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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寒香仰脸望望天色,说道:“他们该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的投注在那渡仙桥上。
不论欢乐与苦难,都无法留住时光,只见那笔直的花树影子,开始向东方延伸,太阳偏西了。
钟一豪冷哼一声,骂道:“已到午时,还不见人!哼!臭架子倒是不小。”
余亦乐举起手来,逼指着厅外说道:“来啦!”
群豪凝目望去,果见一个身披斗篷的黑髯大汉,缓步走了过来。
那人举动看似缓慢,其实很快,不大工夫,已到了大厅门口。
谷寒香缓缓站起身子,说道:“只有大庄主一个人?”
那黑髯大汉,正是皇甫天长,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道:“公主可是挂念着在下的二弟吗?”
谷寒香笑道:“谭二庄主年少英秀,言语和蔼,比起大庄主,使人觉着他亲切的多了。”
皇甫天长冷冷说道:“公主一夜思考,想已有所决定。”
谷寒香盈盈一笑,道:“决定了。”
皇甫天长一抱拳,道:“车马已备齐,在下当亲送公主过江。”
谷寒香忽然觉着再无可答之言,默默不语。
苗素兰冷哼一声,接道:“大庄主未听清楚之前,最好别擅作主意。”
皇甫天长怔了一怔,道:“什么?你们可是决定留在江南?”
苗素兰淡淡一笑,道:“我等无权做主,这得请公主裁决了。”
皇甫天长纵声大笑道:“现下已到午时,在下无暇在此多留,走与不走,但凭公主一言。”
谷寒香大眼睛眨了眨,逼注在皇甫天长的脸上,说道:“纵然我们今日退回江北,但我们立刻可以卷土重来,你虽然处心积虑,邀请了江南高手,但你不能让江南黑、白两道永远常住在‘垂杨村’中等待……”
皇甫天长冷笑一声,打断了谷寒香未完之言,接道:“江南黑、白两道中人,经常驻节在‘垂杨村’中,并非什么困难之事……”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在下对公主这般客气接待,并非是有所畏惧,我们已先尽了地主之谊,至于是敌是友,任凭公主选择。”
麦小明突然轻轻一扯钟一豪的衣袖,两人联袂一跃,挡在门口,缅铁软刀和长剑同时出鞘。
钟一豪冷笑一声道:“如若是先礼后兵,敝上已对大庄主极尽客气了……”
皇甫天长神色镇静的冷冷望了钟一豪和麦小明一眼,道:“两位亮出兵刃,可是存心动手吗?”
麦小明道:“口气不小,只怕你今天已再难生离此地。”
皇甫天长仰脸大笑,声如龙吟,震得人耳际中嗡嗡作响。
笑声中双臂一抖,肩上的黑色斗篷突然脱飞离身。
苗素兰、余亦乐同时向前飞跃两步,一左一右的挡在谷寒香的身前。
凝目望去,只见皇甫天长的手中,已多了一把银光闪烁的短剑。
他似是有备而来,暗中携带着兵刃。
钟一豪缅刀一挥,低声喝道:“苗姑娘和余兄保护夫人,其余之人守住厅门,拒抗敌人援手。”
江北三龙和文天生齐齐应了一声,拔出兵刃,面外而立,挡住厅门。
余亦乐回顾了大厅中几个侍婢一眼,高声说道:“没有你们的事,快躲一角,兵刃无眼,不要失手伤了你们。”
七八个红衣侍婢,早已吓的呆在当地,听得余亦乐一阵喝叱立时纷纷躲入了大厅一角。
形势已成剑拔弩张之局,一场惨烈的搏斗,一触即发。
皇甫天长抱元守一,凝神而立,手捧短剑,双目半睁半闭,显然已运集功力,蓄势待敌。
他似已看出了眼下的局势,纵然召集属下,赶来相援,但对方拒守厅门,凭以相抗,一时之间,也不易冲得进来,索性豪气一些,只剑拒敌,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大厅中突然间沉默下来,久久不闻人声。
钟一豪、麦小明四道眼神,一齐投注在谷寒香的脸上,一副跃跃欲动的神色,看情形只要等待谷寒香一声令下。
忽听谷寒香长长叹息一声,素手一挥,道:“你们收了兵刃。”
钟一豪怔了一怔,当先收了缅铁软刀。
麦小明道:“好吧!咱们白白放过这伤敌之机,坐以待毙。”他口中虽然叽哩咕噜,但却依言收了手中长剑。
谷寒香低声喝道:“你们离开。”苗素兰望了谷寒香了眼,横向侧旁跨了两步,余亦乐也退了一步。
谷寒香举起右手,整一整头上的珠花,缓步向皇甫天长走了过去。
苗素兰低声说道:“公主……”
谷寒香回眸一笑道:“你们放心,我想他不会伤我。”
皇甫天长双目中神光如电,逼视在谷寒香的脸上,随着她向前移动的身躯,变换着脸上的表情。钟一豪探手入怀,摸出一把毒针,握在手中,暗运内力,蓄势待发。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注在谷寒香的脸上,气氛肃然,沉默中潜伏着无比的紧张。
谷寒香走近皇甫天长的身侧,缓缓举起右手,道:“把你的短剑给我。”
皇甫天长愣了一愣道:“你胡说什么?”
谷寒香盈盈一笑,道:“你不给我短剑,那就杀了我吧!”
皇甫天长双目闪转,脸色屡变,显然,他心中正有剧烈的震动。
大厅中所有的人,都为谷寒香处身的险境,紧张和不安,连那些躲在大厅一角的红衣侍婢,也为之星目圆睁,屏息而立,除了每人脸上忧急的表情之外,大厅中寂静得可听钢针落地的声息。
这时,只要皇甫天长一挥手中的宝剑,一代红颜,立时将血溅敞厅。
钟一豪望了苗素兰和余亦乐一眼,目光中充满愤慨和责备,似乎对他们放过谷寒香一事,大为不满。
只听皇甫天长一声叹息,缓缓把手中短剑,递了过去。
谷寒香盈盈一笑,道:“我知道,你决然不会杀我!”
皇甫天长缓和的面色倏然一整,又恢复一脸冷若冰霜之情,说道:“我虽然不愿杀你,但也未答允让你留在江南。”
谷寒香抬头望望天色,道:“现下时已过午,但我们仍然留在你‘垂杨村’精舍之中,你已经失败了!”
皇甫天长冷笑道:“公主虽自负天香国色,但可惜在下却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麦小明尖声叫道:“你这人信口雌黄,胡说什么!”
皇甫天长回目一顾麦小明道:“你骂哪一个?”
麦小明道:“你看看我骂的哪个?”
皇甫天长脸色一变,肃然道:“在下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和你一般口舌轻薄?”
麦小明一双明亮的眼睛中暴射出愤怒的火焰,高声对谷寒香道:“此人这般狂妄,属下可否出手教训他一顿。”
谷寒香素手一摆,道:“你们闪开路,让大庄主出去。”
麦小明心中虽极不愿,但又不敢抗拒谷寒香之命,平横宝剑,闪身让开两步。
皇甫天长冷笑一声,缓缓转过身子,大步向前走去。
谷寒香举步而行,紧随在他的身后。
钟一豪急奔两步,道:“公主不可单身涉险。”
谷寒香道:“不要紧,你们守在这里,无我之命,不许擅闯渡仙桥。”
麦小明摇摇头,低声对苗素兰道:“让我师嫂跟他而去,怎么得了。”
苗素兰微微一笑,道:“柔能克刚,皇甫天长虽是铁铮铮的汉子,怕也难以逃过夫人的醉人情网。”
钟一豪急步奔了过来,说道:“如若皇甫天长把她留作人质,逼咱们退出江南,那就麻烦了。”
余亦乐接道:“眼下众寡悬殊,只可智取,不宜硬拼。”
麦小明道:“难道公主布施色……”他本想说布施色身,以求苟安,但话到口边之时,忽然觉着太过刺耳,硬把下面之言忍住。
苗素兰低头沉忖一阵,忽然扬眉一笑,道:“公主聪慧绝伦,才智果非咱们能及,非此不足以挑起江南双豪的火并之心。”
余亦乐若有所悟“嗯”了一声,道:“但愿她巧计得售,引起他们一场内斗。”
抬头看去,只见谷寒香娇小玲珑的背影,紧依着皇甫天长高大身躯,并肩而行,缓缓踏上了渡仙桥。
一股妒忿之气,疾由钟一豪的心中泛升起来,他仰脸长长吸一口气,暗暗忖道:“钟一豪啊,钟一豪,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般的替她卖命,难道只是为了她人美丽,得以终日常伴玉人身侧,听她呼喝过来,指挥过去吗……”他本是自负不凡之人,一念动心,登时怒火上冲,脸色大变。
余亦乐一直在暗中注意钟一豪的举动,他心中很明白钟一豪的为人,极是自负,甘心受命谷寒香,固然为她绝世的容色所迷,但最重要的还是谷寒香那清华的风韵,使他自甘效命,半年行踪,谷寒香无声无息征服了中原道上四位高手,引起了风语,钟一豪虽然心中忧闷,但一直自相欺哄,想着以谷寒香那等天使般的玉人,决不致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卑下之事,耳闻不如目睹,如让他看出了谷寒香可疑的行踪,势非引起强烈的妒忌之心不可,愤怒启发了蕴藏在心中的猜疑,必将激起他的叛离之心。一见钟一豪脸色屡变,急急赶了过去,低声说道:“钟兄。”
钟一豪回头望了余亦乐一眼,望着天上一片飘浮的白云说道:“大丈夫岂能够常居人下,我要像那片白云般,飘飞在无际的天空之中,纵然到烟消云散,也不愿永远屈居人石榴裙下……”
他脸上怒容,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沉痛和忧伤,长长叹一口气道:“余兄洒脱不群,人间贤哲,面对着绝代红粉,竟然视若无睹,兄弟弗如……”
他凄凉一笑,流现出内心中深沉的痛苦,接道:“当初兄弟挽请余兄,留助夫人复仇,想不到我却先你而去了……”
余亦乐一皱眉头,道:“钟兄暂息胸中激愤,听兄弟几句话如何?”
钟一豪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余兄的盛情,兄弟心领了……”
他突然仰脸一声长啸,豪壮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兄弟后会有期。”翻腕抽出缅铁软刀,大步向前行去。
麦小明突然急跃而至,接道:“今日一别不知哪年才能相见,咱们最后试一下刀剑联手之战的威力如何。”
钟一豪道:“此行九败一成,何况我志在突围,并无鏖战之心,两位的盛情,在下这里拜领了。”抱刀握拳,深深一揖。
苗素兰疾步走了过来,道:“钟兄,能不能再想想。”
钟一豪凄凉一笑,道:“我想的已经够多了,苗姑娘好好的佐助于她……”
苗素兰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可发觉这些时日,她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钟一豪沉吟了一阵,道:“没有。”
苗素兰道:“这就是了。”
她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夫人并非薄情人,你为她效命之事,她并非毫无感觉,她对你愈是冷漠,心中对你情愫却愈深。”
钟一豪叹息一声接道:“当真有这等事吗?”
苗素兰道:“钟兄要好自为之,不难获得芳心,信我的话在你,不信我的话,也在你,像她那天生丽质的人,碌碌世人,岂肯随便能得她布施色身?”
钟一豪凝目沉思,默不作答,但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显出他内心正有无比的激动。
这是个痛苦的抉择,在钟一豪的心田里,掀起了巨大的狂澜。
他必需放弃耳闻、目睹的诸般情景,相信谷寒香仍然是昔年的冰清玉洁。
苗素兰轻叹息一声,接道:“你必需要信我的话,不相信,你将抱憾一生……”
钟一豪双目闪动着明亮的光芒,说道:“多谢姑娘指点。”
苗素兰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