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甘粕正彦?他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呀,李贵怎么会没听说?“他不是满映的老板吗?我也听说这人厉害,连天皇都看重他,但他名气虽大,官可不大呀,满映不就是拍电影吗?”
青本平进解释说:“他是不想当官,当腻了,如今一心向往艺术,若不然,他是和土肥原、板垣征四郎、东条英机平起平坐的人。当今的关东军司令梅津美治郎都自称是他的晚辈,甘粕正彦说一句话,就和天皇御旨一样管用。”
李贵动心了,想不到青本平进还有这样硬的靠山。不过李贵也不傻,他明白,青本平进是想利用他,否则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青本平进笑了,也不再迂回,他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没一点目的,谁能轻易把这大馅饼送到你嘴边?”
李贵早已猜到,青本平进想让他告发学生里的反日言行。
青本平进说:“别说得那么难听。”青本平进抱怨他这差事难干,在建国大学,有一股地下反日势力,与日本人作对。上次学潮闹得那么凶,把尾高总长都赶跑了,若没人组织,一盘散沙怎能那么天衣无缝!
李贵不想给人当枪使,说自己想帮也无能为力,光听见辘轳响,不知井在哪。
青本平进对他施加压力,说那看李贵想不想尽力了。只要李贵想办,就一定有办法接触这个秘密。
这等于说,这是检验他“忠诚”与否的一次考验。
李贵明白,一旦被日本特务相中,就上了贼船,很难跳下来,跳下来的下场可悲。为了取得缓冲时间,李贵只好说容他再想一想,没应承,也没敢一口回绝,他知道,回绝,那和与日本人为敌是画等号的。
青本平进明白李贵在耍滑头,虽大为不满,可还是耐住性子,答应让李贵想个够,他有足够的耐性等待。他看了看腕上的表,该突击查塾了,得去监督,就站起身。
8
主楼阶梯教室外,张云岫夹本书出来,一眼看到陈菊荣在台阶上等他,感到意外惊喜,他知道今儿个陈菊荣去拍电影出演群众了,却没想到这会儿会来建大?
两人沿着通往人工湖的方向走去。人工湖畔,垂柳如烟,波平如镜,张云岫和陈菊荣坐在湖畔长椅上,陈菊荣突然说起张云岫城府很深,自己怎么没看出来。
张云岫笑了,“这话从何说起?”
陈菊荣说:“我方才碰见一个人,在诗会上见过,是他评价你城府很深的。”
张云岫问:“谁说的,指何而言?”
陈菊荣说:“闹学潮时,人家拉你入读书会,你十分冷淡。”
张云岫马上明白,她是从吴连敏那儿听了闲话。
陈菊荣是直性子,她可害怕城府很深的人,牛皮灯笼里外不透亮的人交不透。她说要考虑是不是继续与张云岫交往。
张云岫连叫冤枉,说:“在你面前,怎么凭吴连敏一句话我忽然成了小人了呢?”陈菊荣是故意这么说的,心里却知道张云轴从来都不是小人,她说:“你为人如何,我还不知道吗?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给吴连敏这样一种印象呢?”
如果说城府很深是缺陷,张云岫认为锋芒外露更危险,吴连敏正是这种容易坏事的人,离他远点为好。
陈菊荣问:“噢,你烦他。那,你也烦我吗?”
张云岫说:“我若烦你,你还能来找我吗?”
陈菊荣这才说正事:“这还差不多。那好,现在,我请你加入读书会,你一定不会拒绝了?”
张云岫怔了一下,他反问道:“这么说,你早就加入什么读书会了?”
陈菊荣也是一怔,又马上否认,说:“我正在表现,人家还没有要我呢!”
张云岫哈哈一笑,“真是笑话,你自己都不是读书会成员,却要拉别人入会。”
陈菊荣还坚持,说:“只要是好事,替别人拉有什么不好?”
张云岫显得很认真地问她:“这个读书会都读什么书啊?宗旨是什么?”
陈菊荣说:“我也不太清楚,书,自然都是好书、进步书了,他们借给我过《中国之命运》,宗旨嘛,他们不说,我也猜得到。”她折一根树枝,在潮土地上写了“反日”两个字,又用脚擦去,然后期望地看着张云岫。
张云岫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摇摇头,表示他不想入,也劝陈菊荣别替人家拉夫。
陈菊荣很生气,他什么时候又变成三锥子扎不出血了呀,陈菊荣激他:“将来我入,你也不入吗?”
张云岫还是说不想入。他说自己放荡不羁惯了,不惯于过约束日子。
陈菊荣更来气了,“真看错你了,你竟是个亡国奴脑袋!”她站起身气呼呼地跑了,张云岫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喊她名字一边追,还是没追上,迎面碰上了白刃和白月朗兄妹,白刃问:“这是怎么了?打起来了?”
张云岫看了白刃一眼,说:“没什么事,耍小姐脾气呗。”
白月朗审视着张云岫的脸,“不对吧?她可是个玻璃灯笼,里外透亮,一定是你不对。”
张云岫息事宁人地说:“好,好,我不对,还不行吗?”
分手后,白刃约妹妹到塾里坐坐。校园里忽然响起了大鼓声,咚咚响得震天。
白刃疑惑地说:“不到点啊!”白月朗不知道这敲鼓是什么号令。
原来,建国大学除了上下课用铃声外,其余所有活动,如去练建国操啊,军训啊,起床、吃饭、就寝啊,紧急集合呀,全用敲鼓来传令。这倒很奇特,白月朗不明白这有什么讲究,为什么不打铃或者吹号?白刃也不知道来由。建国大学称这鼓声叫“兴亚大鼓”取“振兴亚洲大业”之意,暗合“大东亚共荣”。学生却并无神圣感,背地里却叫它“坑亚暮鼓”。
白月朗解气地笑了,“妙,还是你们建大学生点子多。”
白刃看见青本平进带人四处乱窜,才知道又是在突击查塾,通常想在学生不备的情况下,查出违禁书刊或其他反满抗日证据。
这时他们兄妹已来到十八塾门前,塾头二宫惠辅是个矮胖子,秃头,一副笑面,坐下时凸起的肚子与大肚弥勒佛一样,折皱重叠。他对人和气,肯包容学生,连中国学生他也庇护,所以有“弥勒佛”的外号。
见白刃兄妹进来,二宫惠辅平淡无奇地说:“是突查,检查学生寝室有没有违禁书报。今天星期天,学生大都外出玩去了,学校里没有几个人,趁这机会下手,叫学生无从防备。”
白月朗说:“我还以为建国大学都是天之骄子,是无冕之王呢。”言外之意当然是说满洲国没有一块净土。
二宫惠辅没见过明眸皓齿的白月朗,就问白刃:“白刃君,这位是……”
白刃给他们介绍说:“啊,是我妹妹,新京医大的。这位是我们十八塾塾头二宫惠辅先生,弥勒佛,大好人。”
二宫惠辅向白月朗弯腰说:“请白小姐多多关照。”
9
甘粕正彦正与青本平进密谈,李贵是他们交谈的中心人物。轰动满洲的建大驱逐总长风潮居然平静地结束了,原来的军阀总长被驱逐,以学生的胜利告终。在甘粕正彦的坚持下,一个学生没抓,一个学生没开除,以作田庄一继任为分界线,各大学很快恢复了平静。学生们奔走相告,庆贺他们的胜利,小试牛刀,不也使日本人屈服了吗?
就在军警宪特交相攻击甘粕正彦“软弱”“给帝国抹黑”时,甘粕正彦很能沉得住气,好在梅津美治郎支持,没有为难他。但不等于甘粕正彦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他绕开军警宪特,通过青本平进介入侦察,就是别人觉察不到的一手。选择李贵当突破口,这是甘粕正彦亲自定的。据青本平进分析,李贵出身低贱,胆小、自私,可也挺狡猾,轻易不上钩。他不激进,学业好,人缘也可以。
甘粕正彦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突然记起来,“你说过,李贵家好像开小油坊。”
青本平进说:“是乡下土油坊,一个月榨不了几百斤油,日子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甘粕正彦往天棚上吐着烟环,问:“他家出过劳工、勤劳奉仕吗?”
“劳工、奉仕谁也跑不了。”青本平进特地到他家乡访察过,说,“李贵这种人家摊上劳工也没事,可以雇人代替,花钱消灾。”
甘粕正彦笑眯眯地很平和地把他想的主意说了:“告诉下边,抓他一次劳工不就行了吗?而且不准用钱来顶。”
青本平进先是一怔,但很快心领神会了,他明白了,这真是出奇制胜啊!他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这本来是现成的呀!
青本平进出去前,甘粕正彦突然说:“你不是说,我是你表哥吗?表兄弟该有一张合影啊。”他按了一下桌铃,天岗长喜进来,甘粕正彦吩咐他去找一架相机来,给他们俩拍张合影留念。青本平进一听,受宠若惊,乐得合不拢嘴了。天岗长喜答应一声,很快拿来一台蔡司相机。
10
日军越来越泥足深陷的战争,把所有机构都绑在了战车上,满洲国的学校也不例外。新京医科大学教学楼也成了一座工厂,白月朗班的教室后面堆着一些木料,女学生们正按工序制造飞机辅助木桶。学生们分成几组,男生干重活,抬木头,锯木头,女生打砂纸磨光的、箍桶的、上油漆的,有几个日本工匠在指导学生们做。
教室走廊里堆了一些已做成的飞机辅助木桶。白月朗穿着有背带的工装裤,正在给木桶刷油漆,弄得脸上、身上都是油彩。学生都猜不出飞机上要这木桶干啥。
“也许用它装汽油吧?”级长周晓云这样猜测。
“那怎么可能!”白月朗说,“密封不严,装油那不全漏光了?”
陈菊荣说得更玄:“万一飞机中了弹,说不定飞行员抱着这个大木桶跳到海里,当浮桶用吧。”这真是海外奇谈。女学生们全咯咯地笑了。
张云峰还很认真地驳斥她,说:“你的想象力可以和牛顿媲美,万一不掉到海里怎么办?再说了,跳飞机逃跑也不符合大日本皇军的武士道精神啊,不都是要玉碎不瓦全的吗?”
这公然的讽刺让丸山洋子很反感,她一边刷油一边说:“你们这是对天皇不忠!”
矢野美夫也帮腔说:“班上有战时不良分子!”在伪满洲国,“战时不良分子”就是反满抗日犯的代名词,与坐牢杀头是紧密相连的。
矢野美夫的话却吓不住张云峰,他打哈哈说:“不凉(良),不就是热吗?好事呀!”同学们大笑。矢野美夫显得孤立,张口结舌,丸山洋子怪他窝囊,气得摔了油刷子出去了。
陈菊荣伸了个懒腰,她说:“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再不开饭,可真要玉碎了。”
“还玉碎呢,瓦碎还差不多!”白月朗拍拍她那丰硕的屁股,打趣她说,“就你这一身膘,谁信你成天吃高粱米?若我是宪兵队,不用问,就抓你个经济犯,你不吃珍馐美味,怎么能脑满肠肥?”
陈菊荣不让了,扑过来说:“你又拿我穷开心,我这叫胖吗?这叫丰满。看我怎么治你!”
陈菊荣过来抓她胳肢窝,抓得白月朗笑得喘不过气来,一再告饶:“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一旁的几个日本工匠也跟着乐。
忽然门口担任放哨任务的女生用力咳嗽几声。潇洒的西江月陪着松本宽代训育长和军事教官过来了,姑娘们虽不怕西江月,却怕身后的日本人。都吐舌头扮鬼脸,赶紧低头干活,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一片忙碌的假象。
松本宽代用军刀拍打着军靴,很不满意地对西江月咕噜了几句,西江月便故作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