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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便是说出去只怕也少有人相信。我狂性大发,不能自抑,立下毒誓,如果不能要亲手杀了他,活着也没意思。”
“于是我拼命的练武,拼命的练……但我知道知道光练武还不行,他乃是当世顶尖高手,跟我师傅不相伯仲。我是见过师傅的功力的,以我的力量,不学上十几二十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真要学十年二十年,我又担心他活不到这么长,还没等我学成就死了……哎,其实现在想想,又何必学呢?若他见到我,只怕不待我出手,自己就自尽了……不行!绝对不能让我知道我是谁,因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我师傅说,武学乃修行之人最大的业障,越学得精深,便离解脱越远一分……师傅见得真,他是看破之人,他除了教我‘多喏阿心经’这样的内功外,几乎不肯教我格斗之术,说只要能自保就够了。但我可没有看透,我不能克制。师傅经常外出,替人治病,一去就是好就个月,每次等他一走,我就发疯似地外出到处拜师,寻访各种武功秘籍,恨不能一口气学完天下武学。可惜在外面学的,根本连师傅的皮毛也比不上,更别说与他比试了。所以我又想偷看师傅练功,可惜,他自白马寺出来后,对武学几乎已经放弃,除了参禅打坐,就是钻研医术,根本不再练武。我很失望,就想办法寻找,看他有没有秘籍。”
“终于有一天,师傅平日里坐的蒲团破了一角,我在收拾的时候,发现了藏在里面的一本《圆觉经》,里面记载的,除了我娘的武功外,还有师傅的一些心得。我如获至宝,从此潜心练习,不过两年时间,就将上面的武功悉数领会。我常常想,报仇的日子大概不远了。”
阿清道:“你这般练武,难道你师傅就没有发现么?”
道曾低着头叹道:“怎么会呢?他早就发现了。其实,从他给我讲我的身世那天起,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他还是要讲,并且不但不阻止我学我娘的功夫,甚至有好几次,我遇上武学障时,他还点拨过我,就如那天我点拨你一样,让我茅塞顿开。否则,以我小小年纪,又怎会如此快便学会这样高深的武功?有一天,他见我基本上已经学会娘的武学,便把我叫去,传了我白马寺的至高武学。”
阿清听他将这些陈年往事徐徐道来,只觉一阵阵寒气袭人,忍不住道:“你……你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明白你学武的目的是什么吗?难……难道……他要借你之手去杀死林晋大师?”
道曾道:“不,恰恰相反,师傅是在用他的方式劝导我。我师傅认为,一个人想要摆脱自己的执意妄念,只有自己看清自己,其他外人,劝解也好威逼也好,统统都无法解脱最根本的结。所以他尽其所能的让我接近我要达成的目标。”
“师傅猜得没错。当我的武功日益精深,甚至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之时,当我连师傅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让我自己都吓一跳时,我的迷惑也愈加深了。我不知道凭这样的武力去杀死林晋,究竟有什么意义。一定要杀他吗?不错,他死也不认我,可是,难道就因为他生下了我,就必须要认我吗?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因缘聚会,才有须鸿,才有林晋,也才有我道曾。这段因如何来的,我无可把握,可是我种的因,也得我自己去摘那果。我会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呢?”
“这问题象毒蛇一样撕扯着我的心,让我无有一刻安宁。一刀杀了他,固然痛快,可是杀他之后呢?对他那样的人来说,生与死还有什么区别吗?况且真的一刀下去,我与他,又有何区别?一样的执意妄念,一样的死不悔改,一样的无可救药……一想到我流血流汗换来的,就是与我痛恨的人做同样卑劣的事,我就痛不欲生……”
“渐渐的,每天的练功变成了一种折磨。每一掌下去,我仿佛震开他阻挡的手掌,直接劈在他的头顶,将他天灵击破……又或是一脚连环飞踢,避开他的‘金刚杵’,以‘穿云腿’第十三式踢在他的胸前,震碎他的心脉……日复一日,我重复着这样的幻觉,在幻觉里与他交手,打败他,杀死他……每次练拳时都无比兴奋狂躁,练完后却又无比失落,痛苦地感受着自己的堕落……”
“那一天,是我满十八岁的日子。从十二岁那年开始,每年这个日子,我都特别痛苦,好象看到无数张流着鲜血的脸挂在眼前,无数残肢碎体散落一地……这些都是因我而死去的人,我出生,他们死去……真可怕……每年这个日子,我也特别狂躁,想要杀死林晋的强烈欲望,几乎要将我吞噬……”
他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冷漠下来。阿清见他露出衣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动,心中不觉跟着紧张起来,不知道他所谓的“死过一次”究竟是什么意思。
道曾道:“那天练拳之前,一向不太管我练武的师傅突然叫住我,说:今天为师来陪你,看看你究竟练到哪种程度了。我当时没明白他的用意,只觉得如果能和师傅比试,就可以略尝试一下与林晋比斗的感觉了,便立即答应。”
“比试之前,师傅说,我与他相距太远,所以要我一定用全力,不要心存侥幸。我当然认为他说的是真的,却一点也没考虑……唉……于是,我准备了片刻,将自己的功力提升到最高,向师傅攻了过去。”
“一开始,师傅守得很严,我的进攻都被他轻易化解。他的功力之深之淳,真是匪夷所思,现在想想,大概白马三僧中,他的内力是最深厚的了。我越打越是惊心,感到自己和他的差距是那么远,渐渐有了怯意。”
“师傅看出了我的怯意,不停对我说:‘不要怀疑自己,来,当我是林晋,来杀我啊。’他不停的说着,想要挑起我的仇杀之心,好让我全力攻他。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连着换了几种白马寺的武功,都破不了他将‘金刚杵’化在拳上的防御。他永远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提一拉,看似笨拙,其实那至刚至强的内力已经笼罩四周,根本没有办法突破。才打了小半个时辰,我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手被师傅的拳风扫得又痛又麻,若非平日里的刻苦练习,恐怕连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我开始意识到,白马寺的武学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了。这么想着,攻势逐渐缓和下来。”
“就在这时,我师傅突然喊道:‘呸!你这没人要的孽种,永远也别来找我!’”
阿清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猜到林普要做什么了。
道曾道:“我听了这句,陡然间血冲入脑中,狂性大发,仿佛眼前站着的真的就是林晋,我日思夜想要杀的人。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丢掉了所有仁义道德,也丢掉了做人的尊严,象野兽一样咆哮着向师傅攻去……那一刻,真是刻骨铭心……”
道曾仿佛有些不胜其累,在阿清身边慢慢坐下。阿清见他脸色发青,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手捂在胸口,露出痛苦的神情,忙道:“你……你没事吧?快别讲了!”
“不!”道曾坚决地摇头道:“不……我想讲给你听,也许……也许将来你还会遇到我娘,我想……咳咳……”
阿清道:“是,我明白,我会告诉师傅你所有的一切。你真的不要紧吗?”
道曾感激地看她一眼,续道:“不要紧,只是内息有些乱,你听我讲罢。那时我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之中,将我娘的武功发挥到了极至,狠毒、凶残、不顾一切,连自身都已完全忘却。哎,这套功夫确实是为杀人而创的,心中越有杀意,出手便越是狠辣,反过来,越来越精妙的杀人招数,会使人更加痴迷其中……如果对手不是我师傅,换作其他什么人,恐怕早被我撕成碎片了……阿弥陀佛。”说着念了一段佛经。
阿清打了个冷战,一下想起那松林中,还有那地牢里,自己着了魔一般疯狂出手时的感觉……她的脸也白得发青,喃喃地道:“为杀人而创?为杀人而创?”
道曾道:“我用‘流澜双斩’攻他上盘,非常猛烈的进攻,你想象不到的猛!你能不能一气劈出二十掌?不能么。师傅曾说,我娘全盛之时,也只能将‘二十七’式一气使完,但当时我狂暴之下,竟然达到了一气劈出三十二掌的地步,每一掌都用尽全力,每一掌都裂石断金,震得周围飞沙走石。”
“但是师傅不动!他常说‘不动如山’,没想到真的恒若泰山,我的攻势越猛,速度越快,他反而愈加坦然,彻底放弃了进攻,纯以守势对我。我猛攻了一阵,仍然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而白白浪费内力。我的暴虐之气虽然有增无减,但头脑却渐渐清醒起来,明白到单以防御而论,师傅已达至完美的境界。他的桩功本来就是白马寺第一,所以师祖才破例在他二十岁时便传他‘多喏阿心经’。现在以此桩功为基础,以纯正内力施展硬功之首的‘金刚杵’,除非耗尽他的内力,否则天下几乎没有人可正面攻进去。而他的内力,我又自问远远不如。我揣测着,要破他的防守,必须先破他的下盘,只有等他丢失了根基,内力无法再支持‘金刚杵’的招式时才有希望。”
“于是我改变策略,一面继续假意进攻上盘,一面以‘穿云腿’突袭他的下盘,后来又改用白马寺的绝学‘十八破阵弹腿’——‘穿云腿’虽然算得上是轻功与弹腿的至高结合,但单从进攻的角度讲,‘十八破阵弹腿’要犀利得多,这是从辽东传来的功夫。师傅一开始有些惊异,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全力攻击下盘,被我连着逼得退了几步,不过很快又重新稳住。他以‘大悲手’护下盘,继续与我周旋。哎,师傅用心良苦,真是菩萨心肠,阿弥陀佛。”
“斗到接近三百个回合时,我终于逐渐占了上风。师傅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将娘和……和林晋的武功学得如此之快,结合得如此之好。我以‘流澜双斩’和‘舞凤手’——就是我教你的那一套拳法,配合‘十八破阵弹腿’,几乎天衣无缝。他的‘金刚杵’对付我上盘的功夫有余,下盘却不甚稳固,而‘大悲手’则更是抵挡不住我的弹腿。我记得……是在第三百四十七招上,我伏身在地,以指戳他足尖穴道。他以一掌‘拍浪淘沙’压制我,我却突然以一手为支撑,双腿横扫,连着踢中他几脚。他的丰隆与三阴交俱被劲气踢透,足太阴之气运行受阻,左脚慢慢的连力也使不上了。”
“我那时陷入魔障之中,已经完全将面前的人当做了我想杀的人,根本没有想过停手,身体里不知哪儿来的源源不绝的力量,不停地进攻不停地进攻!我看见他的手上天井穴被我击中了,我又狠狠地顺势拉下来,将他手臂拉得血肉模糊……我看见他的头被我一招‘回手揽翠’戳中了,虽然他以无上内力将我的力道化开,嘿,我才没那么傻跟他硬碰硬,就在他眼前变掌为指,扫中他的左眼,哈哈,呵呵,顿时鲜血喷了出来!我……我还看见他……”
阿清后退两步,惊慌地看着道曾,只见他不知何时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双手紧紧握在胸前,脸色古怪,兴奋、惊异、愤怒、狂暴种种神情扭曲在一起。他呼吸也粗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然后眉心间却是青得发黑。他仿佛仍站在林普的面前,正博命撕杀,两只手握得青筋暴出。阿清听着他的讲述,几乎如同亲眼见到他的那些进攻一般,禁不住浑身颤抖,心道:“原来……原来竟可以如此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