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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岚略为沉思,乃道:“容易!容易!以后我们见面,不论是何形貌衣着,老前辈先不开口,后辈先说声:‘大内的镖起了吗?’老前辈祇摇头答称:‘未曾,困难太多啦!’这么就可辨出真伪了!”
金大成拍手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更比江湖切口暗语强多了!”
晓岚背上莲剑衣包,昂然走出建康镖局,沿途之上,他故意放缓足步,装出闲荡样儿,留心形迹可疑的人物。
但是,使他大为失望,一直走到悦宾客店,不仅没有发现可疑人物,甚至连那只白鸽,都未见到。
晓岚知店中伙计,不可理喻,板起面孔,来到账房先生面前,祇说句:“住店!”
账房先生目光从眼镜上面射出,把晓岚面上神色,看了又看,这才把内心的恐惧清除,推出笑容躬身弯腰道:“请随小的来!”
晓岚一言不发,随定账房身后,来到昨晚所居上房,落坐之后,账房慌不迭打开衣橱,捧出一锭五十两重纹银,陪笑道:“这是大侠昨晚遗失之物,请收起!”
晓岚知道他的心理,故露笑容道:“怎么啦!嫌少吗?”
账房先生见玉莲大侠变了脸色,骇得发抖,银子落在地上,嗫嚅解释道:“不是!不是!实在不知这银子是大侠赏赐的,因此……伏乞大侠息怒……”
晓岚厉声道:“废话少说,赶快拿去!”
账房先生连连打恭作揖,将银子拾起,塞入怀中。
晓岚复对账房道:“这间上房,我订下了,在我未吩咐不要前,不准留客,不得我招呼,也不许人前来惊吵!”
账房先生喏喏连声而退,轻轻把房门带上。
晓岚见计已售,发出得意的微笑,独自躺在床上养神。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之际,晓岚按照他的预定计策,随带莲剑衣包,闪身纵上房顶,仔细朝四周打量一遍,看出实在没有暗桩监视,这才展开天禽身法,疾如闪电,围着金陵城搜索一圈后,方始从建康镖局房顶纵落,一直来到密室内,金大成守在室中,双方照例对答几句,方才谈起进行步骤。
晓岚把玉莲宝剑摘下,打开衣包,经过一番改扮后,变成一个紫脸浓眉的少年,再套上一身华丽的长衫,俨然富家公子模样,手上拿着一把白绢描金摺扇,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却也神气十足。
金大成看到他这般神态,不由忍俊不住,晓岚自己照照镜子,感觉面目全非,毫无破绽,面露微笑。
晓岚将换下衣服,仔细整理一遍,放入衣包中,说道:“金老前辈,这些东西就寄在此啦!”
说着,移步欲走……。
金大成忙拉住他道:“手无寸铁如何能行?”
晓岚知他尚不晓得自己这玄门罡气,比兵刃还利害百倍,但他是一番好意,不能辜负,略为寻思,答道:“兵刃要不要不打紧,请老前辈给我点绿豆便了!”
金大成闻言,迷惘不解,怔怔地望着他,叹口气道:“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见到的怪事不少,但从来没有碰上像你和那冒名的玉莲大侠这样的奇人奇事。”
晓岚道:“这有什么奇?说穿了毫无奇处,老前辈当知飞花摘叶,米粒穿金的道理。”
金大成点了点头,神态上,更加惊讶迷惘,他知道这飞花摘叶,米粒穿(文!)金的绝技,乃是内家一(人!)种最高的武功,如非内外功(书!)夫到了绝顶,接近隔空打穴(屋!)的境界,实不能至此,想不到这么一个少年,功夫火候,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照这样看来,并非如江湖上传说,玉莲大侠乃是仗着兵刃犀利,招术奇诡了。
金大成想到这里,笑道:“老朽还不知道玉莲大侠的内功,到了这高的境界呢?”
晓岚心中暗道:“这算什么?要是我说出玄门罡气,更要叫你惊异!”
但是,他心中祇能这样想,不能说出,因说出来,恐怕落个炫耀之名,反而让别人看轻,是以,他谦逊地笑道:“晚辈虽可勉强使用,无奈练功时间短,尚欠火候。”
金大成忙开启密室门,亲自到前面拿了一把绿豆来。
晓岚随手将那把绿豆揣在衣袋内,这才向金大成耳语几句告别。
晓岚来到建康镖局后,因时光尚早,不过戌初,因此他安步当车,一摇一摆,摇着摺扇,朝秦淮河走去。
来到一家名叫满庭芳的勾栏院,他好似轻车熟路般,直往里闯,龟头笑脸相迎,哈腰请安,他祇是大摇大摆,点了点头,摺扇指着龟头道:“香君姑娘在吗?”
龟头连答道:“在,在,在,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急忙趋前领路,走上二楼,来到香君姑娘的房门前,拉开嗓门道:“香君姑娘,贵客到啦!快点出来迎接呀!”
龟头语刚讲完,忽听房中,先是传来“嗯”的一声娇吟,接着就听得环佩之声频响,咿呀一声,房门开处,门口立住一个年方二八的俏佳人,满面笑容,朝晓岚福了一福,轻启朱唇道:“公子请进,恕贱妾迎候来迟!”
晓岚见她娥眉淡扫,薄施脂粉,着缟素衣衫,越发显的淡雅宜人,心说道:“看她的神态举止,果然不像勾栏院中人物,如将地略为打扮一下,虽不敢说像位富家千金,但至少亦是个小家碧玉,金大成不傀是武林前辈,办事真个地道。”
香君见晓岚虽然带点纨绔气,面貌不太美,但那种蕴藏在内的气质,芳心甚喜,此际见晓岚打量她一阵后,却不入室,急忙带笑道:“草舍蜗居,湫隘不洁,有渎公子大驾。”
晓岚急忙答道:“香君姑娘言重了。”
香君笑道:“如此公子请进来坐吧!”
晓岚点头应允,进入房中,在外面一间客室落坐,香君命丫嬛倒茶送烟,然后坐在晓岚身侧,不住问长问短,情意殷切,晓岚亦编造一番谎话搪塞过去。
最后晓岚才问起,明夜三更赴雨花台之事。
香君面有为难之色,沉吟有顷,方才说道:“照说我们勾栏院中人,老爷要我们到什么地方侍候,就得到什么地方去,何况又是金总镖头吩咐,前去侍候名震江湖的大侠,做梦都想不到,那有推辞的道理,不过,那玉莲大侠的行为,实在使人发指,贱妾身虽坠入青楼,但自分清白,守身如玉,三月来侍候客人虽多,祇不过谈诗论文,以弦乐侍宾,如欲将妾献与淫魔糟踏,妾宁愿一死,也不愿失身于他,区区苦衷,尚乞公子原谅!”
香君说完了话,晶莹泪珠,簌簌而下,那种楚楚可怜之状,实令铁石心肠软化,而生出怜悯之心!
晓岚豪气千云,又是至情中人,此情此景,那能不使他心恸,急忙安慰她道:“我晓得的玉莲大侠,决不是那样的人,恐怕是传言失实吧!”
香君秀眉倒竖,妙目圆睁,恨声说道:“并非传言失实,大江南北,早已被此贼闹得天翻地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积案如山,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就连三岁童子,提起玉莲大侠名字,也不敢悲啼,可笑武林道人,居然任他假冒侠义之名,为非作歹的闹下去,没有一个敢出头,为人除害,甚至……”
她说到这里,因有所顾忌,不敢将助纣为虐的话说出,稍停一下,叹口气道:“可惜我香君是个盈盈弱质,又身陷平康,如我学得一身武功,一定豁出这条命不要,为人除害!”
晓岚见她说话时,那种威武不屈的豪气,真不让须眉,自古侠女出风尘,证之此女,这话自有道理,仔细朝她脸上打量,看出她根骨甚厚,实是一个练武胚子,不禁怦然心动,暗中打定救她脱离火坑的主意,俟香君把话讲完,笑说道:“我们先不谈这些,以免生气,可否谈谈你的身世!”
香君听晓岚问起她的身世,不由凄然泪下,呜呜啜泣起来。
晓岚从旁劝说一阵,香君方才勉强压抑悲伤,将她身世说出:
原来,香君姓谢名月琴,祖籍湖广,父亲曾做一任江都县令,因为官清廉,正直不阿,得罪上司,致革职丢官,卸任后两袖清风,连返籍川资具无,一家三口,衣食无着,流落金陵,父母因遭受不了颠沛之苦,于三月前双双病故,月琴无法,祇得卖身埋葬,以致流入烟花巷中。
晓岚听完,暗赞她的孝思,正容道:“原来姑娘不仅出身书香门第,还是一位孝女,实在失敬。”
香君擦干眼泪,绽颜道:“妾身落溷烟花,多承相公这般厚待!”
晓岚庄容把身体略为拉动一下,距香君尺许远坐定,正色说道:“月琴姑娘,适才听你讲话,已知你虽是弱女,颇有任侠之风,你是否愿意脱离勾栏,投师学武?”
月琴凄然答道:“此乃妾身梦寐祈求之事,焉有不愿之理,无奈赎身需资,名师难寻,那儿去找呢?”
晓岚道:“祇问姑娘愿不愿意,其他事情,用不着耽心。”
月琴满面欢容,妙目注视晓岚脸上良久,见晓岚满脸正气,英气逼人,耳后洁白,与面色迥异,心生奇怪,忙道:“相公此言当真?”
晓岚正色答道:“你我萍水相逢,岂能戏言,倒是你愿不愿意,赶快告诉我。”
月琴连忙起身,飘然下拜道:“若得离此苦海,妾身终身感德,敢问相公尊姓大名?”
晓岚欠身拉起月琴,略一思索,乃具实告知。
不想月琴闲言,花容骤变,全身直打哆嗦。
晓岚见她骇得这样,连忙温言抚慰,并将此来金陵用意,告诉了她。
月琴方才憬悟,神情恢复正常,笑道:“莫非玉莲大侠愿收难女为徒?”
晓岚摇头道:“我那能收女弟子?你未来师父,武功和我差不许多!”
月琴连忙追问道:“恩师叫何名字?大侠能赐示否?”
晓岚道:“她叫蔡雪梅,乃灵悟禅师弟子。”
月琴虽未听过雪梅名字,但那灵悟大师却有过耳闻,她既能与玉莲大侠在一起,值得他推荐,决错不了,急忙又跪在晓岚面前,拜了三拜,叩谢大恩。
晓岚覆命她在对面坐下,然后告诉她道:“速将衣物准备,明日我叫金总镖头,派人赎身接你,明晚事完,再派人送你到临城三侠庄去,先跟着三侠练习扎基功夫,俟我和你师父,将玉莲大侠事情办妥,再行拜师之礼吧!”
月琴急忙改口道:“师伯来此,是否经过改装?”
晓岚见她突然发问,不禁一楞,点头代答。
月琴道:“师伯勿须奇怪,你脸上虽已涂色,掩去本来面目,但耳根后,仍留有一点破绽,仔细留意,就能看出。”
晓岚闻言恍然大悟,暗赞她的心思果真细腻。
三更将近,晓岚吩咐月琴,命其关照院中诸人,不奉呼唤,不准前来干扰。
月琴依言行事,晓岚这才从后窗纵出,朝南门建康镖局而去。
离建康镖局约十丈远,隐身屋脊瞧探。
三更甫过,忽见一条黑影,从南关外疾驰而来!
那条黑影,祇闪得一闪,业已在建康镖局房脊上现身。
晓岚定睛打量,见来人身裁瘦长,通体着黑,背插莲剑,不过那朵莲花的光泽,银光刺目,似是金铁制成,那人到了屋脊,略为搜索一会,立刻探腰下去。
晓岚见来人身手不凡,轻功尤佳,不禁暗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你是恶贯满盈了!”
忙掏出几粒绿豆,朝贼人入洞、笑腰、哑门、天容,诸穴打去。
那人武功虽高,那能抵得住晓岚米粒穿金,内家最高气功之袭击,全部打中穴道,哼都未哼一下,登时跌倒房上,晓岚方欲挺身赶往,蓦见正北方有条较矮人影,疾如闪电扑来,此人轻功,似乎比刚才那人还高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