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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生活顾问-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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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松了口气,将那封别字连错字的信递与程慕天看,道:“女孩儿家,私底下送个书包甚么的,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开口邀男孩去看灯,实在太过主动,忒不像样子,叫人觉得没教养。”程慕天看那封信,越看越乐,笑道:“杨家人能教出甚么好孩子来,与午哥做妾我都瞧不上。”说着高声唤午哥:“牛哥,快来,这里有彩。”

一屋子的人哄笑起来,仲郎大声应和:“牛哥,牛哥。”程四娘一双小脚颤巍巍地站不住,捂嘴一笑,竟跌倒在椅子上,还是笑个不停。辰哥走过去将那封信接过来看了看,一副学究派头开始翻译:“午哥,上次卖菜,多亏你爹爹心好……”还未翻译完,午哥一把夺过信纸,奔了出去,撞得帘子摆动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元夕节那天,午哥一反常态,扭捏着不肯出门,程慕天两口子猜出了一二,出门一瞧,果然大门外,远远儿的站着杨素娘。她上头一件药斑布衣裳,洗得泛白,下面未系裙,仅穿了条薄裤,被初春带着寒气的风一吹,左右飘荡。

小圆暗自叹气,这样的女孩子,家里穷,又有嫡母欺压,要想过得好些,除了依附个好男人,也的确没有别的出路。只可惜,她用错了方法,接连几年的书包和那封信,让小圆对她的几分怜惜荡然无存,此刻对她的定义只有一条:勾引我家儿子的女人。

既是如此,何必客气,小圆看了门上的小厮一眼:“以后不许闲杂人等候在咱们家大门外。”当家主母相责,小厮慌了神,忙道:“我以为小少爷对她有意,要收个通房。”小圆不再与他讲话,转头唤来管家,道:“咱们家居然有暗自揣度主人心意的人,是你失职。”她语气平淡,却把管家吓出一身冷汗,忙将门上小厮领去责罚,另换可靠老实的人来。

另外几个小厮见了这情景,哪里还敢待着不动,一拥而上,将素娘赶出老远。程慕天摇头骂道:“不知羞耻。”

小圆道:“她若本分老实,或许我还可怜她,让她去仿生花作坊做活儿,可惜了。”程慕天转身,冲大门后喊道:“人走了,赶紧出来观灯去。”

午哥自门后钻出来,探头探脑,见确是没了素娘的踪影,这才抚着胸口走出来,抱怨道:“好人真是做不得,我可怜她穷苦,不与她计较,她反倒黏糊起来。”小圆奇道:“你不和她计较甚么?”午哥道:“卖菜能卖到咱们家门口来?不点破也就罢了,她竟拿我当傻子耍。”

原来他甚么都明白,小圆自嘲道:“我可真是瞎操心。”程慕天道:“午哥大了,能自己辩是非了,让你省心还不好么。”小圆叹道:“眨眼功夫孩子们就大了,我也老了。”程慕天见孩子们已上了车,旁边没有别人,便讲了些情意绵绵的话来安慰她,道:“我比你大七岁,看着你,总是觉得年轻的。”小圆眉眼带了笑,却要故意逗他:“我都忘了你的年岁,怪不得你已显才了,观灯时莫要走在我旁边,免得惹人笑话。”程慕天气极,恨不得将她推翻在床,家法伺候,偏几个孩子等不住,坐在车上连声催促,他只得骂了一声“没得规矩”,先去登车,气呼呼地走了几步,又担心小圆是真嫌弃自己,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妥当,遂转身紧紧抓了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将她一路“押”上了车。

元夕节,街道上人山人海,别说大车,连轿子都进不去,他们一家人只好在街头下了车,由一群奴仆簇拥着,随着人流,边走边看。

第二百零三章“野合”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乃是上元灯节,又名元夕节,这三天三夜正是月圆之时,临安城的居民们尽情挥霍,争相在各种装饰和花灯上争奇斗巧。每座宅院的门廊皆悬挂起绣额、珠帘和彩灯,店铺、广场甚至最窄的小巷,都张灯结彩。

坐车灯、球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风灯、水灯、琉璃灯、影灯、诸般琉珊子灯、诸般巧作灯、平江玉珊灯、沙戏灯、火铁灯、架儿灯、像生鱼灯、一把蓬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

程慕天生怕小圆真的嫌弃他老,把宝贝闺女丢给奶娘,只紧紧抓住娘子的手不放,将那些灯一一指点给她瞧。小圆岂会不晓得他的心思,有意澄清几句,又怕讲开了,他反而松了手,于是只忍着笑,将身子贴近了几分。

孩子们不甘受冷落,吵着要吃应节的食物,程慕天只好暂时松了小圆的手,寻到个小贩,把那些乳糖圆子、水晶脍、韭饼、蜜煎、生熟灌藕、南北珍果等物各买了几份,分给馋嘴的孩子们。

 小圆照顾着小蕊娘,程慕天没了事做,正好瞧见旁边有个摊儿在卖应景儿头饰,便走过去瞧,欲买几个与娘子戴。有位大概二十才出头的娘子,亦在那里买头饰,见着程慕天俊俏,便起了“野合”之心,将一支大如枣栗、好似珠茸的灯球插到头上,娇俏问他好不好看。

说起这“野合”,乃是上元时节的“传统”,有些男女双方,初识便意浓,在巷陌又不能驻足调笑,便到市桥下面“野合”寻欢,然后便道别分手。

这风俗,从小长在大宅院,成亲后又自律的程慕天,却是不晓得,但那灯球娘子是在调笑,这个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当即红了脸,挪到了旁边的摊子上。偏生灯球娘子就爱这样的男子,竟跟了过去,将那摊儿上的缯楮做成的玉梅、雪梅、雪柳、菩提叶、蛾蜂儿等饰物依次拿起来试,且试且向程慕天搭讪。程慕天被吓得目瞪口呆,想要撤腿就跑,但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人,根本跑不开,他欲招程福来招架,偏程福不知带着喜哥上哪里去了,他火急火燎,灯球娘子却不慌不忙,挑了个蛾蜂儿插到头上,便邀他去桥下一聚。那摊主大概是见惯了这场面,一脸羡慕地望了望程慕天,低声嘀咕:“好福气。”也不知是指程慕天,还是指那灯球娘子。

灯球娘子见程慕天低垂着头,紧攥着荷包,虽不动身,但也未出声拒绝,她哪里晓得他是被吓得动弹不得,还道这是默许,就趁着人多没谁注意,将个软绵绵的身子悄悄贴了过去,低声道:“冤家,这里人多,咱们去桥下。”

小圆喂蕊娘吃完乳糖圆子,奋力挤过人群来寻程慕天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若放在几年前,或许她会误解一二,但多年夫妻,官人禀性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当即装了悍妇的模样,上前揪住程慕天的耳朵,忍着笑骂道:“眼错不见,就上这里胡闹来了?”

灯球娘子没想到被正主儿撞个正着,羞愧难当,忙掩着面躲开了。程慕天大松一口气,背上已是汗津津一片,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圆忙松了揪他耳朵的手,关切问详细。程慕天不肯失了面子,故意道:“你不是嫌我老,走在旁边丢人的么,你瞧不上我,自有别的人觉着我好。”小圆也不气恼,手搭了个凉棚四处张望:“咦,那戴灯球的娘子呢,我去与你寻来……”

程慕天慌忙打掉她的手,将她拖入人群,气道:“休得胡言乱语。”小圆掐他一把,问道:“方才不是还得意的?现在怎地又怕起来?”程慕天不敢作声,只将她揽紧了些。小圆紧贴在他身旁,腰间被他紧箍到有些发疼,好笑问道:“那灯球娘子好不知羞,可是个假扮良家女子的伎女?”程慕天亦是疑惑,道:“瞧那样子却不大像,不知为何这般大胆,还约我去桥下。”

二人讨论了一阵未出结果,程慕天突然想起还未给娘子买头饰,好在卖节物的摊子到处都有,便就近挑了个雪柳与她戴上。他还欲将支“火杨梅”插到小圆发间,小圆却是怕那滋滋冒着的火花,不肯要,倒是蕊娘胆子大,由着程慕天与她插了一支。

路边,官府差出的吏魁用大口袋装着楮券,只要遇上小贩,便搞以数千钱。小圆瞧见好几个小贩中的狡黠者,用小盘子装几片梨、藕,一次又一次从密密的人群中腾身挤到吏魁面前,请支“官钱”,但那官吏虽然明知他是几番来请支的,却也不公开禁止。小圆很是好奇,便问程慕天,程慕天答道:“反正是朝廷的钱,发给谁不是一样?图个热闹罢了。”

二人手牵着手,行至端门一带,只见四处都是手拉手、肩并肩的少男少女,少说也有数千来对儿,毫无顾忌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观着彩灯。小圆瞠目结舌道:“原来礼教只是给大户人家遵守的,这些孩子真是……胆大……快活”程慕天却皱了眉,拉着她朝来路走,称不要带坏了蕊娘。

怎地只提蕊娘,小圆朝后望了望,原来另几个孩子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她不免担心起来,这人多杂乱,可别出意外。程慕天笑道:“有人跟着呢,不消担心,他们定是去瞧舞队了,咱们也去瞧。”

在临安城客店集中的地方,许多外来的商人及富贵之士云集,当各个楼上的灯挂起来时,一队队的舞伎戴着狐狸皮花帽,半遮着描画了金色饰物的额头,穿着窄窄的西域短袄,披着轻逸的薄纱,争相为坐在高楼上赏灯的富商贵人们献艺助兴。

那些个富商贵人们都是出手大方,只要来舞的,皆有赏赐;另有专门为此出巡的官吏,根据舞队的大小优劣,发放钱、酒、油、烛等物,以示鼓励。只见得到奖励的舞队,个个欢欣鼓舞,纷纷派了领头的,到官吏处取得领赏牌子,到城南的升阳宫领酒和蜡烛,到城北头的春风楼领钱。

小圆边瞧舞队,边找寻两个儿子,却望了半天也没见着。程慕天猜测:准是去瞧傀儡戏了。于是二人又挤到演傀儡戏的地方,那里下在演着“快活三郎”,一个泥捏的小人儿,藏了机关以动其手足,引了许多孩子们前来观看。但是午哥和辰哥小哥俩,却还是没见着踪影。

两口子有些着急起来,忙派了几个小厮,四下里去找寻。街上人多,不大好找,直到更敲五鼓,京尹乘着小轿子,由那些大大小小的舞队前呼后拥,巡视全城的主要街道时,才有了午哥和辰哥的消息。小厮回报,说他们俩带着仲郎,正在西坊,等着瞧京尹判案。

程慕天拍着脑袋道:“怎么没想到那里,准是午哥带的头。”两口子匆匆赶去西坊,那里的繁华热闹处,已支起了幕帐,点起了大蜡烛,几个似乎是在灯会上犯了法的囚犯,在各色灯光的照耀下,等待着京尹的判决。

程慕天与小圆由小厮们带着,寻到几个孩子时,他们正挤在人群中,踮着脚朝幕帐那边看。程慕天本欲教训他们一番,但见他们周围很有几个奴仆围着,觉得他们也不算莽撞,便消了火气,与他们一同看完那名曰“装灯”的京尹判案,方才归家。

程家大门口,装饰着五色琉璃灯,煞是好看,午哥似乎有些魂飞天外,痴痴地将那灯瞧了又瞧,竟随着小圆进了第二进院子。程慕天喝斥他道:“甚么时辰了,怎么不回房睡觉。”午哥愣了愣,开口问道:“爹,甚么叫‘野合’?”程慕天虽不晓得“野合”风俗,却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当即涨红了脸,举手欲打。小圆忙拦住他道:“怎地不分青红皂白,且先听孩子怎么说。”

午哥得了娘亲保护,接着将事情讲全。原来他在灯会上“偶遇”了素娘,素娘欲拉他去桥下相会,称那是大宋习俗,名曰“野合”。午哥讲完这个,脸红似火:“我,我不知‘野合’是甚么物事,便随她去了,不料,不料她,她……竟动手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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