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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怕有善妒的名声,道:“原先也有个把,瞧不上眼,卖掉了。”
甘家二嫂暗暗佩服,瞧了瞧她身旁坐着的程四娘和蕊娘,问道:“这是你两个闺女?”
程四娘见她乱了辈分,忙插话道:“大的是我妹妹,程四娘;小的才是侄女,蕊娘。”甘家二嫂从一个妾手里接过两对镯子,递过去道:“不是甚么好物事,拿着赏丫头罢。”小圆命她们二人谢过甘家二嫂,将那镯子接了,再交与身后的奶娘。甘家二嫂想起方才送千千镯子时,那孩子接过去就直接套在了手腕上,相比面前这两个,好生无礼。她细细将蕊娘瞧了瞧,见她模样生得好,坐得又端正,真真是越看越爱,可惜同她的娘家侄子年岁隔太远,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甘家二嫂与闲话了几句,又欲同程三娘搭话,程三娘却不大愿意理她,抢先开了口,问的却是小圆:“嫂子,昨日晚上你使人捎信来,说要让四娘子在仿生花作坊做活儿?”小圆点了点头,道:“可使得?”程三娘笑道:“自家妹子,有甚么使得不使得的,只是她吃得了那个苦?”小圆微微叹气道:“她自己选的路,别个帮不了她。”甘家二嫂惊讶于她家小娘子还要上作坊做工,问了几句,得知是庶出,没得嫁妆,还不愿与人做妾,连连摇头,直称她的苦日子在后头。
过了一时,甘老爷与甘夫人一同回来了,程三娘起身去迎,奇道:“不是一起出门的,倒是一起回来,真真赶巧。”哪里是巧,那是甘老爷机灵,特特派了心腹小厮与甘夫人的贴身丫头暗通消息,甘夫人那里一起身,他这里便撤出勾栏院,带着二儿子去与甘夫人碰头,称是特特来接她的,哄得甘夫人心花怒放。
老两口本是心情大好,进门却不见甘十二,四处一找,却发现他带着一群孩子在斗蟋蟀。斗斗蟋蟀本也没甚么,顶多安个玩物丧志的名头,但甘十二今日运气背,甘老爷来到他身后时,他正在向午哥吹嘘当年英勇逃避科考,写信糊弄家人的事体,甘老爷将这话听了个一字不差,气得胡子乱抖,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大骂一声:“逆子。”
程慕天怕气坏了老人家,忙上前劝说,将他搀到了厅中坐下。甘夫人听说甘十二赖在临安是想继续逃避科考,糊弄双亲,亦是恼怒非常,她生甘十二的气,却不骂甘十二,只把程三娘叫过来责备:“十二贪玩不上进,你不帮着劝,还哄着他留在临安不归家,有你这般做媳妇的?”千千听得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祖母骂她最亲的娘亲,上前赶甘夫人道:“你走,这是我们家。”
甘夫人大动肝火,厉声道:“既生不出儿子,又教不好闺女,留你何用?”程三娘将千千护在身后,低眉顺眼道:“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娘千万息怒,别为媳妇气坏了身子。”
程慕天听甘夫人是想休掉程三娘的意思,心一急便要起身,小圆忙按了他一把,悄悄朝甘家二嫂那边指了指。
果然,甘家二嫂站了起来,走到甘夫人身旁,递过去一盏热茶,笑嗔:“娘,你以为天上的媳妇个个都似你一般能干?我在娘跟前学了这些年,还只学了些皮毛呢,依我看,娘把十二媳妇带回泉州,让她在你身边待些日子,自然就懂事了。”
这番话连吹带捧,且没伤着程三娘的面子,小圆暗自佩服,怨不得甘家二老出行,只带了老二一家,果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甘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拍着甘家二嫂的手道:“还是你细心,确是该让他们回泉州了。”甘老爷点头附议:“我看十二这样子,科考是无望了,随我们回去也好。”
甘老爷与已逝的程老爷交好,很给程慕天面子,便问他意下如何,程慕天自然是只有点头的。小圆巴不得甘十二一家赶紧带着千千,撤得越远越好,笑道:“三娘子虽是程家闺女,可进了甘家门,就是甘家人,在哪里住,自然是听公婆的安排,哪里有我们娘家哥嫂插嘴的人分。再说侍奉公婆,本就是做媳妇的本分,她能到婆母跟前伺候着,那是她的福气。”
甘夫人听了这番话,深感她是个可亲可爱的,便向她倒苦水道:“你这小姑子也还算好的,只是多年来未能给十二添个儿子,还不许他纳妾,实在是不像话。”小圆绝口不提纳妾之回事,只道:“她日夜在仿生花作坊劳作,不得歇息,生养难免艰难些,待得到了泉州,有甘夫人帮她细心调养,生儿子指日可待。”
甘夫人还欲提妾的事儿,甘家二嫂在她耳边悄声道:“这也是个屋里没得妾的。”甘夫人人老成精,一听这话,就明白这话题不好再谈,好在儿子马上就要回到自己身边,纳几个妾,还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说了算。
甘家二嫂见她脸上带了笑意,又附在她耳边讲了几句。甘夫人微微点头,问程三娘道:“你二嫂的娘家侄子,你可见过了?我看那孩子不错,千千也不小了,待得回泉州,就把亲事订了罢。”程三娘甚么都可以答应她,唯独闺女是她的底线,忙道:“千千才七岁,不用着急。”
甘夫人见不得她忤她的意,脸色又变了:“不过是定个亲,又没让她现在就嫁过去,你慌甚么?”程三娘当然是慌的,甘家二嫂的娘家侄子,模样虽不错,可家中一无所有,若真结亲,怕是连聘礼都要甘家二嫂资助。她将千千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大,哪里舍得让她去穷人家受苦,那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甘夫人根本就没把她的意见放在眼里,扶了甘家二嫂的手站起身来,道:“我累了,老二媳妇扶我进去歇息罢,待得回了泉州,叫你娘家哥哥请媒人来换草贴。”
程三娘眼睁睁瞧着他们进去,急得哭起来,又去求甘老爷,可怜甘老爷哪里做得了主,叹了口气,跟着甘夫人进去了。她想去寻甘十二,甘十二却被甘老爷下令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相见。这要是到了泉州,就是他人的地界儿,千千的婚事,便只能由着祖母做主了,程三娘着急上火,团团乱转。
小圆见她家家务事终于完结,拉了程慕天一把,起身告辞。程三娘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紧拽住她的手,不肯放她走,求道:“嫂子,把我家千千许给辰哥好不好,他们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咱们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小圆用力掰开她的手,问道:“你二嫂的娘家侄子哪里不好了,竟让你视他为洪水猛兽。”
程慕天帮腔道:“我瞧着很不错,你们又要回泉州了,将女儿嫁在近前,时时能看见,多好。”程三娘急道:“他家穷,哪里养得活千千。”小圆气道:“你嫌他家穷,我还嫌弃你家穷哩,与你讲过多少回,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你为何偏要苦苦纠缠不放?”程三娘呆住了:“嫂子,你真是嫌弃我家穷?怪不得你只爱八哥,不爱我们千千。”
小圆晓得与宋人讲近亲结婚的危害是讲不通的,只好道:“随你怎么讲罢。”程三娘怪他们两口子嫌贫爱富,偏偏程慕天觉得嫌贫爱富是他的优点,道:“哪个说你嫂子爱八哥了,不过是瞧他没有生母,可怜他罢了。他长大后若挣不得一份好家业,照样与咱们家结不了亲。”
程三娘没有心思继续纠缠嫂子是否偏心眼,怔道:“那我的千千怎么办……”小圆还是心太软,忍不住提醒她道:“你家男人是作甚么的,摆设么?他有胆子不尊父命纳妾,没胆子替闺女做主?”程三娘喃喃道:“他被关着……”
“关一时,关得了一世?去泉州前总要放他出来的,棘手的事,交与他办去,你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虽让人佩服,可你自己不觉得苦?赶紧把赚钱的担子转到他身上,你养好身子生个儿子才要紧,不然有你的苦头吃。”小圆教导了她一番,与程慕天领着两个孩子,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她突然想起,她才拒绝了程三娘,难免让她心生怨恨,那把程四娘放在她这里做活儿,是好是坏?
程慕天瞧她脚步越走越慢,笑问:“可是在担心三娘子在四娘子面前讲你的坏话?”小圆被他猜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嗔道:“孩子们在跟前呢。”程慕天叫过阿彩,吩咐她去将程四娘唤来,一同回家。小圆惋惜道:“还想把她放在这里锻炼锻炼的。”程慕天抱起蕊娘,对她道:“你娘犯傻了,三姑姑的仿生花作坊又带不到泉州去,到时还不是她这个股东照管,自家的作坊,想怎么锻炼你四姑姑,就怎么锻炼。”
小圆瞪了他一眼,暗道,有话便直说,有必要在闺女面前奚落我么。
蕊娘还以为锻炼是甚么好物事,抱住程慕天的脸亲了一口,软声道:“爹爹,我也要锻炼。”程慕天忙道:“你怎么能去,爹爹舍不得……”
他当着人面,在娘子跟着装古板,怎么到了闺女这里,全变了样儿?小圆纳闷抬头,眼角瞥见程四娘眼里的一丝羡慕,她强忍住上前抚慰的冲动,装了没看见,只与嫡亲的三口儿说笑,心里却满是苦涩,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第二百章 棒打鸳鸯
柜子顶上,床脚,抽屉,书包,书……小圆站在辰哥房内,指挥着几个丫头婆子翻箱倒柜。蕊娘拉了她的衣角:“娘,糖还能藏在书里?”小圆牵着她的手去翻桌上的《诗经》、《论语》,道:“谁晓得呢,你二哥看着老实,花花肠子不比你大哥少。”
余大嫂带着几个下人把一大包糖呈到小圆面前,问道:“少夫人,这些糖如何处置?分给午哥和蕊娘吃?”小圆笑道:“他们每日都有份例,给他们吃,也要将牙坏的旧,再变成个小胖子了。”
她朝外望了望,看见午哥在院子里头,便唤他过来,让他把糖带去下人院子,分给那些平日里吃不到糖的孩子们。
蕊娘出得门来,见富贵娘子躺在院中晒太阳,走过去摸了一把,胖乎乎的全是肉,便将它费力抱起,带去与辰哥一同跑步。猫哪里是肯听话的物事,一放下地就满院子乱窜,蕊娘跟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也算是锻炼了一回身体。
辰哥在小圆的监督下早晚跑步,每天只许吃一块糖,几天下来,居然小有成效,原本圆圆的脸,开始显了下巴。小圆打趣他道:“看来出不了几日,咱们家就要多个翩翩佳公子了。”辰哥的性子像足程慕天,听了这话,脸立时就红了,偏还挨在小圆身旁不肯走,磨蹭了半日,问道:“娘,三姑姑一家真要搬去泉州?”
小圆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搬去,是搬回,你三姑父本就是泉州人,在临安乃是客居。”辰哥不知那日小圆断然拒绝了程三娘的提亲,大着胆子又问:“那千千也要跟着去?不能将她留下?”
一听他提这个,小圆心头的火气就上来了,反问道:“她不跟着父母走,还能怎地?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个留法?”辰哥的脸愈发红起来,但却没有退缩的意思,小声道:“若是娘同意,我可以娶她。”
“我不同意。”小圆语气十分不善,“你同她是亲表兄妹,若是成亲,谁晓得会不会生出个傻子来。”辰哥不理解这样的解释,辩道:“天下中表亲众多,生傻子的却在少数,再说,就算不不是中表亲,也有生痴儿的呀,这同表兄妹,并无甚么关联。”小圆气极,书院为甚么不教教何为概率,难道要为了这个“少数”,去冒一回风险么?其实她另有拒绝辰哥的理由,却不愿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嫌贫爱富”,只道:“千千没念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