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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坏——破而后立。
细微的脚步声打断沉思,郎烈望向地道的入口。他的隐魂接受开启之后,感观灵敏得连自己也还没完全习惯,他甚至可以从半里之卟的脚步声得知来者的身份。一个虚乏,一个稳健,敢在这时候来到卢庄而义不谙武术者,唯有昭阳郡主萧明空而已。坚如磐石的步履显示出高深的心性修为,除天才剑客秦义贞之外自无他者。
“一对古怪的组合,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曾经破坏本门多少部署。”郎烈审视体内无穷无尽的灼热内气,“然而,无聊的事情总不能持续下去。”
身边数名守卫直至脚步像雷声般响亮,这才惊醒。空瓶子并不使所有人都蜕变,如桐乡大侠张文昭、平湖双刀玉七嫂、独行侠武瀛洲这三人,他们虽也是近千人中极少数的生还者,体质却没有太大的飞跃。如同郎烈般天生奇骨,万中无一,他是主事者的一个美丽幻梦,一块意外得之、价值连城的瑰宝。
轰隆一声,铁门被推倒。郎烈举手阻止三名手下的进击:“想不到郡主娘娘能找到这里。”
萧明空瞥见堆积如山的箱子,松了口气:“总算赶上了,还没来得及运走。”郎烈哑然失笑:“赶上了?你觉得你能阻止吗?”
风声响处,卢三顾出现在门口,这是个五对一的困斗局面。郎烈和卢三顾都是顶尖儿好手,张文昭、玉七嫂和武瀛洲逊了一筹,但当义贞疲于应付前两者的时候,他们也能轻松予以致命一击。
萧明空若无其事地道:“四对二,也不是必败之局。”
郎烈道:“郡主何时连数数也不会了?郡主又是何时练就了绝世的武艺?”萧明空道:“没有数错,确实是四个。卢三爷,加上这三名虾兵蟹将,对上你和义贞。”
郎烈道:“我和义贞?在下没有听错吧?”
“没有错。”萧明空道,“郎烈,你清醒吧,什么青天子,什么大同世界,都是骗人的把戏,有人在利用你。”
“原来你也知道了青天子。”郎烈摇头,“但我对你的看法,不敢苟同。”
萧明空踏上两步,疾声道:“难道你忘了救我的那天夜里,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吗?你说,就算世上所有的侠客都死绝了,你也决不向恶势力低头!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视你为恶人,你也会按照你自己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郎烈哂道:“我并没有偏离自己的道路。”
“不,你已经走偏了。”萧明空道,“你根本不明白所谓的空瓶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郎烈皱眉道:“看来郡主的立场一直没有改变,那么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谈。我还有紧要事待办,两位动手便请趁早吧。”
萧明空冷笑道:“你不敢听我说下去了吗?你的主人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你都不想知道?”
郎烈望了望河道,漕船开到运河之后,会有小船驶进地下河道运货,如今离约定的时刻已经不远了,但在此之前,倒没有什么事可做,他耸肩道:“我无所谓,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所谓的空瓶子故弄玄虚,说穿了,无非是对心志的改造,倾倒过往劣酒,承受定制的新酿。空瓶子计划在暗处进行,就算同为圣门护法的文曲官、武曲官、执剑士也懵然不知。嘿嘿,哀家说得没有错吧?”
郎烈笑道:“我对你从何知悉这些事很感兴趣。二位能来到此处,当是得到钱大官人和玄脉使者的协助,但即使以两者的实力,要攻破禁军的防线仍非轻易。除非我等坐下来一起聊他三四个时辰,否则郡主娘娘的拖延之策,只怕不见得有什么效用。”
萧明空道:“我并不是在拖延,你又错了。郎大侠,火中狼,你以为你真正脱胎换骨,变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哼,写魄师对你所施之术,其实源自圣门前人对五瑜珈丹的一次误用,这事儿你也知道?”
郎烈道:“我从没有自称能知万事。”
“哈、哈、哈……,难堪了吧?”萧明空侃侃而言,“五瑜珈之名虽系传自天竺,但那只是圣门掩人耳目的方式,其真正的来源,乃是岭南古族研制的蓝、金、菌、不强、焦铜五药。作为惩罚叛徒的毒药,每次只须施放一种,承受者就会陷入无边的痛苦,生不如死。许多年前,圣门出了一位十恶不赦的暴徒,他犯下的恶行真是罄竹难书,死十万次也不够赎罪。为了给予此人应有的惩罚,写魄师第一次把五种药全都用上……”说到这里,萧明空住口不言。
郎烈道:“那人非但没有死,反而产生奇怪的变化,是如此吗?”萧明空翻起白眼:“你不是说你没有兴趣吗?”
郎烈道:“我现在又有兴趣了。”
萧明空道:“那好,但你这次又猜错了。那暴徒承受五大奇药,没多久就一命呜呼。引人注意的,只是他死前的变化而已。”
郎烈欲言又止。
“他要保持智者的风范,不愿显得无知……”萧明空心道,“如此的应对,正和青影人提供的消息吻合。”
“总之,那位目睹过程的写魄师,开始钻研五药的另一种效用,就是岭南遗族流传着的,召唤隐藏魂魄的古老传说。道家称人有三魂,是为胎光、爽灵、幽精。儒家则把人心分为善恶两端,趋善而避恶,分为人禽之别。然而人也同禽兽一般,有各种欲望,会为了自身的存在而伤害其他生灵。两难的时候,人们常常觉得心中有两个自我在角逐争竞,有时善占了上风,有时恶占了上风。除了善恶双魂,人还有第三个自我,即你们圣门使者所谓的隐魂。那是一个隐藏的自我,连自我也无法察觉的自我。它隐藏在心的无底深潭之中,如同一个缄默的幽灵,静静地注视着人的一举一动,一念一行,注视着人的善恶交战。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比如愤怒欲狂,比如空灵寂静,它才会浮现,主宰人的身体。它直指灵性,透析事物之本质,天地间最难以捉摸的两种事物一一气和心,其真相在隐魂面前也都无可遁形。隐魂一旦被长久激发,可以说是解开了我等凡人被封印已久的神力……但要做到这点,真是谈何容易。那位写魄师钻研半生,第一次五药并用,他是圣门中最为年少有成的新秀,到他第二次五药并用,须发已是半白。他药理修为之深,圣门无出其右者,已从写魄师连升数级,跃身而为圣门六大护法之一。然而,即便筹备精研了数十年,那次试验还是失败了。天下能够承受隐魂的人,不到百万分之一……”
萧明空悠悠说着,一双妙目紧紧盯着郎烈:“到这个地步,你一定在想:‘我就是被激发隐魂的神人,我就是那百万众中的唯一者’,哼,那么我可以切切实实地告诉你,你并不是那个人。”
“且不论这段典故郡主从何而知,单是这武论之态,郎某已不敢苟同,也不屑置辩。”郎烈神情如常,但义贞感到他周围的气微微颤动,几不可察。萧明空笑道:“没有听完就斥之武论,不知真正武论的人是谁?”郎烈摇头不答,以示无意于口舌之争。
萧明空道:“那位写魄师,不,该称之为文曲官,性格极为坚毅,他屡败屡试,终于在某一天,他成功了。世事如风云朝夕变幻,祸福相生,正当他兴致勃勃,要演示给圣门主之际,却又横生变故。圣门主颁下实行青天子计划的命令,文曲官对这血腥恐怖的计划一直深恶痛绝,他苦劝门主不果,便决意背负叛徒的恶名,暗中破坏计划。他把激发隐魂的技艺,用在一群被其称为殉道者的人身上,培养他们与青天子抗衡。他的图谋最终败露了,圣门执戒士杀上老巢,把他和数十名殉道者尽数杀死。”
说到这里,张文昭、玉七嫂、武瀛洲不约而同“啊”的一声。卢三顾神情不变,但他改变了一下站姿,显然也极为关注。他们不在乎被称为殉道者,还是主人所谓的“天使”,称号没有任何意义,文曲官既死,激发隐魂的技巧随之失传,这危及他们存在的意义。
萧明空道:“那位文曲官心悬天下,为了无辜的人不惜反叛圣门,实是大仁大勇的圣者。他早在起事之初,就已经料到自身的结局,但他对自己的作品,也就是殉道者却信心十足,认为即使以圣门庞大之势,殉道者仍能完成任务。而信心又衍生出恐惧,他怕自己死后,殉道者肆无忌惮,阻止青天子计划之后继续毁灭圣门,因此他留下了后着,作为殉道者万一失控的保障。”
郎烈道:“他留下了激发隐魂的方法?”
萧明空笑吟吟地点头:“郎大侠似乎对此很急切呢。不错,他把方法留给了另一位理念相似的同僚。只不过,只不过……”
这次连卢三顾也忍不住了,道:“只不过什么?”
“嗯嗯,个中的详情我也不太清楚,”萧明空故作沉吟,“只知道他留给同僚的方法,并非十全十美,倒非他故意留上一手。他后来想出了完善之法,执戒士却已杀上门来,因此他留下的召唤法门,含有致命的缺陷,当世除他之外,没有人能够解决。”
郎烈道:“那缺陷是什么,恐怕郡主娘娘是不肯明言的了?”事情已很明显了。所谓的空瓶子,其实是殉道者的变体,文曲官的同僚违背初衷,不但没有协助对抗青天子,反而用文曲官留下的召唤法门为青天子制造死士,以及所谓的十二天使。
“你又错了。”萧明空踏上几步,两人之间只有丈许的距离,“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告知你这件事。那缺陷便是,用这种方法从人心底召唤出来的,绝不是隐魂!”
郎烈呆了呆,随即哈哈大笑:“还道是什么硬伤,说了半天,原来如此而已。”
萧明空沉声道:“你不同意?”
“我不管别人怎样……”郎烈举起右手,一团火焰在掌心升腾,把萧明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我只知道,我就是百万之一的奇迹。我的力量无人可以匹敌,我的五感灵敏得连自己都不敢置信。如果这些突飞猛进不是隐魂的功劳,那我也无法解释了。”
“你还是不明白。”萧明空道,“你的力量有多强,你的感观有多敏锐,无非取决你体内的潜力。隐魂善于驾驭自身潜力,这只是其一。真正的隐魂,它无喜无悲,没有感情,你不妨自问一下,当你限于门规,不能杀死卢三顾的时候,可有感到愤怒?当你炫耀这一身火焰之力,可有感到得意?”
郎烈闷哼一声。
萧明空续道:“真正的隐魂把握每个细微的关节,推断出事物的走势,几乎百不漏一,而你连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都拿不准……”郎烈粗声打断:“但我的力量……”
萧明空提高声音,反过来打断他:“不要再说什么力量!你醒醒吧,只有对邪恶的愤怒,对不公义的憎恶,还有对这无常世道懦弱人心的心灰意懒!这些情绪使你充满恨意,心里只想着毁灭!想想吧,你曾经不顾骂名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如今你却要拿他们开刀。想想你的妻子,想想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人,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对得住他们吗?”
郎烈道:“牺牲一部分人,成就大部分人的伟业,这是改变世道的唯一法则,我以前太傻了。”
萧明空怒道:“现在的你才傻!现在的你,不过是妖魔手上的屠刀,你的忠诚、你的情义都没有了,只有无穷无尽的恨,你被激发的不是隐魂,只是你积蓄在心底的悲伤而已!”
“住口!”郎烈像是被刺伤的饿狼,怒极出掌。几乎在同时,义贞邪剑出鞘,闷热的炎力和驰电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