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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僧人大喝一声,举刀猛劈,小靳硬着头皮仍旧将“罗汉伏虎拳”一遍遍打来,此刻性命攸关,全身内力勃发,每一拳挥出都带着一股劲风。那僧人砍了三十几刀,几乎找不到破绽,唯一一次刀明明就要砍中,却在最后关头被劲风弹开。他不觉额头见汗,下手越来越快。
小靳见他舞得愈加猛烈,好几次几乎贴着身子划过,咬紧牙关,想起刚才老黄对付萧宁的那一招,眼见刀子斜劈下来,他猛地一拳击出,可惜时机稍差,只在刀背上蹭了一下。饶是如此,那僧人觉得手腕剧震,吓了一跳,退开一步。
忽听“叮”的一声,一枚佛珠弹在刚刀背脊,那僧人再也把持不住,刀子脱手而出,直直向小靳飞去。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小靳全无防备,只本能地往下一蹲,那刀斜着插入肩头。小靳放声惨叫道:“妈的!杀死你爷爷了!”
几名僧人大喜,一齐上前,忽地有一人纵身入圈,“叮叮”两声,两名拿刀的僧人齐声怒吼,退后两步,各自捂着手腕,手中的刀却已落在一旁。那刀子脱手的僧人则被人重重踢了一脚,飞出老远,摔得山响。
钟老大笑道:“对不住大家得很,这小子原本是我的兄弟,久别重逢,哈哈,自然要先带他回去。圆性师兄,哈哈,日后老子自会到寺里亲自谢罪的。”
圆性怒道:“钟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横着插一刀,你要跟我白马寺作对是不是?这小子与我寺叛徒勾结,可不能这么就算了!”
钟夫人走到小靳身旁,一把拔出刀,跟着封了他几处穴道,替他止血,问道:“疼吗?”
小靳见钟夫人温柔美貌的样子,硬着头皮挤出个笑容道:“小事,哈哈……”钟夫人柔声道:“小傻瓜,痛就痛了,充什么英雄呢?”小靳顿时苦下脸来:“也……也就一点点痛……嘶……妈的,这些秃驴真下得了手……”
钟老大道:“你们白马寺处理叛徒,我们自然无话可说,不过说我的兄弟与他勾结,嘿嘿,可要拿出证据来,说明他怎么勾结,又做了那些对不起白马寺之事。”
圆性怔了半响,道:“人人都看见的,这人与我白马寺叛徒过从甚密,那叛徒身死之时,还对他耳语,定是说了什么有损我寺的话。萧兄弟,你出来说句公道话!”萧宁自小在白马寺,虽与林晋并无师徒名分,但全寺都拿他当自己人看。
萧宁道:“自然不能。”
圆性喜道:“就是嘛,这是我白马寺之事,岂容外人插手?姓钟的,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见这小子刚才得了那孽贼真传,想要骗他回去,好为你所用,哼!”
钟老大笑道:“是么?我如果是骗,你就是明抢了,哈哈,老子比你还是要差那么一点。姓萧的,你要替白马寺强出头么?”
萧宁大步走入圈中,看了周围僧人们一眼,一指小靳,郎声道:“在下得林晋大师错爱,曾在白马寺学佛五年,深受其恩。各位师兄弟与在下也交情非浅。但是大师身前曾嘱托在下,若是有幸遇见林哀大师或者其传人,当鼎力相助,以代大师略尽同门之情。你们白马寺今日已了解了当年的公案,林哀大师已然圆寂,如果谁还要为难这位小兄弟,就是为难我萧宁,得罪之处,还请关照。”
这番话他虽然微笑着说来,却毫无回旋余地,说完了,咣一声抽出长剑,站在小靳身边,道:“各位师兄弟请。”
圆性呆了片刻,破口大骂道:“萧宁!你这背信弃义之徒!枉我白马寺那样对你……”
萧宁突然目光一寒,仿佛冰刃。圆性往后一退,惊惶之中险些绊倒,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萧宁冷冷地道:“我不是白马寺的人。我对林晋大师有师徒之义,对白马寺却也无所谓同门之情。白马寺当年怎样对待恩师,我心中有数得很。你回去对圆灭说,此事一了,我与白马寺从此再无瓜葛。”
谢谊拍手笑道:“萧兄好气魄!哈哈,这桩闲事,兄弟我今天也来管一管。”持剑也走如圈中,站在萧宁身前。钟老大不耐烦地挥手道:“和尚,走吧走吧,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今日逼杀了这么一个老和尚,老子瞧着都心疼,啧啧,小心现世现报!”
圆性咬牙窃齿,偏偏在萧宁目光注视之下有种说不出的畏惧,大概从来未曾见过萧宁竟也会有如此杀气。他久在江湖上跑,知道不仅江南萧家的势力庞大,就是钟老大在江北一带也颇有影响,想要用白马寺的牌子硬压他们看来很难。要动手,自己这边虽说有十几二十号人,但一来萧宁的武功他曾在寺内见过,小小年纪就颇得林晋大师赞赏,刚才那一剑,自己别说不可能如林哀那样一招制敌,能不能守住还是问题;这个姓钟的和他边上的青年看上去也不是好相与的角……然而要他公然退却,无疑将会成为白马寺的奇耻大辱,这个戒律院首座之位可就危哉了。他正在两难的尴尬之中,忽听不远处有人大声念道:“阿弥陀佛!”
圆性听这一声佛号犹如仙乐,差点跳起八尺高,忙往后退到安全之处,叫道:“圆觉师兄!圆进师兄!你们来了!”
却见林中又出来十几名僧人,当先两人头发已经苍白,其中一人眉毛长得掉到鼻子下,另一个则一根眉毛都没有。除了这点区别,两人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般,一样的高,一样的干瘦,一样的面无表情。他们身后跟着的和尚都拿着齐眉棍,一字排开,隐隐有合围之势。
钟老大呸地吐口唾沫,道:“妈的,怎么白马寺的和尚就象耗子一样,一窝一窝的?”小靳扑哧一声笑出来,钟夫人正给他裹伤,按住他道:“别笑,别乱动。”可是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谢谊道:“萧兄,这两个秃驴是什么人?”萧宁道:“别乱讲。这是藏经阁两大长老,武功地位都在圆性之上。”谢谊摸摸脑袋,心道:“白马寺丈着当年林字辈三僧闯下的名头,一向不给我们谢家面子,这倒是个机会试探试探,看看他们斤两究竟有多重。”
其时佛教影响力大致只在江北(长江北)一带,且佛学研究还很肤浅,大多数经文甚至尚未翻译过来。江南的门阀世家们仍然醉心于玄学,如葛洪等道家宗师影响甚是广大。那个时候对一个和尚最大的惩罚之一,便是谴至江南无佛之地,让其自生自灭。若不是白马寺出了武功卓越的林字三僧,恐怕谢谊还不知道有此一寺,因此在江南人眼中,白马寺与其他门派并无任何分别。
圆性跑到那两大长老面前,指手画脚,大概在痛诉衷肠。其中一人突然道:“林哀人呢?”圆性指着瀑布下的深潭又是一阵好说,那人面露愤色。
钟夫人叹道:“可惜林哀大师疯癫一世,死了仍不得安宁。”钟老大则愤愤地道:“妈的,一点礼数都没有,对师祖直叫名字。白马寺的和尚,都是这德行吗?”
萧宁摇头道:“躺着的两个不是。”谢谊笑道:“你也不是嘛。”萧宁正色道:“谢兄,小弟并非白马寺的人,请以后不要再混淆。”谢谊马屁拍到马腿上,老大没趣,不过好在从小就知道萧宁的臭脾气,哼哼冷笑两声,不开口了。
圆性说了半天,终于说完,用力吐两口口水。刚才大声说话那人径直走到潭边,圆性跟在他后面,道:“圆觉师兄,那妖孽就是从这里落水的。”圆觉看了几眼,简洁地道:“要捞起来。”圆性一个劲点头道:“那是一定的!”
圆觉又转过头看着小靳,道:“这个也要带走。”浑没有将众人放在眼里。
圆性忙道:“师兄,这却有点犯难。这几位施主不让咱们白马寺的人带走他。”圆觉道:“为何?”圆性道:“这个……这个师弟我就不好猜了。或许真如这位钟施主所言,是兄弟久别重逢要聚一聚,又或者……是贪图咱们白马寺的武学,想从这个妖孽的传人身上弄点什么东西出来。”
钟老大笑道:“白马寺的法螺天下闻名,那可得弄一个回去好好乐乐才是!”小靳大声道:“白马寺英雄盖世,高手如云,专好抓拿小混混,童叟要欺……”
圆觉忽地纵身而起,径向小靳抓来。小靳吓一跳,往后一闪,只听“砰砰!”“嘶!”“叮叮”几声响,圆觉又倒着纵回去,落地时站立不稳,噔噔噔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外面披的袈裟已被划破,其中一块直拖到地上。
圆性忙上前扶他,道:“师兄,没事吧?”圆觉哼地一声,甩开他的手。
谢谊抽回长剑,道:“我刺他两剑,顺带斜拉了一剑,弹腿踢了他一脚,不过他用手掌震开我的长剑,那一脚吗我也没认真踢,不然就不是踢他飞出去这么简单了。”
钟老大道:“老子拿剑当刀使,砍他脖子,他用左手拂开,我趁势再切他的腰,他手上的佛珠一弹,弹到老子手腕,这一刀就没用上什么劲,只划开了他衣裳。老子看他人瘦得象个猴子一般,在空中只怕一阵风就吹得走,虽然见他胸前漏洞百出,却也不好意思再出手。”
萧宁自始至终都未出手,淡淡地道:“谢兄,他震开你长剑的那一掌是‘般若掌’,能弹开你的剑,至少已修到第六层境界。钟老大,他左手以‘盘丝手’拂开你的剑,接着是‘捻花指’指力弹中你的手腕,你若那个时候以掌袭他胸前,恐怕要吃亏,因他的‘金钟罩’已练到第八层,且全身内力都已聚在胸口,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被谢兄弹腿踢开。”
钟老大与谢谊对望一眼,同时大笑道:“这个老家伙,耍猴戏的吗?哈哈哈哈,花样凭的多!”心中却都是一般的心惊:“这老秃驴凭的厉害!”
谢谊听萧宁对白马寺的武功如数家珍,更是意气难平。
此时白马寺众僧已经将五人团团围住,圆进合十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今日之事多有误会,本寺方丈慈悲为怀,也不想多加追究。这位小施主乃本寺叛逆之传人,本寺有些话要问问他,绝不会伤他性命。请几位施主通情达理,让贫僧带他回去吧。”
钟老大道:“通什么情达什么理?是不是任你们白马寺横行就叫通情达理?就你们刚才逼死林哀大师那架势,哼,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也不敢将我兄弟交到你手上,除非是圆灭大师亲自来!”
圆觉厉声喝道:“林哀欺师灭祖,罪不可赦!他的尸骨亦不可留,须得弄上来戳骨扬灰!你们有胆子跟白马寺作对,好,今晚就来分个高下!”手一挥,十八名棍僧将齐眉棍舞得浑圆,在场中穿梭往来,组成一个阵势,大喝一声,一起将棍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地皮一跳。
萧宁点头道:“虽然功力是稍微浅了一点,但确实是十八罗汉棍阵。”
钟老大看了妻子一眼,悄悄握住了她的手,道:“妈的,老子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和尚!谢兄弟,这位萧公子,你们怎么看?”
谢谊刚才见到老黄的武功,羡慕渴求之心实难抑制,一门心思想着怎样将小靳弄到手,不要说问出个秘籍神功,单是老黄传他的那一身内力,只要再教他点招数,立马就多了一个顶级高手,自己将来武林称雄,这样的帮手自然越多越好,是以心中一万个不愿白马寺将小靳带走。但现在形势已经很明了了,他心中不住盘算:自己与钟老大的武功也就在伯仲之间,打败圆性容易,单挑圆觉有点难,那个圆进没有出手,不过大概与圆觉差不了多少。亦既是说,自己与钟老大联手,大致可对抗圆性与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