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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放入背篓或背筐中。
张云峰走过来,仰头望着李贵,李贵大笑着问:“哎,这是我们建大的山头,你怎么跑这儿来采了?”
张云峰说:“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李贵说:“让我猜猜,你姓张,叫张云什么,对不对?”
张云峰说:“你能掐会算啊?”
李贵说:“对不对吧?”
张云峰说:“让你蒙对了,我叫张云峰。”
原来张云峰上建大找他哥时,李贵见过他。张云峰这才知道,李贵和张云岫同届同班。怪不得呢!张云峰正在打葡萄秧子,李贵突然冒了这么一句:“你比你哥强,张云岫甘心当亡国奴。”
张云峰心里很不舒服,回敬他一句:“你才是亡国奴德行呢,别说我哥坏话,小心我翻脸。”
张云峰胆大,四肢并用,也嗖嗖地爬到树上,坐在树丫上。张云峰一边砍藤子,一边不断地摘一串黑葡萄往嘴里填,没下秋霜,山葡萄还有点酸。
李贵是山里通,他说:“过了霜降,秋霜一点儿,那葡萄才是最甜的时候。你可别吃多了,没听人说嘛,桃养人、杏伤人,葡萄架下抬死人。”
张云峰吃了两串,就酸得他倒牙了,肚子里没食,日头不冒红就爬起来,太阳下山才收工,干这么重的活,早晚两顿包来楂子稀粥,中午才吃一顿大饼子,山葡萄、圆枣子又不顶饿,饿得受不了。他太羡慕建大了,一天两顿大馒头,太不公平了!
李贵见背葡萄叶子的人陆续下山了,便从树上滑下,也叫张云峰下来喘口气。于是张云峰也下了树。
李贵问:“你是告发过反日分子吗?听说因为这个又不开除你了。”
张云峰受不了这个侮辱,骂道:“去他妈的!那是他们不好收场,给我往脑袋上扣屎盆子。”
李贵说:“我说你不像那号人嘛。”
二人坐在树下,正好有一股山泉水从上面曲折流下来,张云峰捧起一捧水就想喝,李贵一把打洒他捧着的水,说:“这水不能喝,有毒。”
张云峰不信,说:“这么清亮的水,会有毒?”
李贵用镰刀从小溪中勾出几个沤烂了绿皮的山核桃,告诉他:“凡是核桃树下的水,毒性可大了,山核桃熟了,从树上掉到水里,皮沤烂了,这水就不能喝。”
张云峰挺羡慕他,说:“你知道的还真多。”
李贵说:“我是山沟人,山里、地里的庄稼把式,城里人可就外行了。”他从怀里拿出一大把核桃仁,分给张云峰一半,请他吃,张云峰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客气,张云峰扔嘴里几粒,嚼着,觉得这山核桃也挺香啊,问道:“啥时候弄的?”
李贵嘿嘿笑着说:“抓空弄的呗,大山里啥都能吃,松子啊、元枣啊、山梨呀、榛子呀,只要勤快,饿不着人的。”
张云峰又把那把核桃仁分了一半小心地装入口袋,李贵说:“还舍不得都吃了?”
张云峰说:“给我哥留点儿。”
李贵说:“你对你哥真好。”他又掏出一把给他,“你吃吧,这些给你哥。你哥比你稳当。”
方才还说哥哥坏话,怎么一转眼又变了?张云峰说:“哥哥不像我这点火就着的脾气。”
李贵突然有几分神秘地问:“哎,你听说过三民主义读书会吗?”
张云峰装傻地摇摇头说:“没听说呀,啥读书会?念书的人天天都在读书啊,还用参加什么读书会?”
李贵告诉张云峰:“这不是一般的读书会,若想入,找我。看你挺恨日本人,又那么仗义,敢和日本人较真,比你哥强。”
张云峰试探他:“这么说,你是读书会的了?”
李贵显得很神秘地说:“那你就别问了。”
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张云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想发展自己?也没这么冒失的呀!就不怕人家告密?
没等张云峰表态,山下上来一群背空篓的学生,李贵说:“干活吧。”说完便又爬上树去。
4
寒葱岭背坡曾被日本人“拔大毛”采伐过,林中到处是老站竿和长满绿苔的倒木。这一带山坡生长着混交林,张云岫和陈菊荣走在林中,两人边走边从松塔里抠出松子,放到口中嗑开,剥出松仁吃。
张云岫说:“这松仁油性大,真香,可惜粒太小,吃起来又费事,一半会儿吃不饱。”
陈菊荣说:“没听说吃松仁往饱了吃的。”她掰开他的手,把半小把松仁放到他手心里,说让他吃个够。
张云岫惊讶地看看她,“你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啊,她一粒都没舍得吃。
陈菊荣笑道:“因为知道有一个比我馋的馋猫呀。”
张云岫说:“那我太贪了,来,一人一半。”
可陈菊荣躲开了,她甜甜地笑着说:“你吃吧,等有空我再上树去打一些松塔,烧熟了,剥出松子仁来给你留着。”
张云岫硬往她手里塞,陈菊荣说:“你吃吧,你都吃了,就像我吃了一样,你吃,我也香。”
张云岫笑了,他说:“你快回去干活吧,回去晚了,又得被老师剋一顿。”
陈菊荣说:“是级长让我送送你呀。”
张云岫说:“那是出于礼貌,让你送,也没让你送起来没完,一去不复返啊。”陈菊荣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菊荣忽然问他:“想吃豆腐吗?”
张云岫说:“每天中午不是白菜豆腐汤吗?”
“清汤寡水的,一碗汤里头能有几片豆腐。”陈菊荣说,“明个,管你吃个够。”
张云岫断定她又想出什么歪主意了。陈菊荣撅起嘴,说:“你这人,不识好歹,占了便宜还要给别人栽赃。”说得张云岫也乐了。
张云岫问她:“上次在飞行木桶里写反日标语的事烟消云散了吧?没再找你麻烦吧?”
陈菊荣摇摇头说:“这件事真得感谢白月朗,她的面子真大,一句话就说动了甘粕正彦,又是一句话,我就没事了。”
张云岫提醒她小心,说:“不一定是真的没事,也许他们是放长线钓大鱼。”
陈菊荣看着张云岫笑:“钓你这条大鱼吗?”
张云岫若无其事地说:“我又没让你写,怎么把我扯上了?”
陈菊荣神秘地看着他说:“我被抓,你怕不怕我把你咬出来?”
张云岫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我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陈菊荣说:“说有就有,那几本犯禁的书,不是你借给我的吗?”
张云岫说:“今后再也不借你书看了,我看那种书,也是猎奇,图个新鲜。”
“你不用躲躲闪闪地防我。”陈菊荣真诚地说,“你是怎么回事?其实你那事我猜也猜得到,只希望你别把我当外人。”
张云岫没等回答,陈菊荣忽然惊叫一声,几乎跳了起来,手在胸前乱抓乱挠。张云岫问她怎么了?原来陈菊荣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又痒又疼,大叫道:“是瞎虻吧?不对,哎呀,坏了,是草爬子。”
张云岫叫道:“你别动,我要看看,叮在哪儿了?”他看见陈菊荣捂着胸脯羞臊地躲闪,便不好再上前,草爬子叮人,一直会钻到肉里去,不弄出来,那可麻烦了。
陈菊荣背过身去解衣扣,叫他转过身去别看。张云岫转过身去,二人背对背。但陈菊荣随后又尖叫起来:“还在这叮着呢,怎么办啊。”她伸手要去揪。
张云岫叫她千万别揪,一揪就断,脑袋一旦断在肉里头,阴天下雨就难受。
陈菊荣快吓哭了,说:“那可怎么办啊?”
张云岫出主意说:“最好是用香烟头烧,它一缩就退出来了。”可惜张云岫这没烟。还有一个法子,用鞋底子抽,得用力猛抽。就叫她赶快脱鞋。
陈菊荣急忙脱下鞋,用鞋底子对着胸脯抽了几下,张云岫问:“怎么样,出来没有?”
陈菊荣快急哭了:“不行,我自己根本使不上劲呀。”
是呀,自己抽,抡不开,是使不上劲。他急急地说:“你先等着,我回去叫几个女生来,叫她们帮忙。”
陈菊荣喊住他,“你还怕不招摇啊?你不是大活人吗?”
张云岫怔住,他更不好意思,脸也发烧了,“这,怎么行。若是叮在脸上、胳膊上,我都好帮忙,可是……”
“都啥时候了,你还见死不救!”陈菊荣跺脚说,“我都不怕羞了,你还怕什么?”
张云岫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闭着眼睛抽。”
陈菊荣转向他,把鞋递到他手中,张云岫果然紧紧地闭住眼睛,拿起鞋底子啪地抽了一下,却抽在了陈菊荣的肩膀上。疼得陈菊荣哎呀一声叫。他仍闭着眼问:“抽下来没有?”
陈菊荣说:“你闭着眼睛往哪儿抽啊,差一点抽我一个嘴巴。”
“是吗?”张云岫急忙下意识地睁开眼,陈菊荣又叫了一声,吓得张云岫赶紧又闭起眼睛。
陈菊荣说:“你都看见了,还装什么,快点看准了给我拍出来呀,疼死我了。”
张云岫只好睁开眼,抡起鞋底子照准左面乳房猛抽下去。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叫了一声“出来了”。他扔下鞋,陈菊荣急忙撂下衣服,这次她可害羞了。二人默默地向前走,陈菊荣连头也不敢抬了,她偷偷斜了张云岫一眼,说:“你怎么出了一头汗,热的吗?”并且递给他一方手帕。
张云岫擦着汗掩饰说:“热的,是热的。”陈菊荣哧哧地笑了。
在他还手帕时,陈菊荣说:“都擦了你的汗了,一股馊味,还好意思还?”
张云岫只好把手帕掖进裤袋里,许诺说:“等回新京,上秋林商店给你买一块新的。”
陈菊荣斜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可不兴赖账啊。”停了一下又千叮咛万嘱咐:“帮我打草爬子的事,可不许对别人说呀。”
张云岫说:“说也没事,我就说是叮在你胳膊上的。”
陈菊荣瞪了他一眼,“没事找事,你废那个话干什么!”
5
西江月终于如愿以偿,徐晴真的带他来造访张景惠公馆了。从外面看,这是一栋德国式建筑,兼采哥特式和巴洛克式建筑之长,里面的装潢也十分考究,让见多识广的西江月赞不绝口。确实,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关东军总司令官邸,总理大臣的公馆是最气派的了。
他在警卫森严的花木扶疏的院子里转了一阵,又在徐晴陪同下走进流淌着留声机乐声的二楼客厅。
二楼落地大窗的客厅里,有几只很大的景德镇粉彩大画缸。据徐晴说,插在画缸里的名画,个个价值连城。为了显示,徐晴叫刘月找来两副白手套,和西江月一起戴上,连续打开几轴欣赏,真叫西江月大开眼界,对书画,西江月是懂一些的,他也喜欢收藏。这里有展子虔、八大山人的画,黄庭坚、米芾、黄宗羲、黄慎的字,应有尽有,至于张大千的,已算不得上品了。看了张景惠的藏品,西江月恨不得把自己的那些字画一把火烧了。
刘月在一旁沏茶伺候,又去端水果。
他们现在展玩的是《钦定补刻端石兰亭图帖缂丝全卷》,西江月让徐晴注意看,说:“这上面钤着乾隆和嘉庆御览之宝的玉玺大印呢,真正的国宝。”
和张景惠一样,徐晴只知道它值钱,却说不出子丑卯酉来。西江月说:“关键它不是一般的画,缂丝是一种特殊的工艺,它以桑蚕丝为原料,先要把本色丝经固定于木机上,再将画稿衬于经线底下,用毛笔将花纹轮廓描摹在经纱上,用多把小梭子穿引彩色丝线,用通经断纬法织成。”
他还真内行!徐晴羡慕地睁大了眼睛。西江月说:“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开眼界。这东西怎么会落到你舅舅手里?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