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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月流着泪,眼看着第五位男童又旋身出列,还不知他玩出什么花样,便大声喝道:
“剑虹且退!让我来和他单挑独斗!”
凌剑虹瞧着谢九月,撒疯般拦住“嘻嘻”发笑的男童,右手往怀里一探,迅速摸出来一包药粉,朝空中一扬,好似一团红云般向男童队里裹去。这药粉又名定魂散,十分霸道,不到危急时刻,谢九月绝不使用,人若沾上些许,当时便会失去知觉。
只见这个男童伸出双掌,直立于胸前,从体内逼出一团真气,迫得药粉倒卷回来。
凌剑虹离得近,不小心吸入粉末,眼珠一翻便晕倒在雪地上。
九月赶忙上前,还没等掏出解药来,就听男童喝道:“看招!”
谢九月一回头,见众男童“哈哈”大笑。那定魂粉末竟扑面而来,他身子晃了两晃,便倒在了凌剑虹身边。
男童笑道:
“笨人使毒,自作自受。”
“坏了!没得玩了,我们才用了两招。”“哼!你们还都用了两招,可我还没挨得上一招呢。真没意思。”
众男童叨叨咕咕,互相争吵了一阵,便泄气的耷拉着脑袋,各自回室内练功去了。
银装老怪听着外面的打斗之声,乐得手捋银须,微闭着双眼,坐在大木头椅子上,二郎腿一架,颠着左腿,右脚敲打着地面,发出“得得”的响声。不时地呷上一口香茶,嘴里不由得哼起小曲。
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屋外就安静了下来。
“嗯!怎么不打啦?”
老怪轻轻摇了摇头,放下茶盏,移步走出屋来一看。这一对少年男女,齐齐躺在了雪地之上。身边有个字条,上书“没伤性命,吸毒晕倒”,字写得端正秀丽。
老怪骂道:
“扯淡!又给老夫添乱了!”
老怪伸手在他二人鼻下一探。还好,鼻息尚存。老怪笑道:
“嘻嘻嘻!知道厉害了吧?如若不然,难晓天高地厚也!”
言毕,把二人夹在肋下,几步跨入屋内。
银装老怪把谢九月,凌剑虹放在土炕上,乐得手舞足蹈起来,大声笑道:
“哈哈。。。这两个小娃子,玩坏了吧?是中了毒吧?谁让老夫是天生一付柔肠侠骨呢!托菩萨的洪福,给你们降点还魂雨也罢。”
他从水罐里舀出一瓢凉水,喝了一口。“噗”地一声,喷在他二人脸上。
凌剑虹清醒过来,连打几个喷嚏。抹去脸上的冷水,看了一眼朝自己嘻笑得老怪,不由得气愤满怀,可又不敢发作,更不明白老怪为啥救了他们。莫非真的是为了给他生什么小宝贝儿?如果是那样,生还不如死呢!
凌剑虹悄悄抽出匕首,猛然翻身起来。头脑里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已又躺下身去。
老怪又笑道:
“好好躺着,睡上一大觉,便没事啦!”
言罢,他又坐在大木头椅子上,左手捏着紫砂泥壶,往细瓷茶碗里斟着清茶。
谢九月也清醒过来,觉得四肢酸懒,一动不动的躺在热炕头上,看着凌剑虹的娇面。
凌剑虹辗转愁思,惦念着小宝儿,不知他是死是活,恨自己无能保得他平安,长叹一声道:“爹!娘!请恕孩儿不孝,不能保全宝儿性命。以至身罹此难,就此和您二老绝别了吧!”她泪流娇面,双手紧握匕首,朝咽喉刺去。
好一个烈性女子,眼看着她欲自杀。老怪乐得拍手大笑起来。
谢九月想出手相救,却无奈手脚动弹不得,心里明白:坏了!凌妹妹,她要自杀!
楚江红女凌剑虹斗不过银装老怪调教出来的众神童,恨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好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的遗孤宝儿,欲自杀成仁,乐得银装老怪拍掌大笑。
随着阵阵摄人心魄的掌声,凌剑虹猛然觉得握匕首的右臂,从肩井至曲池,两处大穴一阵酸麻,如同灌满了铅,沉甸甸的难以动弹。
银装老怪笑道:
“哈哈!小娃娃!且听老夫一言,再死不迟。武林之中讲究武技,而在老夫这里便讲求禅功。人随念动,攻敌于无形,则无往而不胜。姑娘技不如人,乃是功夫未到。汝年纪尚轻,亦不求深造。大业未竟,便欲一死,愧对祖先!老夫枉活百余年,尚学而不止,孜孜不倦。汝岂可如此轻生也?!”
听他说话,语音顿挫得宜,吐字清奇。足见其内力充沛,非凡人可比。
只是凌剑虹对此老无甚好感,认为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怪。
如今听完他一番宏论,语言中充满对自己的关切,但与人初交,难以吐露真情,便戏言道:
“您老人家神功盖世,何不投靠朝廷?去辅佐一代明君,造福万民。以立不朽功勋,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啊?”
老怪大手一挥道:
“此乃天下第一谬论也!实话说与你听。老夫本姓杜,名玄,字审功。现在改名叫袁一江,袁取怨字同音。老夫对朝廷有难言之隐恨。公孙大娘嫌老夫脾气古怪,离吾而去。在西域习得胡人浑脱舞,又把老夫的剑法融于舞蹈之内,称作浑脱剑舞。家侄杜甫称她: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国子弟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
玳弦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她虽荣耀于凡世间,何如老夫自在逍遥?再者说伴君如伴虎,知虎何时怒?怒则必伤人。老夫修得自在身,亦乐得其所,但不敢妄生荣华富贵,贪图名利的市侩之念也!”
沙中有金,不得而知。
老怪的大义之词,说得凌剑虹一阵阵脸红耳热,一时难以言对。
剑虹想了一下又问道:
“老人家!您怎么也知道杜诗的?”
“哈哈哈!诗是吾家事,何能不知之?杜审言与老夫乃是同祖之孙。杜子美,晚辈也!”
袁一江捋髯长笑罢,看见谢九月身后别着的玉笛,诧异地说道:
“此物非人间所有,你拿它当兵刃么?”
谢九月点头道:
“不瞒前辈,我们已经与何应三交过手了。乱战之中,我的五齿点钢叉扎在敌人身上,急切中没拔出来,也只好先用笛子当兵刃了。”
袁一江正色道:
“如此说来,它可沾过血腥?”
谢九月答道:
“并不曽沾过血腥。”
袁一江点头道:
“这就对啦!我小时候,听爷爷讲过,凡是圣物,与世人有缘。老朽当敬拜之。”
言毕,袁一江净过手脸,毕恭毕敬地叩首后,双手合什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玉笛上竟隐隐出现一道手指粗的金色亮环,由前至后闪动三次。忽然间,一阵优美的音乐声传来,继而闪现出五色光华。这种声音,是凡间从来没有过的,唯有凌剑虹和谢九月依稀有一点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种光华,谢九月恍惚记得,那位赠给自己笛子的和尚,曽闪过这种光。
第十七回 第二更 袁一江大义吐隐秘
袁一江收了功法,只见他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玉笛闪了三下金光,便恢复了原状。
凌剑虹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恭敬的道:“您老人家亦文亦武,深谙世事。看破红尘,隐身辟地,已经修成了仙体,实令人可亲可敬。”
袁一江笑道:
“世上无难事,心诚则灵。善者,便可结下佛缘。恶者,必转入魔道。即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老朽自诩心地良善,只是口无遮拦,故而不能使修为再有所升级,说来惭愧也。”
谢九月拉着袁一江的手,钦敬地道:
“前辈呀!我们啥时候能修炼成您这样呢?”
袁一江连连摆手道:
“唔呀!这个不可说,不可说。老朽怎敢道破天机?今日咱们相见,乃是一段佛缘。老朽就觉得又年轻了许多,真乃值得庆贺也。可别小视我这蛮荒之地,待老朽露上一手,让你们二位仙侠,品尝一下世间的奇珍异味。”言罢,老人家挽了下袖口,就要下厨房。
凌剑虹急忙叫道:
“袁老前辈!我这里还动不了呢。”
袁一江“哈哈”大笑道:
“看我!老糊涂了,真真的老糊涂了啊!”老人家右手一拂,解了她被封的穴道。
谢九月这才放下心来,恨不得给袁老前辈磕上几十个响头,谢谢他救下了剑虹。
袁一江忙到日尽中天,才从厨房里走出来。用抹布擦着手,兴奋得红光满面,端坐在木椅之上,拍手叫道:
“宝贝们!酒菜端上来啊!”
十三位男童鱼贯而入,手捧大海碗,往木桌上摆放。竟然是红烧熊掌、黄焖猩唇、冷拼蟒肝、清蒸猴脑、凉拌豹舌等十数个大菜,都是世间难见的菜肴。
袁一江乐呵呵地道:
“荒野之地,无以为敬,只有些平常的荤菜。两位请猛吃猛喝,这样才能一显豪气。老夫这未僵之身,得以圆了千里缘梦,望两位一醉方休!”
三人分宾主落座,众男童作陪。众人开怀畅饮,不在话下。
袁一江兴致正浓,眉飞色舞的讲演着烹饪手艺如何高超,频频向谢九月、凌剑虹二人斟酒布菜,细心介绍着每一道菜对人体的营养价值。真是海阔天空,古今中外、无所不谈,大吹大擂之中,颇有见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老人家敞开胸怀,夸耀着当年肥马轻裘、英俊潇洒,在江湖上叱诧风云,一派英雄气概。
谢九月听得入迷,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凌剑虹却如坐针毡,心中惦念着宝儿,袁一江是人是鬼,还令人难辨。他懂医道,若是吃人,从营养价值上来说,那是世上绝无它物可替代的极品,尤其是小男孩。她看看猴脑,又瞧瞧袁一江那孩子般的面孔,疑心更重。他若是把宝儿做成一道菜,岂不是坑死我了吗?
她暗握匕首,突然一把抓住袁一江的衣领,雪亮的利刃顶住他的哽嗓咽喉,秀眉一扬,厉声喝道:
“老怪!快说实话,你把宝儿怎么样了?”
事发突然,变生腋下,袁一江不由得大吃一惊。乘着酒兴,他惊而不慌,缓了一下又开怀大笑道:
“哈哈哈。。。剑虹姑娘,你就放心吧!小孩子安好无恙,只是路上受了些风寒,老夫以推宫过血之法,已然疗毕。好家伙!你不思报老夫救命之恩,也就算了,还大骂老夫不算,又以刀相逼。这、这成何体统?真真的不成体统了!”
凌剑虹怒道:
“你休要花言巧语!我要看一下宝儿。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宁可与你同归于尽!”
袁一江无可奈何的摇手道:
“好好好!算你厉害。”
言毕,袁一江单掌发功,将墙上的山水画逼开,现出一个暗门,隔壁间烛火甚亮。
凌剑虹急忙松开袁一江,闪身跳入里屋。
内室里有一张白玉床,静躺着一个婴孩。走到近前细看,正是宝儿无疑,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她转过身来,恭而敬之地望着老人,惶惶然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
“小女子代宝儿给您老人家叩首!万分感谢您的再造之恩!”
袁一江大笑道:
“此小儿与老夫颇有缘份,姑娘此礼无益也。”
凌剑虹又叩首道:
“小女子谢老前辈盛情款待!”
袁一江摆了下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