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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两侧,狂彪和鬼眼夺魂心胆俱寒,俱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门右的狂彪硬着头皮叫:“项兄,快出来。”安平回身抓起怒豹的身躯,掼出门外叱道:“带着他滚蛋,不然老夫活剥了你们。”
狂彪纵出将人拖起,拖了一手血,血从怒豹的头侧如泉涌流,人软绵绵地人事不省,但尚有气息。
他感到心向下沉,抱起怒豹远出丈外,叫道:“阁下尊姓大名,顾某请教。”
“你还不滚?”安平变着嗓子冷叱。
“山长水远,项某想与阁下后会。”
“老夫数三,三声落你再不和姓管的夹尾巴滚,老夫要割掉你们的双耳,卸掉一手一腿。一!”
鬼眼夺魂离开了藏身处,悄然急退。
“二!”
狂彪不由自主打一冷战,心中狂跳。
“三!”
声落,门口出现安平高大的黑影。
狂彪连人也不敢看,撒腿狂奔。
鬼眼夺魂白天在暗门隘曾经吃过苦头,但并不知门口出现的人是安平,反正他听到“三”字,便已亡命飞逃。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确是心中害怕,急如漏网之鱼,一口气逃出了三里地。
安平强提真气出现在门口,目送两贼去远,已经有点支持不住了。
身后传来了少女特有的幽香,柳青姑娘到了他身旁,一手挽住他摇摇欲倒的身躯,颤声叫。“苦了你了,夏……夏恩公。”
五绝刀也到了,搀住他说:“青儿先扶他入内。”
“不!”安平急急接口,接着说:“此非善地,不可逗留,须防贼人去而复来,更恐贼人援兵赶来,必须迁地为良,不然……在下行险幸胜,如若再有人来必将玉石俱焚。”
五绝刀先将一颗丹丸纳人他的口中,抱起他向青儿说:“青儿,将夏哥儿的包裹带上,这就走,到萍老那儿暂避,快!”
不久,三人向东南角如飞而去。夜凉如水,星光闪烁,老人家领先而走,钻入茫茫夜幕之中。
五里外,山林中的两座茅屋,住了一家姓江的人。附近有几座小村庄,住的全是潼关的余丁和他们的家属。余丁们其实是当地的农民,是卫所士兵们的家属,如果有兵士除役、出缺、死亡等等,余丁们便需派人补上。
江家也属于余丁,但久巳不列人兵籍了,附近的人,只知他一家是数代久居此地的丁户,却不知主人江萍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八豪之一,更不知他青麒江萍的名号。除了五绝刀祖孙两人,谁也不知江萍的底细。谁会相信这家本份的农民,会是早些年江湖朋友畏之如虎的黑道巨擘?怎么说也令人难以置信。
天色不早了,他们必须在天明之前到达江家。虽说只有五里路,但谁知道沿途会不会碰上其他的贼人?因此,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绕道而走,更不能太快了。
在怒豹狂彪到达柳家的前一段时辰,青麒江萍的家中也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那是地帚星派来的另一批人马。经过半个更次的秘密商谈,老奸巨滑的青麒终于屈服,答应相机行事,接应贼兵夺取潼关,在威迫利诱的胁迫下,他不但不想反抗,反因此激起他的雄心壮志,多年来隐世避尘暂被压抑的欲望,重新涌现抬头,不甘寂寞重在江湖争雄的念头,死灰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刚送起一群不速之客,另一批客人已到了。
江家共有两栋独院型的茅屋,中间隔了一座菜园,外围有木栅作为防止野兽的栅栏,把宽约三亩大小的菜圃也留在栅内。
两栋茅屋皆座北朝南,采三合院型式建造。左面的正屋稍为宽敝些,是青麒江萍的居所,右首那栋,则是他的子媳和孙儿的住处。他夫妇身旁,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孙儿江勇,是一个高大骠悍的小伙子。右后侧的一排偏屋中,则住了他早年行道江湖时,所结交的三位朋友。这三位仁兄都是早年声名狼藉的人物,号称江淮三霸,姓名是冯济、陈林,许吉,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逃离江淮在这儿藏身,掩去了本来面目,暂时成为江家的佃户。
五绝刀和青麒不但同是潼关的余丁,祖上也交情不薄,等于是通家世好,而且也是同时逃离家乡闯荡江湖的生死知交。但成名之后,各奔前程各创基业,友谊仍然保持不变。五绝刀的活动地域在山东、山西、京师等边地。青麒则横行南京江淮一带鱼米之乡,不同的是,五绝刀曾受丧子之痛,看破了世情而放下屠刀。青麒则是金满银盈,作恶太多被白道英雄所迫,不得不敛迹以避风头,而且比五绝刀晚隐两年。他的菜园下挖有土窖,多年来的心血俱皆窖藏在内。目下他只有六十多岁,他准备三年五载之后风平浪静时,再找地方享受他得来的无数造孽钱。
五绝刀早隐两年,与江湖完全断绝了往来,对外界的事极为陌生,专心一志抚养孙女青儿苦度岁月,雄心吊死,壮志销磨,此生已无复他求,早已准备埋骨斯土。他对青麒的心念并不完全了解,也不想了解,只保持往日的交情,三两天便相聚把酒言欢,天南地北闲聊乡土人情的佚闻逸事打发日子。
早些天,青麒发现潼关来了些岔眼人物,通知五绝刀小心在意。两人心中有鬼,以为是早年的对头找上门来了。等到青麒发现来人中有鬼眼夺魂和两亡命,青麒放了心,但五绝刀却暗暗焦急。
五绝刀丧子的事,并未告诉任何人,连孙女柳青也丝毫不知,青麒自然不知底细。未退隐时也臭味相投,退隐后也有点互相关照的默契,因此五绝刀在危险时前往投奔青麒,以便安置暂避风头。同时,五绝刀的孙女柳青,与青麒的孙儿江勇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五绝刀未归隐前,姑娘的奶妈是青麒的邻居张大嫂,两家相距仅三二十丈,张大嫂经常带姑娘到江家玩,和江家的女眷相处得很好,直至五绝刀返家,姑娘也渐渐长成,来住便逐渐疏远了,但姑娘对江家并不生分,她对倔强骠悍雄壮的江勇也甚有好感。
江家附近共住有二十余户人家,在年轻人中,江勇是本地的领袖人物,是个标准的问题少年,横蛮、倔强、骁勇、霸道,但柳姑娘却是惟一可以降服他的人,他对任何人都不买帐,独对姑娘驯顺,假使没有其他意外,江柳两家的人,都认为早晚可能结成亲家。
五绝刀对孙女的事并无意见,希望青姑娘满十六岁之后,能嫁一个她中意的郎君,便可了却一生心愿。那时,他便可安心地了却尘缘,可能到元通寺出家学佛,忏悔往昔的冤孽。
一个为恶一生的老人,如果曾受到惨痛的打击,他便会痛悔往日之非,看破红尘并非奇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念头,会令他悚然而惊,午夜梦回常会疑神疑鬼,只有出家修行方能令他平静下来。五绝刀尘念未了,孙女未找到归宿之前,他不能放心出家,因此,这期间正是他最难熬的岁月,就怕天网提前降临,报应临头。
这次他投奔青麒,心中已有打算,希望能将姑娘寄托在江家,或者干脆将姑娘许配给江勇,然后无牵挂地做他的佛门弟子。
他做梦也未料到,死神正在前面向他招手。
他便未料到,数十年的知交好友会出卖他。
他抱着安平,从山林中左旋右折,由正南方向接近了江家的茅屋,沿途平安无事。
姑娘只学了一些防身功夫,怯意甚浓,提刀紧依在祖父身侧,战战兢兢地紧跟不舍。
斗转星移,五更正了。东天已出现曙光,时辰不早。
距茅屋尚有二十余丈,江家的守门黄犬,发出了打破沉静的吠声。
“青儿,你先走一步叫门。”五绝刀沉静地说.又加上一句道:“小心些,先看看江家是否有客人。”
“请放小可下来。”安平说。
五绝刀将他放下,低声问:“哥儿,能走动么?”
“小可支持得了,请放心。”他平静地说,确也支持得住,刚才不过是脱力而已,半个更次的时刻,尽够他调息养力,大致无妨。
“今晚如无哥儿在旁出手相助,老朽祖孙俩……”
“同样地,昨晚如无老伯援手,小可恐伯尸骨早寒了。等会儿见了贵友,可否将小可行险击走贼人的事瞒下?小可生意人,不敢和江湖人结怨,事非得已,老伯谅我。”
“好,老朽不说就是。”
姑娘领先上前,接近至五六丈内,狗吠声突然静止。
五绝刀伸手拉住姑娘,低声说:“江家早已有备,恐怕也有人来过了,小心些。”
接近至三丈内,柴门悄然而开,有人低声问:“谁?出声。”
姑娘紧张地问:“是许叔么?我是小青。”
来人是个睡眼惺忪的中年壮汉,吁口长气说:“哦!是柳姑娘,你……”
“噤声,江爷爷在家么?”
“在,姑娘……”
“今晚是否有生客前来?”
“这……这没有,有谁来了?”许叔支吾地答。
“请通报江爷爷一声,我爷爷来了。”
“你后面有两个人,另一位是……”
“是舍下的客人。”
“哦!请先到客厅小坐,请进。”
五绝刀和安平已经走近,五绝刀抱拳笑道:“许老弟警觉性真高!今晚是否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扰了?”
“柳老请进。小的刚好起来喂牲口,听到大黄吠叫,便出来瞧瞧,想不到却是柳老光临,难道说,有人到府上打扰了么?”许叔一面问,一面掩上柴门。
越过院子,许叔抢先上前推开厅门,挑亮长明灯,肃容就坐,奉上三杯冷茶,说声请稍候,入内去了。
安平的目光,不住地注视着堂中的八仙桌,桌上杯痕隐隐可见,茶迹未干,他想:“半个时辰之前.至少有六名客人在这儿作客,这位许叔分明不是早起喂牲口,喂牲口不会穿着得如此整齐,而他却说今晚没有生客前来,岂不可怪?”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内堂出来了一个身高八尺,脸上略带不健康的青色,满脸横肉鹰目勾鼻的老人,年纪似比五绝刀年轻四五岁,约在花甲以上。身后,跟着一个粗壮结实相貌凶猛的少年,许叔则走在最后,三人急步出厅。
“咦!柳兄怎么来得这么早?青姑娘也来了。”老人吃惊地叫。
柳青上前行礼,低叫道:“江爷爷,勇哥也起来了?”
五绝刀上前行礼,急急地说:“一言难尽,我算是两世为人……”
“怎么?鬼眼夺魂和两亡命找到你了?”
“不但他们来了,还有怒豹和狂彪。江兄,我替你引见我的一位远道客人,这位是夏小哥安平。”他转向安平说:“这位是老朽的好友江萍,不敢相瞒,他就是八豪中的青麒江萍,小哥大概不会陌生。那位是江老的孙少爷江勇。”
“夏安平?他不是盛昌布庄的三东主么?”青麒讶然问。
安平长揖施礼,说:“正是小可,昨日途经贵地,路途中暑,幸遇柳老伯及时施药,得免倒毙沟渠。”
“久仰久仰,在南京江淮一带,谁不知三东主的大名,江湖朋友皆知老弟慷慨好义,济人之急,乐善好施,想不到今晚得见老弟颜色,幸甚幸甚。”
“老伯过奖了,小可愧不敢当。”
江勇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安平,也打量着柳青的神色。
“柳兄,今晚怎么一回事?”青麒问上正题,脸上有点不自然。
五绝刀长叹一声,苦笑道:“兄弟真是两世为人……”
“他们呢?”
“鬼眼夺魂走了,狂彪带了怒豹也撤走……”
“柳兄将他们打走了?”
“我大概接得下怒豹十招八招。危急间,来了一位隐身奇人,将怒豹和两个亡命,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