“我怎么是井蛙之见,倒要请你这位‘高明’指教!”
那汉子冷冷说道:“汉人的上乘剑法,你根本没有见过。就是这位李公子的剑法,其实也要比你的刀法高明,你不过占了气力大的便宜罢了。我说几招给你听听,例如刚才他使的那招‘李广射石’若然双方气力相等,你用‘二郎担山’的刀法焉能封闭得住?又如那招‘龙门三鼓浪’,最后一式,若不是你的盾牌卸去了前两式的力道,他的剑尖就准能洞穿你的小腹。又如……”接连说了几招,果然说得极为中肯。李思南在旁边听得又是佩服,又是惭愧。
原来这人说的只是哲别的缺点,而李思南自知,由于自己临敌的经验不足,他刚才所使的达摩剑法,其实也是破绽甚多,远远未能发挥原来剑法的精华。
哲别怒道:“口说无凭,动手方知。只要你能在百招之内能够与我打个平手,我就向你认输,免得你又说我占了气力大的便宜。”
那汉子哈哈笑道:“百招之内,你早已输了,不信你就试试。”
哲别大怒,盾牌一举,横刀就劈出去。那汉子身躯一矮,一招“铁锁横江”,剑光如练,削他双足。
哲别身高七尺有多,这短小精悍的汉子攻他下盘,正是避敌之长,攻敌之短。哲别如果蹲下来就不易使力,只能把长刀下垂,每一招都是垂直的斫出去,才能避免给对方削着双腿。他的盾牌可护上盘、中盘,对下盘的照顾却是难以灵活,如此一来,哲别的有利条件,无形中大打折扣,果然给那汉子杀得应付不暇,仅能招架。
哲别怒道:“你这算是什么打法?你敢挺起腰来和我光明磊落的交手么?”那汉子笑道:“用兵之道,贵在临机应变,比武也是如此,你管我是什么打法,只要打得赢你就行。你别急,打到最后,你就知道是谁挺不起腰来。”
激战中,那汉子有一剑几乎刺着哲别的膝盖,却给哲别的刀头嗑开。李思南叫了一声“可惜”,心里想道:“峨嵋派中有一套扫叶刀法,注重于攻对方的下骼,此人的剑法似乎是从扫叶刀法变化而来,莫非他是峨嵋派的弟子?他刚才那招若是削得再低三分,准能得手,他的剑法如此高明,不知何以错过了这个机会?”李思南不知,俗语说“旁观者清”,所以这汉子看得出他的缺点,他也看得出这汉子的疏漏之处。
哲别穿的是一件宽大的皮袍,刚才和李思南交手之时,他的束腰带已给李思南削断,皮袍松开,影响了纵跃的灵活。只因李思南的本领和他颇有距离,和李思南交手之时还不怎样觉得,如今换了一个本领更强的对手,纵跃不灵,可就要大大的吃亏了。
这汉子和他绕身游斗,专攻他的下盘,不但剑法古怪,身法也矫捷之极。在山岗上交手,不比平地,纵跃不灵,就只有挨打的份儿。哲别给他杀得手忙脚乱,心头火起,大怒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举起盾牌,猛地就砸下去。
他比这汉子高二尺有多,要用盾牌打这汉子的天灵盖必须弯下腰来。这汉子哈哈一笑,猛地喝道:“且叫你看看是谁挺不起腰!”身形一飘一闪,哲别的盾牌砸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劲风飒然,这汉子的剑尖已经指到了他的小腹。哲别用了一记“挂刀”的招数,垂直斫出,这汉子不让他的长刀碰着,剑炳一撞,哲别腰未挺起,已是给他撞着了胁下的肋骨。
原来哲别的盾牌是用来护身的,如今拿来助攻,腰腹之间就露出了空门,是以这汉子才能一举奏效。此时他们打了大约只有六七十招,这汉子说过百招之内便要胜他,果然兑现。
这汉子的剑柄撞正哲别的肋骨,用的又是重手法,饶是哲别铁骨铜皮,也禁受不起。哲别大吼一声,盾牌飞出,一跤跌倒地上。
这汉子正要再补一剑,刺他穴道,盾牌飞来,不能不侧身一闪。哲别也真是顽强,人未爬起,一个“虎尾脚”就倒撑出去。这汉子料不到他有此一着反扑,手中的青钢剑竟也给他踢飞了。
汉子怒道:“好,我就和你再比比腿上功夫!”腾地也是一脚踢出,哲别未曾爬起,哪闪得开,骨碌碌地直滚下了山坡!汉子哈哈大笑道:“我占了你先打一场的便宜,就让你去吧!”哲别滚下山坡之时,长刀已经跌落,他的弓箭又早已被李思南毁了,此时他当真是手无寸铁,因此,他虽然说过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说话,此际也只能逃命了。
哲别的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主人滚下山坡,它就立即到了主人的身边,哲别浑身上下被石笋、荆棘刺得鲜血淋漓,受伤比李思南更重,但仍然能够跳上马背,驰出山谷。这汉子也是明知追他不上,乐得说那几句风凉话的。
李思南上前道谢,那汉子笑道:“我也要多谢你呢,不是你先耗了他气力,我未必打得过他。李公子,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正是:
探求身世隐,荒谷访奇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六回 骨肉团圆如隔世 亲恩须慰缔良缘
这汉子一面说话,一面脱了上衣,只见他右肩有个铜钱般大小的伤疤。
那晚留字给他的那个刺客,李思南虽然没见着他的庐山真面,但他的身型和他的剑法李思南则是见到了的。那“刺客”那晚中了卫土的一柄飞刀,伤的正是右肩。如今这汉子露出了伤疤,李思南当然是更无怀疑了。
李思南道:“多谢你的指引,我如今已是依约而来,不知你是为了何事约我?”
那双子笑道:“不是我约你,是松风谷中有一个人想要见你,我代他请你来的。”
李思南道:“那人是谁?”
汉子笑道:“你见了他自然知道。我只想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心里有了疑团了?”
李思南道:“正是,所以我特地来请你指点迷津。”
那汉子道:“你的‘迷津’,也只有那个人能够给你指点。好,你现在就跟我去吧。咱们慢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