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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果然聪明无比,张口就来:“姓王的王。这太容易了。”
监视者注意地听着。
梁父吟笑了说:“对了。”他松开手,纸条上有个“王”字,趁监视者不注意,他迅速在王字下边添了个新德二字,变成“王新德”。女人把这字条不经意地捻在手心里。
梁父吟又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字,然后用手盖住,说:“二月平,打一字。”
女人用手指头在茶几上画着说:“二加个月,这也不念字呀。”
梁父吟说:“你以为都是一加一不等于二那么简单呀!”
监视者也来了兴趣,忍不住了,插了一嘴:“两个月平行并列不是二月平吗?”
女人拍手说:“对了,是朋友的朋。”
梁父吟张开手,纸条上果然是朋字,那个监视者还伸头看了看。趁他打哈欠,梁父吟又在朋字上添了周,下边加了武,变成“周朋武”。女人又把字条团到一起,握在手中。
梁父吟又写了第三个字条说:“这回来个成语猜字,先礼后兵,打一字。”
女人歪头想想,开始胡乱猜:“是哈尔滨的滨吧?再不是军字?”
那个监视者已毫无兴趣,倦怠地打起瞌睡。机会到了,梁父吟说:“这是斌字,文武斌,不是先写文后写武吗?当然是先礼后兵了。”他松开手,在原有的斌字上加了个张字,看监视者已打起了鼾声,梁父吟一口气在纸条上写了一串人名。又在另一纸条上写下“三十六计,走为上”,那女人看过,梁父吟自己揉烂在手里。
女人藏了那张字条问:“还有吗?来两个好猜的。”
梁父吟打了个哈欠说:“困了,不玩了,我今天破的字你好好记住,回去考别人。”
女人会意地说:“我也学了一招,可以应付了。”
凌晨,亚细亚号停靠在灯火辉煌的哈尔滨站,车站放送器反复播放着“亚细亚号特别快车到达终点站哈尔滨”的信息,接站的、出站的一片喧嚣声,附近喇嘛台的钟声也响了,悠长而响亮地震撼着夜空。
梁父吟与摩登女士一同下车,监视人磨磨蹭蹭地在后面跟着,女士问梁父吟说:“先生直接去亲戚家吗?”
梁父吟说:“天太早,人家还都没起床,不好打搅,我想先找家旅馆。”
女士就提议,像他这种有身份的人,最好住道里中央大街的马迭尔旅馆,离车站又近,地段好,又舒适,就是贵点。
梁父吟说他每次来都住那儿。
女士挥挥手说:“那就后会有期了,有机会再跟先生学猜谜。”
梁父吟一笑说:“雕虫小技而已。”
9
张云岫把杨小蔚领进黑咕隆咚的教学楼,也不敢开灯,为避免发出声响,二人都脱了鞋,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推开一间没锁的教室,张云岫带杨小蔚进去,说:“你先将就一宿,别开灯,别出声,明早晨再给你找地方。”
杨小蔚打了个嚏喷,又赶快捂住嘴。张云岫觉得天凉了,答应一会儿给她弄件棉大衣来。
杨小蔚不让他麻烦了,说:“再有几个钟头就亮天了,还不好将就吗?”
张云岫临走时小声嘱咐她:“千万别弄出响动来,若叫塾头、舍监们知道了,那可坏事了。”说完,他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外面风很大,风吹电线和树木呜呜作响,杨小蔚抱着肩坐在讲桌前的踏步上。黑暗中,钟鼎缓慢地向她走来,他似乎很凄苦,柔情蜜意地对她说:“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你不背我而去,我就不虚此生了。我要带你远走高飞,到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地方,去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田园生活……”
杨小蔚一抖,心里想,难道,那时他就干了违背良心的事了吗?这话太像了。没做亏心事,他怕什么?为什么不敢在人群里待着?
黑暗中,又出现了那可怕的空房子,钟鼎为什么要把她锁了进去?她反抗,不让他锁门,钟鼎不是说了这样的话吗?“小蔚,你别怪我,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你好,过后你就明白了。”
过后明白什么?张云岫的话印证了钟鼎的无耻。“你与他接触最密切,难道没发现他的反常之举吗?”
不知是冷,还是恐惧,她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杨小蔚忽然推开门,跑过长长的走廊,跑出了建大。
杨小蔚脚步匆匆地在长春街头奔跑着。她一口气跑到济众镶牙院门附近,天已放亮了。她不敢贸然前往,在对面当铺前隔街观望,但见镶牙院门上有锁,附近有几个便衣特务走来走去,显然在监视。
杨小蔚从三马路西口一露头就发现这里不安全了。她脚步迟疑了一下,向着黑胡同走去。
·28·
第二十九章
1
杨小蔚一口气跑回锁过她的房子,屋里居然有微弱灯光从门缝透出,她很惊奇,难道宪兵队把钟鼎放回来了?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趴门缝向屋里看,果然是钟鼎在里面,他没开电灯,只点了一根蜡烛。他一脸愁容,外面稍有响动,他都悚然心惊地张望半天。
杨小蔚突然推门进来,钟鼎如同见了鬼一样跳起来,退到墙角,直到认出是她,才渐渐平静下来说:“你,你叫我好找啊,你跑哪儿去了?”
杨小蔚一声不吭地逼视着他,弄得钟鼎六神无主。他把门重新关好,悄声说:“回来就好,没出事就好,我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呀。”
杨小蔚问钟鼎:“你为什么把我像囚犯一样锁起来?”
“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得阻止你也去刘家烧锅开那个会,不能让你被宪兵队抓走,锁了你,是想让你躲过一劫。”
钟鼎也许不明白杨小蔚此时的心境,他说的是实话,却恰恰等于敞开了他卑污的灵魂。“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日本人昨晚要动手在刘家烧锅捕人?”
杨小蔚这么咄咄逼人地一问,钟鼎才后悔失言,忙说:“我怎么会知道?预感而已。”
杨小蔚装作不知道他被抓,问:“你怎么得以幸免?”
钟鼎说:“我岂能幸免?我刚从宪兵队里侥幸出来。”
杨小蔚现在很能沉得住气了,她的口气缓和了很多,席地坐下来,抱着膝盖,依然盯着他问:“出了什么事?出叛徒了吧?”
钟鼎说得含糊其辞:“可能是吧,刚到七点,会还没等开,宪兵队就包围了刘家烧锅,在场的人一窝端,无一漏网。”
杨小蔚又问:“你们的损失很大吧?”
钟鼎说:“反正抓走好几十人,有的显然不是,多数是去买酒、买酒糟的老客,也倒了霉,一起抓走了,我也不认识谁是自己人,受多大损失说不清。”
杨小蔚又提出质疑:“宪兵队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把你放了呢?”
钟鼎只好编谎,说:“我说我是来联系买酒的,别的啥也不知道,他们看我也不像反日分子,又有国民手账,就把我放了。”
杨小蔚说:“那就没事了呀,干吗躲到这破地方来背风?走,回镶牙院去,我都困得不行了。”
一听说回镶牙院,钟鼎显得十分恐惧,坚决说:“不行,绝对不能回镶牙院去!而且永远也不能再回去了。”
“这又为何?”杨小蔚问他,“你怕再次被抓?”
钟鼎说:“听我话没错,反正不能回去。”
杨小蔚又一次逼问钟鼎:“看起来,你早就知道昨晚上一定出事?”
钟鼎死鸭子嘴硬,依然说:“我只是预感,心灵感应而已。”
杨小蔚不依不饶,问:“心灵感应?那你和谁感应?”
钟鼎有些不耐烦,说:“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打嘴仗?还不是为你好?”
杨小蔚说:“是呀,把我锁在这空屋子里,也是为我好,以免被人抓去。”
钟鼎说:“你明白就好。”
杨小蔚还是劝他回镶牙院去:“别在这遭罪了,你的担心多余。既然日本人放了你,就是相信你不是抗日分子,还会再来逮捕你吗?那压根不放你岂不省事?”
钟鼎驳不倒她,脱口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光是担心日本人。”
一语泄露了天机,杨小蔚一双犀利的大眼睛咄咄逼人地盯视着他,说:“你不会是怕自己人收拾你吧?”
听了这话,钟鼎浑身一震,一脸的恐惧,连连否认说:“没有的事儿,怎么会呢?”
半晌,杨小蔚的目光才移向房门,她眼里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泪水,她的心彻底凉了,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过了片刻,杨小蔚说她真有点饿了,问钟鼎是不是也饿了?她想出去买点酒菜来。
钟鼎反对,说他方才吃了几块饼干。也劝杨小蔚吃几块垫补垫补。
杨小蔚站起来往外走说:“那顶什么。”
钟鼎走过来拦住她,说:“太危险了,你也不能露面。”
杨小蔚说:“那咱们俩等着饿死在这儿呀?”
钟鼎说:“再说,天还没大亮,啥店铺能开门下栅板呀?”
杨小蔚说:“我认识一家饭馆掌柜的,多给点钱没有办不到的。”
钟鼎劝不住,只好嘱咐她:“你要十分小心,万一发现有尾巴,可千万别回这儿来呀。”
杨小蔚没言语,只斜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杨小蔚真的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瓶高粱酒。钟鼎没想到她这么有办法,弄了这么多好吃的。
杨小蔚把纸包一个个打开,都是熟食。
看她脸冻得通红,钟鼎说:“看你,脸都冻红了。”
杨小蔚说:“外面变天了,看样子要下雪了。”
钟鼎把她一双手暖在自己手里,问:“路上没碰到可疑的人吧?”
她把手抽出来,说:“我是溜着墙根走的,巡逻的过来我就藏起来。”
钟鼎抓了一块酱肉扔到口中,“这酱牛肉真香,不容易买到啊。好久没吃过酱牛肉了。”
杨小蔚说:“要不怎么说我和掌柜的有交情呢。”这是驴肉,熏出来叫驴马烂,钟鼎没吃出来而已。她拔去瓶塞,又从怀里摸出两个酒盅,倒上酒,说:“来,今儿个咱俩好好喝两盅,也给你压压惊。”
二人便席地而坐,听着外面呼呼风响,喝下一盅酒的钟鼎发感慨地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其实人生就是一场游戏。”
杨小蔚说:“这叫什么话?游戏可是假的呀,人生能说是假的吗?你也太消沉了吧?”
钟鼎苦笑着又喝下去一盅说:“消沉?只有醉生梦死的人才不会感到消沉。”
杨小蔚什么也没吃,静静地望着他。
钟鼎连喝了几盅酒,见杨小蔚不吃也不喝,就劝她:“你也喝点,天冷,酒能活血。”
杨小蔚勉强喝了一口,她也许心存一线游丝般的希望吧,问:“你今后怎么办?不如去找组织吧,对了,镶牙院开不开了?光躲着是事吗?”
钟鼎说:“不能贸然去找,违反纪律,等着他们来找我再说吧。”
杨小蔚说:“你藏在这里,又不敢出去,谁能找得到你呀?这样吧,你害怕,你就别露面,我替你去找人。”
钟鼎不知道杨小蔚这是最后的试探,他脸上又现出惊恐神色,连忙摆手道:“你千万别胡来,我谁也不想找。”
杨小蔚说:“你怕鬼子,还怕自己人吗?你不会是有短处、做了亏心事吧?”
钟鼎手一抖,酒都洒出来了,他发现了杨小蔚那逼人的目光,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眼神。他连忙扭过头去。
杨小蔚看在眼里,她很难过,也彻底失望了,还有什么好说?
钟鼎索性说:“我没做亏心事。实话告诉你说吧,我干够了,过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