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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在客栈中,杨大人的住处却极是轩敞,他一个人竟然住了一明两暗三间客房。进门的那间摆成个客厅的模样,邱顺让两人坐了,便去里屋请杨大人。过了半晌,杨大人才踱着方步走了出来,懒懒的扫了程天任一眼,打着哈欠道:“你就是程公子?有什么见教,就请讲吧。”
程天任望了一眼沈无妨,沈无妨缓缓道:“见教不敢,我们今日是来求大人的。”
杨大人早就听邱顺禀报过,只道有甚好处,如今不见礼物,又听了这话,翻了两只眼睛,冷冷道:“噢,你有何事求本官?”
沈无妨道:“求大人借一样东西,救两条人命。”
正文 第五章 刺金
杨大人听说是救人命的东西,心想发财的机会来了,既是救命,对方必然着急,他沉下心来,慢悠悠的道:“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浑身上下莫不是皇家所赐,只怕不是轻易借的。你所救之人是谁?不妨说出来听听。”
沈无妨笑道:“这所救之人正与皇家有关。”
杨大人吃了一惊,道:“是哪位王爷、世子?”
沈无妨道:“倒也不是什么王爷、世子,只不过是徵宗、钦宗两位老皇帝。”
杨大人闻言色变,大睁着双眼,似乎并未听清,骇然道:“你……你说什么?”
沈无妨道:“我说要救的两人是两个老皇帝,要借的东西就是你这身朝服。”话音未落,身子自椅子上弹起,凌空一翻,已到杨大人面前,三根手指扼住了他的脖子。邱顺大惊失色,伸手去抽腰刀,刀方出到一半,沈无妨一手轻拍,邱顺手背一麻,刀复还鞘,身子已不能动弹。沈无妨这才缓缓向杨大人道:“只是不知道大人肯不肯?”
杨大人吓得双腿直抖,哑着嗓子道:“你竟敢在大金的地方强掳大宋的钦差,得罪两国,这等弥天大罪,我……我念你初犯,只要……你肯回心转意,我便既往不咎。”
邱顺在一旁也大声道:“我的弟兄们都在左近,你快快放了我们还就罢了,再晚些恐怕你们性命不保。”
忽然房门一响,十几个宋兵拥进门来,邱顺哈哈笑道:“我的人来了,看你们往哪里跑!”说完了,他却忽然发现不对头,原来那伙宋兵进门之后不言不动,只呆呆的瞅着屋内。他正待发火,宋兵背后忽然转出钱老三一干人等,各持着兵器逼着宋兵。原来趁邱顺带着程、沈二人见杨大人之际,众人已把所有宋兵制服。
那位杨大人本还报着一丝希望,如今只剩了一腔恐惧,颤声道:“各位好汉饶我性命,国书通堞都在屋内小箧中,金银珠宝在箱子里,只要你们饶了我,这些全凭你们拿去。”
钱老三带着两人到屋中搬出几只大箱子,打开来看时,一只箱子装的是金银珠宝,另外一只小箧内装了一封文书,钱老三打开来看了几眼,双目尽赤,怒声道:“这等言语也说得出来,大宋实在已没什么指望了。”只两把便把文书扯碎,跳过身来,一掌拍在杨大人头顶,登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了。
沈无妨跺脚道:“你怎么把文书撕了,又杀了朝廷命官。”
钱老三正在怒中,大声道:“这等鸟官,杀便杀了,便是一千个也不能留。索性连这些鸟官兵也一齐杀了,免得走漏风声。”
杀了一个钦差沈无妨已悔之无及,自然不肯再开杀戒,拦住钱老三道:“他们只不过受人所差,杀了他们朝廷又会派别人来,又有什么用处?”他向邱顺道,“实不相瞒,我们感念老皇帝仁德,此次是来救两位老皇帝还国的。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这件事与你们无关,只要你们不对别人提起此事,我们也决不来为难你们。”
邱顺默然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想当年咱们与金人对阵厮杀,何等痛快,今日这等被人瞧不起,早就受够了。这姓杨的狗官也不是什么好鸟,杀了也就杀了。只是我们弟兄折了这趟差事,便是回去也免不得下到大狱,索性你们一刀杀了也落得痛快!”
徐矮子阴恻恻的道:“既然他们有意求死,咱们不如成全了他们。”说罢一掌劈下,一个宋兵天灵盖被震碎,登时一命呜呼了。
程天任见连伤两命,只觉残忍以极,大声道:“住手!”
徐矮子不以为意,还要逞凶,陆剑芸也觉得他下手忒毒辣了些,挺身挡在那个宋兵跟前道:“前辈,首领有吩咐。”
徐矮子不便硬来,冷笑着道:“哪天他们把刀架在你头上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也这么好心?”
程天任思忖着若这样放他们回去,他们被朝廷拿住,难免有人捱不住,透露出消息来,可又实在不能再杀人了。正在左思右想之际,忽然想起苏守训的事来,高兴的道:“你们不如告老还乡吧。”
邱顺一愣,心想我们年纪轻轻,有什么老可告的,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之际,沈无妨却道:“首领的意思是诸位不必再回去交差,这样一来朝廷也就无法治你们的罪了。”
邱顺细想之下,果然是个主意,既然不回去交差,自然也无法透露消息了,便道:“好,岳老爷、韩老爷军前正在用人,咱们留了这一条命便去军前效力,与金狗拚个死活!”
这话正合众人心意,徐矮子虽然心中不悦,但难拂众意,只得把众官兵放了。邱顺感念程天任救命之恩,命众官兵把官服脱了,交给程天任,叉手一拜,扬长而去。徐矮子望着邱顺的背影嘟囔着什么,见无人理睬他,自觉无趣,讪讪的退到一旁。当夜趁着夜色掩埋了两具尸首,众人在灯下商议。
宁丽华道:“现在服饰都有了,该由谁来扮钦差呢?”
钱老三指着丁剑广笑道:“钦差须得白白净净像个官样,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丁剑广听了大窘,脸涨得通红,摇着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徐矮子却道:“我看元智大师身量年岁与那狗官却有几分相似。”
众人听了哄然一笑,元智急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摇头摆手,意思却十分明白了。宁丽华笑道:“我看不如让陆家妹子扮个女钦差,岂不是妙?”
众人七嘴八舌,意见全不一致。陆剑芸见沈无妨低头沉思,不发一言,便道:“不知道沈前辈是什么意思?”
众人听了一齐向沈无妨望去,沈无妨缓缓抬起头来,道:“既然咱们有首领,钦差自然是首领来扮。”
这话颇出众人意料,徐矮子第一个反对:“放着这许多人不用,哪里有让一个小孩子当钦差的道理,还不如让我这个矮子当了这个钦差!”众人大多也摇头反对。
陆剑芸也颇不以为然,但知道沈无妨心思过人,必不是无因而发,便道:“沈前辈的话定然有什么道理?”
沈无妨却面色凝重:“这其中有三个原因,第一、若是金国不知钦差为谁,无论是谁都可假扮,若是知道,无论是谁也扮不来,所以扮钦差的人是老是少,是美是丑都不是关键。”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沈无妨接着道,“第二、以一个少年做钦差,必会出乎金国意料,到时他们只对钦差注意,咱们必可于中行事。”他说完了这话顿了顿,众人心中思忖果然有道理。
钱老三忍不住问道:“别卖关子了,第三呢?”
正文 第五章 刺金
沈无妨正色道:“我想请问诸位,有谁懂得贺正旦使的礼仪?”
这一下却难倒了这般草莽英雄,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无妨道:“既然是钦差大人,又如何能不知道钦差的礼仪?”
众人想着这话颇有道理,陆剑芸已先领会了,道:“前辈的意思是若这钦差是一个小孩子,便有失礼处也是情有可原了?”
沈无妨含笑点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程天任做钦差果然是再合适不过了。元智却道:“但钦差的衣服……”
沈无妨向宁丽华道:“久闻宁女侠不但武功了得,女红更是天下第一,想来此话不虚。”
宁丽华听了心中无比慰贴,笑道:“诸位放心,只在今夜必把钦差衣服改出来。”众人说了半天,方才想起半晌不听程天任言语,扭头望去,只见程天任靠在一张椅子上,早已酣然入睡。
众人换了身份,沿途不必躲躲藏藏,反要做出许多钦差的架子来。还未到中京,大宋钦差是个孩子的消息已先传遍京都。是以众人到日,中京百姓争相观看,道路堵塞,众人又不熟地形,正不知如何是好间,金人迎接官员到了,导引着众人来到馆驿之中。当夜众人商议好明日如何行动,便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早早洗漱完毕,便随着金国官吏向朝堂行去。此时程天任心中忽然有些忐忑起来,他想着若此行失败,就不能救老皇帝,救不了老皇帝谁来治香儿的眼睛?这样想着越发不安起来,金国官吏见程天任面色有异,奇道:“贵使有什么不适么?”
此时沈无妨众人都远远跟在后面,只有程天任一人在前,他不知如何回答,忽然急中生智,道:“我看见你们的兵将就想起狮子老虎。”
那官吏只道程天任害怕,哈哈大笑,也不再追问。程天任却在心里骂道:奶奶的,成不成都看老天爷了,你们这些禽兽,与你们拚了。这样想着,面色已恢复如常。不一时,来到金殿上。程天任抬头向上望去,因相隔的甚远,看不真切,只隐约望见龙椅上是一个中年汉子,旁边侍立着一个年岁与自己相仿的孩子,想来那汉子便是金国皇帝了,不知那孩子是不是太子。内侍见他只顾往上看,喝道:“好不懂规矩的宋使,见了万岁,如何不行礼?”
程天任无奈,跪下来,道:“大宋贺正旦使程天任拜见大金国皇上。”他心中却已把龙椅上的人骂了千遍万遍,心想等把你抓住了,总要让你给小爷拜回来。
金国皇帝虚抬手道:“宋使年纪尚幼,不知礼仪也不为罪,起来说话。”
程天任听那皇帝的声音有些耳熟,似在哪里听过,心中又笑自己是痴人发梦了,自己怎么可能见过金国皇帝?他这样想着挺身而起,惹得两厢的文武窃窃私笑。内侍道:“宋使还不快快呈上国书!”
程天任依昨日商定的话道:“我国皇帝除了国书以外,还有一宗稀世的宝物要献给万岁。”
金国皇帝听了奇道:“朕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你倒说说这是怎样一宗稀世之宝?”
程天任道:“小臣斗胆请万岁自己观看,若这宝物不是稀世之物,你就杀了我吧。”
金国皇帝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娃说话有趣,好,朕就依你,传宋人进殿献宝。”
内侍高声传呼,不一时,沈无妨与徐矮子抬着一只大箱子进了金殿。程天任自袖中取一张纸,交给内侍道:“这是本国国书,请万岁先看。”
内侍接了,转身捧给金国皇帝。程天任就此机会,带着沈无妨与徐矮子徐步向前,已到御座前几步之地。沈无妨与徐矮子放下箱子,去开箱锁。程天任举目向上看时,只见御座旁那个少年正是曾百般污辱自己的金国少年宝元,宝元看见程天任也吃了一惊,指着他道:“你……你……”
此刻金国皇帝也打开国书,只见书中只有三个大字“纳命来”,他大吃一惊,抬头向那箱子望去,只见箱子开启处,一个老和尚跳将出来。这个老和尚自然便是元智大师。元智大师与沈无妨、徐矮子一声呼喝,各挺兵器飞身向御座扑来。金国文武不提防有此大变,各各惊呼奔走,殿内顿时大乱。金国皇帝转身向殿后奔去,元智大师口舌虽不利,功夫却着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