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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已晚。楚湘君信的最后一段令他触目惊心,“你要一辈子活在悔恨里,这个孩子会时时刻刻,日日年年重复提醒你做下的罪孽。从此以后,你不可能再见到楚浣君,但你会在四十年后等到楚湘君向你报仇。”
韩绍羽低头看怀中的女婴,躺在他怀中,婴儿竟停止了哭泣,安静的看着他,泪痕未干的脸上已浮起了笑靥。望着那双酷似楚湘君的孩子的双眸,韩绍羽从心底冒起一种惧意。他害怕这个孩子,一直怕,她真得时时刻刻都在揭疼他的旧疤,时时刻刻提醒他犯下的罪孽,这种害怕此后持续了二十年,直至那孩子死才消失。
韩绍羽将孩子取名君如,将她交给夏怡,让她同君怡一起抚养。夏怡满心狐疑与不悦,却什么也没说的答应下来。但不管怎样,割来的肉无法贴心贴肺。韩君如永远不能象韩君怡那样躺在父母怀中撒娇,过千娇百媚的童年。在家里,她永远只能象客人一样,父母对她客客气气,她对父母同样恭恭敬敬,不苟言笑,她敬畏父母,孰不知她的父亲同样敬畏于她。
一年的冬天,风雪交加。韩家来了一对孤苦贫穷的老夫妇,他们衣衫褴褛,年老体弱的情形令人恻然,他们还带了一个小男童。老夫妇对韩绍羽说,他们积病沉疴已不久人世,久闻韩绍羽的侠名,才冒然上门托附年幼的儿子薜楚白。不知为甚,韩绍羽一见薜楚白就十分喜爱,一口应允。谁知第二天,那对老夫妇就不告而别了。于是,年幼的薜楚白就留在韩家开始了他新的生活。
很多人都认为,韩绍羽是耿耿于膝下无子兼之薜楚白聪明乖巧,且有一身练武的好根骨才对他如此喜爱的,甚至超过了对两个女儿的爱,最后,连韩绍羽自己也认为真得就是这样。夏怡疚于不能为韩家添一男丁,也对薜楚白格外照顾,呵护备至。相比之下,韩君如的情形更要相形见拙,虽然她衣食无忧,身边却少真正关心她的人,心中所思所想无人晓也无人问,故而小小年纪便满腹哀思,终日愁容,甚至还将自己居住的小院命名为“泪染轩”。
每当夜晚,她就独对残星淡月,在池边的梅树下,假山边焚香操琴,寂寂的琴声就如她寂寂的心一样,无人能解。韩家的人都已习以为常,只认作韩君如天性性情怪僻。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薜楚白、韩君怡已在韩绍羽的督导下开始练功了,而韩君如却只能站在一边羡慕的看着。这并不是韩绍羽不愿教她,而是韩绍羽怕她,他对女儿的惧意,随着女儿的逐渐长大而与日俱增。她越来越象楚湘君了,看见她,就象亲见楚湘君,岁月的流逝总不能让他对回忆淡忘,每一想起,心中总有一种难言的痛悔。他唯有在物质上拼命满足韩君如,在精神上又拼命回避女儿有时对他自然而然的依赖。这样的行为导致的结果自然是父女感情的更加疏远。当有一次,韩君如鼓足勇气,问他为什么只教师兄和妹妹武功却不让她也学时,韩绍羽也竭力用平生最温柔可亲的语调对她说,“你身体不好,不适宜练武,好在女孩子只需知书达礼就够了,有没有武功都无所谓。”说完,就忙不迭逃开,留下满心疑惑的韩君如。
幸好,薜楚白和韩君怡与君如友爱,给她寂寥的童年带去一丝温馨。薜楚白曾戏言,“你不会武功不要紧,我会保护你一辈子。”韩君怡也嚷嚷:“我也会保护姐姐一辈子的。”童言无忌,却也道出了彼此的纯澄。似乎转眼之即,三个孩子都已长大。这一年春季,韩君怡忽然心血来潮,吵着要薜楚白陪她去素有五岳之长的泰山游玩。在他二人的鼓动下,一向落寂的韩君如也有了兴致,三人结伴游玩,途中韩君如遇险,被林忆昔所救,并为君如之风华所吸引。
返家后不久,韩君怡偶尔发现薜楚白和韩君如在一起,情形之亲密宛若情侣,她又气又妒,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早已将自己的未来与薜楚白系在了一起,她认为只是这样,只会这样。至于她的姐姐,从小一起长大,总是默默无言到让人忽略她的姐姐,她压根儿没仔细想过,仿佛她是理所当然在她生活中充当配角的。
可为什么一切都颠倒了,薜师兄竟喜欢上了什么都没有她好的姐姐。她的脑中一下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忽然间好恨韩君如,好恨,好恨。
她冲到父母跟前,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得哭诉了一切,要父母为她做主。韩绍羽一阵犹豫,薜楚白是他的爱徒,他早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无论他要娶他哪一个女儿,他都不会反对。可如今看到哭成个泪人儿般的爱女,他的决定又动摇了,毕竟韩君如是楚湘君的女儿,是颗复仇的种子,把她嫁到外面总比留在家中朝夕相对要好,但是……
就在他还犹豫不决的时候,林家派人来向他提亲,在夏怡母女的怂恿下,他一口答应了林家的婚事。韩绍羽想不到薜楚白、韩君如会有这么大的激烈反应。但他既已亲口允婚,就不容反悔,他第一次摆出了严父的架势厉声呵斥了君如,他忘不了当时君如满目的愤怒与悲哀。
第二天,韩君如身边的侍女夕霞、晚云慌慌张张来找韩绍羽,说:“小姐自尽了。”韩绍羽惊闻此讯一下子瘫在椅上动弹不行,他想不到君如的性格如此倔烈,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吩咐从人不许泄露此事,然后在侍儿的陪伴下进了韩君如的房间,见琴几上韩君如心爱的古琴琴弦俱断,不禁洒下泪来。但当他撩开床前的帐幔时,却一愣,床上只有一大滩血迹,韩君如不知去向。但两个侍女却言之凿凿,说亲见韩君如倒在床上,胸口插了一柄匕首。
尽管韩绍羽封锁了消息,但夏怡母女及薜楚白还是很快得知消息,赶了过来,正在众说纷坛之时,韩君如回来了,她已换过衣服,但掩饰不住一脸的苍白及神情间的古怪。韩绍羽再三追问,她什么也不肯说,韩绍羽及夏怡母女都认为韩君如在故弄玄虚,想以自杀恫吓家人。可事实上,再问及婚事时,韩君如只是凄声道:“我已死了一次了,林家的婚事由爹作主好了。”韩绍羽松了口气,又有些惊异。韩君如冷冷道:“人未死,心先死,任他是谁,娶得只是一具臭皮囊而已。”那决然的神情,语气又一次使韩绍羽想到了楚湘君。
但韩君如终归还是答应了林家的婚事,终归还是令韩绍羽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随之而来的是对韩君如的满心负疚。在那段时间里,他竭力去关心、呵护君如,事实上,那次事后,韩君如一直接连不断的生病,以至婚期一拖再拖。而韩君如对韩绍羽加倍的关怀,只是投以加倍的冷漠。韩绍羽发现,无论他做什么,都已勾不起君如对他的一丝敬爱了。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那年的雪下得格外早,而那一天,韩绍羽很早就醒了,一眼瞅见窗外的银色世界,顿时有了兴致。他悄悄的披衣下床,去园中散步。整个韩家上下还静悄悄的,大家还沉浸在甜梦之中。
韩绍羽忽然闻到“泪染轩”中飘出脉脉的梅香,他信步进院,那星星点点碎金一样的花朵及幽幽花香令他心旷神怡。韩绍羽兴致大起,驻步在梅树下尽情欣赏,甚至想随口咏哦上一二句诗。忽然耳边一阵利器破空声传来。他心中一警,隐身于假山间,就着山石间的空隙向外张望,只见一白衣人正在庭院中练剑。韩绍羽不看则已,一看不禁暗暗喝采,如此精妙的剑法简直集合了百家百派武学之精华,平生见所未见,其间虽有火候未到之处,但也已锋芒毕露。他正疑心此人的来路,怎么会在泪染轩中练剑时,白衣人已将一套剑法练完。这时,韩绍羽才看清,这个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女儿韩君如。
这个从未练过武的女儿从哪里学来这精妙的剑法?韩绍羽的心开始紧缩,只见韩君如一身劲装,手提三尺青锋,英姿飒爽,目光锐利冷硬,哪有一丝一毫的病容。金鸡三鸣,韩君如才匆匆回房。韩绍羽在雪地里足足站了几个时辰,脑中一片混沌,所见的一切是真?是幻?他宁愿一切只是幻觉,只是梦境,只是他老眼昏花。他不知道韩君如到底想干什么,但单单隐而不告练剑的心计已令他寒栗了,还有她的剑法从何学来,如此精绝的剑法很象传说中的魔剑绝学,韩君如从何学来的。他曾借故到君如房中搜索一番,可惜一无所获。韩君如默默,一声不吭,只从眸子深处闪过一抹讥诮。韩绍羽感到,在女儿的心中已没有了父亲的地位。他只能默默盼望她婚期早临,以免她遗祸家门。
几个月后,韩君如终于成为了林兆闻的新娘。喜宴上,林兆闻喜气洋洋,韩君如却平静得异常,仿佛是一场闹剧中唯一的置身事外者。大红的喜袍衬着一张被胭脂染红的脸颊,毫无一丝新嫁娘的羞喜。就在同一天,薜楚白也依命与韩君怡完成了婚礼。也是从那一天起,韩绍羽的心就再也没平静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拆散了一对爱侣,成就了两对怨偶。
但两对新婚夫妻婚后却相当平静的过了一段日子。薜楚白,韩君怡很快有了孩子,君如也有喜讯传来,韩绍羽暗暗松了口气,允许出嫁后一直未回过娘家的君如归宁。岂料薜楚白见到君如的第二天就离家出走,因魔剑之争而受人暗算身受重伤,韩君怡心挂丈夫,迁怒君如而口出责言。韩君如痛心万分,说必还她一个完好的薜楚白,也不告而别。
以后就只是一连串的点滴消息。韩君如没有回玉剑山庄,林兆闻焦虑万分;薜楚白也有消息了,他被一神秘女人救走……韩绍羽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女人肯定是韩君如,她为了薜楚白是可以连性命都不要了。果不出所料,薜楚白、韩君如同行同宿,朝夕相对,自以为彼此坦荡,无愧天地,孰不知人言可畏,林兆闻猜忌心与日愈重。韩君如生下女儿,可孩子也已弥补不了她与林兆闻间的鸿沟,林兆闻妒恨之下对韩君如下了重手,却错手伤及幼女。
韩君如那一身来路不明又神鬼莫测的武功有江湖上越传越广,大家都认定她的武功源出魔剑,加之她秉性狂傲,不知觉间已得罪了许多人。最后,这个自以为只要有了武功就什么都不怕了的韩君如在走投无路下,跳下了深崖。
韩绍羽得知也只有暗暗伤怀,在这期间,他严禁家中任何人去管君如的事,他不能让君如连累全家。果然,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儿因奇遇获绝学,反遭来了杀身之祸。
四十年,人生中唯一的四十年。似乎只是在转眼间,他已满头华发。韩君如死后,他竟轻松了很多,俞珲、楚湘君的身影也很少在脑海中出现了,只有在十分偶然的时候,他才想起四十年很快就要过去了,但又很快忘却。
如今,俞珲回来了,就站在自己面前,瘦削,矮小,白发如雪。一身肮脏破烂的衣服,乱糟糟的胡须,衬着黝黑的皮肤,干瘪的身子上撑出一根根刺目的骨头,这是俞珲吗?韩绍羽睁大眼睛,这就是那个当年与他同样年轻潇洒,狂傲不驯,浑身上下衣冠楚楚,一尘不染的俞珲吗?怎么变成这样,唯一不变的是他眼中的那份仇恨、怨毒,依旧强烈的让人不敢正视。
俞珲仰天长笑,“四十年,我真得过过来了。韩绍羽,你可知我在夷蛮之地度日如年,几次三番想自行了断,最后关头还是停了手,我还要报仇,绝不能死的。昔日的俞珲风流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