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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朗还是不语。
甘粕正彦凑近她,忽然又告诉白月朗一个秘密:“你知道吗?宪兵队怀疑你的哥哥也是抗日分子!”
白月朗又一次躲开甘粕正彦,她说:“既然这样,你还对我表白感情,你不怕招祸吗?”
甘粕正彦说:“我也是人啊!我决心反叛一次。白月朗,我还是那句话,以我的地位,我有能力保护你,我也有能力保护你的家人,就算做个交易,还不行吗?”
交易?这两个字道出了他的险恶用心。白月朗思索了片刻说:“你的话,我可不敢相信。你的目的早就一清二楚了,你想通过我来软化梁父吟,从他那里拿到老虎凳、电椅子所拿不到的东西,你试过了,有成效吗?”
甘粕正彦再次说:“我改主意了,我什么也不让白月朗做了,只要你肯嫁给我。”
白月朗揶揄他:“你娶一个反日分子,你敢吗?”
甘粕正彦说:“你嫁给我,就站到了盾牌后,就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了,况且,我从没想把你交给特高课,也从没让他们知道你的背景。”
白月朗低头想了一下,说:“你这是真心话吗?”
甘粕正彦说:“我是借着酒力才敢吐出心里话的。我要反叛一次,反叛别人,反叛帝国,也是反叛自己。”
白月朗心里一动,觉得甘粕正彦的失态并不完全是酒精在起作用,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也是人,一个内心有天使也有魔鬼的人。既然这样,白月朗心里忽然萌生一个念头,她说:“那好,咱就做一次交易。”
甘粕正彦摆手连连,说:“你千万别用交易这个词,这对彼此的感情实在是一种亵渎。”
白月朗说:“不叫交易叫交换也行。你能答应我的条件吗?”
甘粕正彦怔了一下马上说:“你说吧。”
白月朗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我可以嫁给你甘粕正彦,但你必须马上放了梁父吟,给他自由。”
甘粕正彦没想到她的条件是这个。他很困惑,是白月朗对梁父吟爱之深,才肯为他牺牲自己呢?还是为了信仰?甘粕正彦一时权衡不出结果来,他叹了口气,说:“从直观上讲,你这一手很厉害,叫我手足无措。放掉梁父吟,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即使要放,也要等待机会,需要时间,梁父吟不同于你,他是宪兵队、特高课和关东军情报部都挂号的头号要犯。”
一听他拒绝,白月朗立刻放下脸来,轰他走,说:“我们之间已没什么可谈的了。”说着动手往外推他。
甘粕正彦不肯出去,他又忽然来了个逆转,说:“答应放人,这还不行吗?”
轻易得到的承诺,往往是不可靠的。白月朗怀疑他又琢磨出了什么鬼点子,就一路穷追猛打,问:“你什么时候放人?”
真像有那么回事似的,甘粕正彦答应两天之内放人,叫她别催,总得让他想出个两全之策才行。人要放,又要冠冕堂皇,不让攻击者抓到口实。
尽管白月朗一时还弄不明白他想玩什么把戏,反正这是“张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的买卖,走一步算一步。既然自己都决定为梁父吟殉难了,还有什么可惧的。想到这里,白月朗说:“行,成交。不过你不能玩花样,我要亲眼看着他自由。”
“这还用说?”甘粕正彦说:“一言为定。”他又过来抱住白月朗就要吻她。白月朗推拒着说:“一股酒气,快离我远点!”
酒助色胆,甘粕正彦说:“我实在等不及了,今天就要你。”
白月朗推开他,正色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轻浮的人,你必须尊重我的人格。”
甘粕正彦涎着脸说:“爱你,并不损伤你人格呀!”
白月朗声明:“我要明正言顺,要明媒正娶,不能有半点苟且,我要请关东军总司令梅津美治郎当主婚人。”其实这是白月朗保护自己的一道缓冲堤坝。甘粕正彦明白,高贵的女人是不能狎亵、轻侮的,他也要给自己留个君子招牌,她既已摆出凛然不可犯威的架势,甘粕正彦只好退一步说:“好,也好。我请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先生当大媒,这也就不辱没你了。”
白月朗多少放下心来,她甚至还露出了笑容,点了一下头。她又提出一个条件:“我想单独见梁父吟一次,告个别。”
她本以为甘粕正彦会找出一百条理由拒绝的,却不料甘粕正彦竟然说:“这不过分。”
白月朗又进一步加砝码:“我要求见面的屋子由我自己选,不能给我们安装窃听器。”她把话都挑明了。
白月朗真是太精明了。甘粕正彦简直无话可说,“好,都依你!反正马上要放掉梁父吟了,也不怕你们串供了!”
3
通往建国大学的马路上,接近伊通河桥处,有一个岔路口,小树林后停着一辆军用大卡车。车上坐着一个日本司机,他正在用步话机通话。对方的声音很大,叫对方注意,通告他,目标已行动,已从关东军司令部出来,绕过了大同广场,正沿着大同路向南开,估计八分钟后到伊通河大桥。
伊通河畔岔路口的司机大声回答说:“明白!”
所谓目标,就是建大总长作田庄一的座驾雪佛兰轿车。他刚刚告别梅津美治郎大将,离开关东军司令部,宴请后欢喜地回建大。他一脸轻松,他和这位军阀头一次这么融洽。
作田庄一坐在车中看报纸。他对坐在副司机位置上的青本平进说:“青本课长,梅津美治郎大将对记者发表的谈话你看了吗?”
青本点点头。原来头版的标题是:
梅津美治郎大将赞赏作田庄一总长出庭,为在押建大学生辩护,称为建设民主、协和满洲之必由之路。
青本手里也有同样一张《大同日报》,他发自内心地恭喜作田总长,原来他还担心,关东军会反对他出庭辩护,没想到梅津司令官这么开通。
作田庄一也没想到,今天梅津司令官请他去吃饭,他以为又是软硬兼施阻止他出庭呢。没想到,梅津美治郎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说考虑再三,觉得还是作田庄一站得高看得远,他还说,开庭那天,他还要去旁听呢。
作田庄一的雪佛兰车已离埋伏大卡车的岔路口不远了,路上车不多,路面又平整宽阔,司机正以六十公里的时速前进。过了伊通河桥,眼看要到岔路口了,突然见那辆卡车吼叫着,猛然间冲出岔道,急速左转弯,加足马力照直向作田庄一的轿车冲撞过来。
青本大叫一声“不好”,司机本能地向左打舵,车子打了横,已来不及躲闪,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眼睁睁看着大卡车把作田庄一的轿车拦腰掀翻,在道旁滚了好几个,随后起火了。大卡车迅速逃离现场。
车祸中丧生的作田庄一,成了满洲国的头号新闻,《满洲日报》《大同日报》《盛京日报》还都出了号外。作田庄一戴博士方帽、着博士服的巨幅照片刊登在每张报纸的头版显眼位置,还配有上至溥仪、梅津美治郎,下至各部长、次长的唁电,也有警务司、新京特别市警察厅悬赏捉拿肇事元凶的通告。一时,作田庄一之死成了新京街谈巷议的中心话题。
一张印着作田庄一大照片的《满洲日报》也摆在关东军司令部茶几上,梅津美治郎很兴奋地拍打着报纸,称赞甘粕正彦道:“你又立了一大功!真是一箭双雕。我原来还担心外间会有什么恶意的谣传,现在看多虑了,没有人把作田庄一的车祸与他的出庭挂钩,人们甚至压根儿忘记了那件事。”甘粕正彦也十分满意事后世面的风平浪静。
梅津美治郎长出一口气,“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
用甘粕正彦的话说:“确实有点对不住作田先生了,可这是没办法的事,狭路相逢,他又不想退,只能是他掉下桥去,大日本不能输啊。”
梅津美治郎决定采纳甘粕正彦的建议,说:“尽量把他的身后事办得风光些就是了。我已经用加急电报报告了日本大本营、内阁、文部省和天皇,为他请功了。我还请天皇和政府派大臣前来主持吊祭。”
甘粕正彦说:“这就更荣耀了,作田庄一也算死得其所了。”
这时副参谋长进来,敬了军礼后报告:“大本营和内阁都有回电,天皇已指派厚生相、文部相代表天皇来吊唁作田庄一先生。天皇陛下已下诏,追授作田庄一先生旭日大勋章。”
甘粕正彦连连击掌,说:“圆满,圆满极了。”
4
直到获准见面前一小时,白月朗才突然宣布,她选中火车站前的大和旅馆作为与梁父吟会面的地点。她早早地来到这个位于二楼的和式间客房,就坐在榻榻米上,寸步不离,日本人想突击安装窃听器也来不及。
当梁父吟被带进来时,一眼看见白月朗正坐在榻榻米上在碗里调制茶末,研磨着,碗里的茶末鲜绿。
她居然有闲心做茶道?梁父吟不免狐疑,说了句:“你真有闲情逸致呀!”
白月朗的兴致仿佛特别好,她说:“这是甘粕正彦招待你的茶道,我把侍女打发了,我们自己来试试,你坐呀,干吗站着?”
梁父吟警惕地回头看看,白月朗说:“你放心,门口没有岗哨。”
梁父吟不太相信,拉开门看看,走廊里果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梁父吟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还忘不了他的幽默:“这是鸿门宴呢,还是霸王别姬?”
一听这话,白月朗眼里飘过一阵阴云,“像,又不像。不管怎么说,能拥有这次机会很不容易呀,稍纵即逝,得加倍珍惜。”
梁父吟又看天棚又拍榻榻米,指指耳朵。
白月朗让他放宽心,“今天你想说什么都行,不会有窃听器,这是我临时挑选的房间,不是他们不想安,是来不及装。”
梁父吟问她:“是你感召了阎王呢?还是阎王发了善心?”
白月朗很伤感,她摇摇头,“都不是,这是一次诀别。”她没敢说是交换,换句话说,是她出卖自己换取的最后一次自由。她怕梁父吟会不接受。
梁父吟的心一紧,不祥之感袭上心头,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他说:“我不懂。”
白月朗把弄好的茶末倾倒在梁父吟面前的碗中,用手转了个个,凄恻地说:“喝吧,以茶代酒,算我给你送行,也许是永别。”
梁父吟怔了一下,他理会偏了,以为白月朗事先得到了日本人要处决他的消息,来与他诀别的。肯定是这样,若不白月朗的话不会这样凄惨。死的阴影,早就如影相随了,梁父吟并不恐惧,更不意外,他了然地说:“你告诉我,还有几天时间?”
白月朗说:“不是这样,你误会了。”
梁父吟却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不用瞒我,死,对于我来说,只是定在哪一天的问题。我进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出去。”
之后他十分感叹地说:“我有一个自己真正发自本心想写的剧本,可惜刚开了个头。”他突然萌生一个想法,突然说:“我想把剧本结构、故事、人物,大致跟你说说,将来,请你帮我续完,就像高颚续曹雪芹的《红楼梦》那样。”
白月朗可当不了高颚。她说:“你真的误会了,今天真是与你话别,不过是喜事,我告诉你,甘粕正彦同意放你了。”她没有说是自己争取的,更不敢说是以自己当交换条件的。
这么轻易地让一条大鱼游回深海?梁父吟怎肯轻信?他哈哈一笑说:“条件呢?是不是得把我的人格气节押上?”
白月朗说:“无条件释放。”
“怎么可能无条件?”梁父吟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