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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朗说:“无条件释放。”
“怎么可能无条件?”梁父吟摇头,“除非你在编天方夜谭。”
白月朗急了,再三不让他打岔,说:“这是真的。而且不附带任何条件,当然是对你本人而言。”
见她一脸严肃,梁父吟开始打量她,他无法相信。就开始追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肯定有文章。”
白月朗能告诉他,是以自己的自由和人身交换的吗?那他宁死也不会答应、不会接受。白月朗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准备走就是了。”
从白月朗躲避他的闪烁眼神,梁父吟已经猜到几分了,他的话说得不太好听了:“天下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不是你轻信,就是你自轻自贱!”
白月朗身子震颤了一下,“自轻自贱”这四个字伤害她太重了!她忽然泪流双行,掩面啜泣起来。
这一哭,梁父吟仿佛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明确表示说:“这种偷鸡摸狗式的自由我不要,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出卖了良心,甚至是……是吗?”
甚至下边省略的,更刺痛了她的心。白月朗不承认自己出卖良心,她怕梁父吟怀疑她出卖了正义、出卖了民族利益,就委屈地以实相告:“我出卖了我自己,还不行吗?”
梁父吟愣愣地看着她。白月朗这才不得不说出实情:“甘粕正彦逼我嫁给他。从前,他曾想用我来软化你,他知道办不到了,用他的话来说,便想叛逆一次,不惜一切代价把我弄到手。”
梁父吟很惊讶,“你答应他了?”
白月朗点头说:“是。我的条件是,必须无条件地把你释放。”白月朗凄楚地望着梁父吟说:“梁老师,让我再这样叫你一回吧,我现在是一个囚徒,我什么力量也没有,我唯一能做的是牺牲我自己,换得你的自由,我爱的人自由了,我的心也就自由了。”
梁父吟并不买账,他说:“我可不敢享受这样的自由,这是带着耻辱印迹的自由,和散发着血腥味的自由一样令人作呕。”
白月朗委屈地哭了,她本以为自己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会感动梁父吟,却不想他这样冷漠,竟把她看成是下贱的人,说她给予的是带着耻辱印迹的自由!这种伤害和痛苦,比敌人刀按在脖子上还令她伤心。
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梁父吟马上又后悔了,觉得自己过于伤害白月朗了,就拉起她的手说:“我相信你,我方才的话太重了,请你原谅。我明白你的心,你想牺牲自己换得我的自由,可我怎么办?我能心安理得吗?”
白月朗不理他,一直在哭。见白月朗的眼睛通红,梁父吟哄劝她:“你眼睛都哭肿了,这可不行,今后可能有更大的磨难呢。”
梁父吟又说:“我是故意刺痛你,让你生气,才能取消这个决定。没想到适得其反。”这一说,白月朗才好多了。过了一会儿,她叹口气说:“昨天父亲来看我了,令我欣慰的是,总算让父亲明白,我早已不再骂他是汉奸,早知道他是我们的人了。”
梁父吟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绝对想不到,你父亲是现在这个会社的大掌柜的,新京市商号、分号都归他管。”
白月朗果然震惊了,眼睛瞪得老大,天哪,这可真看不出。那,他是新京地下党的“大掌柜”的了?停了一下她又后怕了,说:“既是这样,他也够冒险的了,他找到甘粕正彦为自己的女儿打保票求情,就不担心引起怀疑、会惹火烧身吗?”
梁父吟想了想,说:“也许恰恰相反,越是敢上门来为女儿抗争,更证明他心里坦然,与日本人不外,也更不容易让日本人怀疑。”
这可是白月朗绝对没想到的。
话题又转回到正题,梁父吟叮嘱白月朗:“你千万别上甘粕的当,何其天真?就算你舍弃了你自己,搭上你的肉体,甘粕正彦会真的放了我吗?答案是否定的。”
白月朗怪他说得粗鲁,很不高兴地说:“我如果是你说得那么不值钱,我今天也不会来见你了。”
梁父吟说:“对不起,我这话说得不体面。可这是明摆着的,你不让他占到便宜,他就更不可能听你摆布了。尽管我什么都没招,可他知道,我对他有多么重要,他怎么可能轻易让我这条大鱼溜走呢?”
白月朗说:“我跟甘粕正彦达成了协议,要亲眼看着你自由了,才答应嫁给他。甘粕正彦同意了呀。”
“出尔反尔对甘粕正彦来说还不是家常便饭?不管怎么说,我不同意牺牲你换取苟活。”梁父吟很坚持。
“这怎么叫苟活?难道等着杀头好吗?”白月朗说,“你不要以为我会自轻自贱、自甘堕落,我早经想好了退路,都准备好了,一旦你自由了,我也彻底自由了,你相信我,我永远是清白的。”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哗哗流下来。
这一次,梁父吟听懂了,她说的交换,既不是爱情也非肉体,而是用她的生命。梁父吟又感动又心疼,他拉住白月朗的手,“我绝不允许你这样,我也不忍心一走了之,如果用你的命换得我的生存,那我宁愿和你一起走向死亡。”
白月朗泪汪汪看着梁父吟,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打定主意,不管他怎样劝阻都不可逆转了。她对梁父吟说:“今天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是告别,也是诀别,别让时光在无谓的争论中流逝吧。”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希望梁父吟能抱抱她。
梁父吟的眼睛也潮湿了,他读懂了白月朗眼睛里透露出的意思,把她紧紧地抱住,吻着她的秀发,吻着她的脸庞,白月朗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当梁父吟就要热吻她的嘴唇时,然而,梁父吟又戛然而止了。白月朗张开眼睛,不安地问:“你怎么了?”
梁父吟凄然地说:“我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我不能不负责任。”
白月朗紧紧地抱住他,说:“不,我今生是你的,变成鬼还是你的,来生也是你的,你现在不要我,你会后悔的。”
梁父吟意识到她话中的含义,又爱又痛地说:“白月朗呀,你可不能往窄处想啊。”
在梁父吟和白月朗深夜诀别的时刻,在长春郊区兴隆山的一间农舍里正召开联席会议。白浮白、白刃和七八个人坐在狭小房间的大通铺上,抽着烟在开会,他们之中就有从山上下来的冯月真。
白浮白宣布开会:“先请老郭给讲讲形势。”他没有介绍老郭的真实身份,但大家猜得到,肯定是上级,连白浮白都那么敬重他,显然是满洲省委的主要负责人。
叫老郭的人穿长袍、戴深度近视镜,围长围巾,像个管账先生。他从分析当前形势入手。他说:“目前,日本人在太平洋战场连连受挫,兵源短缺,把国内十四五岁的中学生都强征入伍了,日本人急于从东北拔出腿去,所以加紧讨伐抗联、镇压反抗者。大家干得不错,特别是你们拿到了关东军的《治安肃正计划实施细则》,山里抗联及时调整了战略部署,少蒙受了损失,打击了敌人薄弱环节。对魔鬼部队731的揭露,令全世界震惊,使日本陷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同志们立了大功。城里虽然有些同志被捕了,组织却没遭到大的破坏,新京、奉天、哈尔滨的地下党还在正常活动。这就是最让省委感到欣慰的。”
老郭拿出登有作田庄一照片的报纸,问:“大家是否都看到这条新闻了?”
对作田庄一的死,白浮白觉得很惋惜,作田庄一虽然也是日本人,可他还有一点未泯灭的良知。白浮白说:“我不相信是车祸,有这么巧吗?我离开作田庄一之前,他还很强硬,梅津美治郎找他谈了两次,他都执意要出庭为政治犯学生作无罪辩护。”
白刃说:“是啊,人家把他的律师团全弄散了,他一个人坚持,不后退半步,他能不是当局的眼中钉吗?”
老郭说:“省委也认为这可能是谋杀,杀了异己,再隆重祭奠,蒙蔽天下,这招也够阴损的了。”
白浮白说:“市委决定揭露他们的阴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老郭表示赞同,说:“你们的文章尽快写,印报纸号外广为散发。”
接着研究下一个议题。白浮白指着冯月真又说:“山里抗联来了一部分武装人员,将要配合长春地下党组织一次劫狱行动。我们通过内线,已经与张云岫他们接上了头,刼狱的日子选在押解他们去镇贵监狱的路上。”
冯月真说:“人马我们已准备好了,我们听从省委指挥。”
老郭也分析了利弊:“还是有极大难度的,必须在有绝对把握时才可以行动,你们把方案再仔细斟酌一下,重新报给省委。”
白浮白说:“好的。”
5
甘粕正彦将在今天兑现诺言,白月朗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她心里还是不托底,为了一个女人,甘粕正彦真的可能放掉好不容易落网的猎物吗?可不能不相信,甘粕正彦按部就班实行的每一步都看不出有欺骗性。白月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清早,白月朗和甘粕正彦就坐上了奥斯汀汽车,从大屯出城,一直向南郊孟家屯方向行驶。后面还有一台轿车,车里坐着梁父吟。白月朗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梁父吟的表情,他凝重的嘴角依然带有玩世不恭的讥讽,白月朗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怎么看待甘粕正彦的奇异行动。
甘粕正彦的大衣脱在了一边,屁股后的枪牌撸子(护身小手枪)在皮枪套里露出一半,被红绸裹着。
白月朗一直盯着他的手枪,甘粕正彦扭过头来,她才连忙移开视线。
甘粕正彦望了白月朗一眼,说:“你总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我可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
白月朗却说:“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孟家屯那一带有埋伏!”
甘粕正彦让她看,“前后左右有车吗?我再次声明,为了得到你,真的是不顾帝国的利益了,有朝一日我为此被追究,也许只有你一个人会洒下几滴同情的眼泪。”
白月朗说:“我也不会同情你。为了个人的私情而不顾你应该效忠的信仰,只能是个被人唾弃的小人。”
甘粕正彦笑道:“这可真是我的悲哀,连你都不同情我,我不是一无所有了吗?”
甘粕正彦摇下车窗向后看。白月朗试着想解开他屁股后手枪皮套的扣,刚一动,甘粕正彦敏感地察觉了,回头说:“你别碰,枪可不是好玩的。”
白月朗表现得很好奇,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巧秀气的枪,头一次看见。”
甘粕正彦便解开皮套,掏出枪来,放在手掌上,说:“这叫枪牌撸子,防身用的,三十米内是有效射程,再远就没力量了。”
白月朗拿到了手上,对准了甘粕正彦的头,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怕我勾火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甘粕正彦忙夺过去,幸亏他上了保险,白月朗打不开。他说:“枪是不可以对着人的。”他把弹夹退下来,又把枪送到白月朗手上说:“这回你随便玩吧。”
白月朗勾了一下板机,枪机清脆地响了一下。甘粕正彦说:“这若是子弹在膛里,就勾响了。”
汽车已驶入空旷的田野,这里是松辽平原腹地,一眼可以望出很远,收了庄稼的地里铺了一层雪,一条国道把原野劈为两半。
在一条封冻的小河畔,两辆小汽车相继停下。甘粕正彦披上大衣下车,白月朗随后跟下去。
后面那台车的车门打开,梁父吟跨下车,前后看了看,站着没动。
甘粕正彦踩着松雪向他走去。他对梁父吟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