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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一个女相。”
薛瞳只顾走着,听到这里,淡淡笑道:“这种虚名,谁又会在意?我留在京城那个闷人的地方,不过是看在寒林的面上罢了。潮儿还那么小,可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李樾赞叹道:“薛姑娘真看重情义,倒是江湖儿女的典范了。”
薛瞳笑道:“我说一句,你们倒这么会说……有这点力气,好好留着进去安慰你的嫂子吧。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说话间,三人已经轻轻走到了楼阁上。薛瞳小心地推开门进去,却见静女斜倚着枕头,睡得正好。
她的眼睛安静地阖着,因为生病的缘故,脸庞比先时越发瘦削白净,惹人怜爱。虽然已经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但苍白的脸上依然透出一抹少女的红晕。
李樾含悲摇了摇头,轻声道:“静嫂子,哥哥和樾儿都回来啦,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第一百零四节 皆自取'中'
“卢姑娘,请您往这边走。大将军喜欢清静,吩咐过我们不能进入那里,望您恕罪。”那中年的侍女不好意思地讪笑着,伸手指着幽深的回廊。
旭华手中拿着一个水红色压金线的包袱,看着回廊,笑道:“没事的,我自己进去就好,婶子下去吧,不必挂怀。”
那侍女抬头打量着她的脸色,确实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这才千恩万谢地退下去了。
旭华抱着那隐隐透出檀香气味儿的包袱,慢慢穿过回廊,到了中央的天井里。院中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声息,只有檐下不时掠过几只燕子,在空中荡开一阵清脆的鸣声,为这里增添了一些难得的生机。
“卢姑娘,请进来吧。我就在书房中。”西侧临窗的地方,传来不响的一句叹息。这声音听起来苍老了许多,在旭华的记忆里,几乎不能与曾经那个陶磊联系起来。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道:“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了。”
她更紧地抱着手中的包袱,仿佛怀抱着一颗激动不已的心。不知怎么,她突然一阵心痛,似乎预见到陶雪安是再也回不来了;而她自己,正是在代替她,最后再看一眼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旭华不禁悲叹一声,这才推门走进了书房。
屋内收拾的很整洁,门的一侧设着几枝时鲜的花卉,窗下一横古朴的桐木长几,一色雕花装饰都没有。其他两侧都是充栋的书籍,旭华也没有心思去看究竟是哪些书,便关上门走到了窗下。
陶磊就坐在窗下,穿着家常的青绸衣衫,一头花白的头发有些杂乱,定定地看着窗纸,不知在想着什么。
“大将军……?”旭华有些不忍打扰他,但还是轻声唤了声。
陶磊迟缓地回过头,应了声:“卢姑娘,好久不见了。今日拜访,是雪儿有什么事情吗?”
旭华见他比从前苍老了许多,心中有些怜悯,便温和地答道:“安妃娘娘有一些东西要给您。”她说着,小心地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信封和册子取了出来。
陶磊接过信,抽出里面的薄纸,把手支在几上,防止因为双手颤抖而看不清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雪安在宫中一切皆好。
“只是深宫寂寞,姑娘们或嫁或死,如今雪安一人居住在煎雪宫中,唯有旭华时时前来看望,聊慰孤独之意。
“当年行事任性,到如今想来,即便后悔也无甚用处。女儿行到今日,全是咎由自取,爹爹不需为我难过,更不要归咎于自己。娘亲那里,还要爹爹多加劝解,不要让她着了烦恼。
“近些年,渐渐喜读经书,其中空灵的神思,读来令人忘却半生的不如意,诸般烦恼,也不再萦怀。可惜,一旦放下经书,依然难以忍受深宫寂寞。薄暮十分,廊内风狂,檐铁铮然哀鸣,春夜杜鹃夜啼,此二时最为凄绝难忍。想必女儿仍是俗世中人,不能真正怀有那样的心态罢。
“我托旭华送来的包袱中,有一份亲手抄录的经书,爹爹若是思念女儿,看了这经书,也算是有些安慰。
“希望您和母亲千万保重。勿念。
女
陶雪安”
陶磊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着,沉重地叹道:“是我害了她……”轻薄的信纸随着一阵窗口卷进的风,悠悠飘落在地上。
旭华俯身拾起信纸,只看了眼第一句话,不禁红了眼眶,凄然笑着,叹道:“呵,一切皆好……?”
陶磊定了定神,回忆道:“当年她托人送来重山国的那封信,还是满怀信心,说是要到前线来,帮着对付叛乱。她说,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做到和寒林那丫头一样,陛下就会喜欢她……”他不禁苦涩地笑了笑,续道:“真是个傻丫头。”
旭华擦了擦眼角,点头道:“娘娘确实这么对我说起过,不过为着她自己的安危,当然是不能到重山国去的。后来,娘娘也再没有提起过这样的话。”
陶磊长叹了口气,接着拿起册子翻看了起来。
旭华静静立在一边,看着陶磊低头眯起眼细细地看那册子。
册子上写着这样的内容:“今天,是春分之后的第三日,一双燕子,飞到了煎雪宫的檐下筑巢,就像以前在家里一样。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好……”
陶磊看着那文字,脸上的神情溢满了慈爱,旭华也不禁微微笑着,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悲哀。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内便只有“沙沙”的纸页翻过的声音,使人从心底感到安闲舒缓。
不过,这样的安宁是不会持续多久的。随着剩下的书页越来越薄,陶磊的眉头也拧得越来越紧。
当看完最后一篇时,他“啪”地合上册子,起身喟然叹道:“雪儿要死了……!”
旭华惊愕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问道:“大将军,这却是从何说起?”
陶磊将册子交到旭华手中,沙哑地道:“卢姑娘,请你自己看吧……”
旭华伸手拿起册子,一股浓烈的檀香味直扑到脸上,使她有些气闷,觉得心中越发难受。
册子的最后,是一首短诗:
“雪落深冬十二载,
安得白首看青山?
绝决意气无人解,
笔下枯荣泪阑干。”
旭华看了也不禁痴了,只拿着册子怔怔地落下泪来。
“卢姑娘,求你回去看看小女吧……看在她这么孤苦无依……”陶磊已经慢慢离开了长几,向门外蹒跚地走去,“只求你能够在她死前守在她身边,好让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刻,不要太过孤单了。老夫感激不尽。”
旭华目送他龙钟地走出去,闭上眼默默流了好一会儿泪,这才慢慢收拾起册子——陶雪安曾吩咐过她,待陶磊看完后,再带回宫中。
旭华匆匆赶回宫中时,在宫门遇到了刚从重山国回来的薛瞳。
薛瞳见她眼眶通红,问道:“旭华,你怎么了?”
旭华摇了摇头,轻声道:“陶小姐只怕要不好了,我去看看她。薛姑娘回来了,可见到皇后了?”
薛瞳听她提起陶雪安,也敛了眉叹道:“她这些年也受的够了,若说起这事,却原是翟川的不是。”她想了想,再次叹道:“我去雾霭林,林外竟然设下了极厉害的结界,我在外间候了许久,也无人前来理睬……真是让人担心。”
旭华也蹙起眉,带着些恐惧地猜测道:“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薛瞳安慰地看着她,道:“且别声张。我先去把这事告诉陛下,你看过安妃,也过来清平宫吧。”
☆、第一百零五节 皆自取'下'
薛瞳不急不慢地穿过长廊,廊外几株高大的松柏,将厚重的影子投在青石的台阶上。乌木的栏杆被一片青翠的树影一衬,显得越发庄重肃然。
到了清平宫外,她轻轻叩了门。过不多久,却是翟潮走来打开了门。
他如今也有十多岁大了,平日懂事听话,从不任性行事,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都不是一个孩子了。见到薛瞳回来,他笑问道:“瞳姑姑,我母后还好吗?她想不想念我们?”
薛瞳蹙了蹙眉,但不忍拂了他的期待,便敷衍地微笑道:“她知道潮儿这么懂事,自然是很高兴的。”
她抬头看了看,翟川正和翟瀚在说着什么,也不便去打搅他们,便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今天没跟着少师先生去史部念书吗?”
翟潮还想问问寒林的事情,但见薛瞳似乎不愿意说,只得暂且搁下,答道:“过几日是枰祖姑姑的忌辰,表叔叔要回南林国祭扫,少师先生和大祭司都去送他了,所以我和叔父不必去史部。”
“潮儿,不是说好了平日不要这么称呼吗?”翟瀚手中拿着一卷书,一边向两人走来,一边笑道:“你总是叔父叔父地叫,倒叫瞳姐姐看看,我可有这么老?”
薛瞳低下头看着那少年认真的神情,笑道:“听来倒确实有些拘谨了,是潮儿太守规矩,一点儿错都不肯出。”
翟潮仍是一本正经地道:“瞳姑姑,瀚叔父,这些礼数是不能错的。我如果做得不好,母后会不开心的。”
薛瞳突然有些可怜这孩子,虽说翟瀚是自幼丧母,和翟潮几乎是一块儿长大的,但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如今想来也不甚悲伤。翟潮却是亲眼看着寒林抛下自己,如今渐渐年长,想起往事自然更加难过。
她轻轻拍了拍他,温和地安慰道:“她不会因为这些生气的,她只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可是她不回来,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呢……”翟潮小声地嗫嚅道,抬起头委屈地看着薛瞳。
薛瞳一时不知如何劝慰,摇着头绝望地叹道:“……她会回来的,她答应过我们会回来的。”
她想起林外的结界,不禁越发忧虑,便背过身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翟川见她今日神情不像从前那样从容潇洒,便问道:“阿瞳,有什么事情?你的心很乱。”
薛瞳扶额摇了摇头,轻叹道:“请两位殿下出去吧。”
翟川淡淡拒绝道:“不必,他们不是孩子了。这些事情,也该有所知晓了。”
薛瞳有些不满地转过身,一边向内走去,一边毫不客气地道:“你把他们管得太严了,寒林若是知道……”
“你没有见到她?”翟川虽然尽力说得平静一些,但一丝忧虑还是从里面透了出来。
薛瞳摇头道:“没有,林子外设下了结界,我不能进入。”她的眉头敛了起来,淡漠的神情之间也染上了浓浓的担心之色。
“我把那枝柳条留在了林外,希望她会看到……可是,她会不会真的已经……?不……但愿不会那样罢。”薛瞳低下头,双手攥着袖口,几乎是悲叹地说出了这句话。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一道柔光应声从翟川腰间的玉佩里飞了出来,在屋中结成了一个淡淡的人影。
寒林温和地环视着屋中,随后凝视着翟川道:“川,你不要难过……我,我暂且只能这样回来。”
翟川望着光芒中熟悉的身影,柔声问道:“你还好吗,林儿?”
“我很好,只是很长时间都不能离开雾霭林了……”她的神情很温和,使人辨不出她究竟是悲是喜,“潮儿也长这么大了,我不能陪在你们身边,真是对不起……”
那温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变为一道轻轻的叹息。光芒慢慢灭去,重又飞回了玉佩里,在温润的玉上一闪就不见了。
众人直到光芒再也没有,方才回过神来。
薛瞳轻声自语道:“这不是梦……?寒林刚才回来了……”
而翟潮却已经低下头抹着泪,哽咽道:“可是母后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
“那是魂力所化——林儿说过,玉佩中留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