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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假扮的神使得到尊敬的同时,也要有相应的付出,比如海中往往栖息着村民们无法降服驭使的大妖,使得村民们不敢出海捕鱼,出手降妖便是他的分内事。后来就发展到村里大小事都要来烦他,甚至脚戳了也来向他求助,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安静,雷修远反而有点不习惯,他推开院门,使见远处许多人团团围着,叽叽喳喳不知嚷嚷什么。
雷修远凑近了几步,忽然一阵风起,缠绵而淡幽的香气掠过鼻前,这味道……是那个女子?他一过去,村民们立即敬畏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有人两眼放光地连声道:“神使大人!她说自己不是山神娘娘,那她一定是山神座下的山鬼!之前那个白色的九尾孤,一定是山神豢养的神兽吧?!”
山神?神兽?雷修远对这些村民发散的各种奇思妙想未知可否,人群中心,那白衣少女骑着一只模样十分狰狞古怪的凶兽,正给一个受伤的村民疗伤,治疗网盖在那人身上,细碎的伤口几乎立即便愈合,引来村民们阵阵崇拜的欢呼。
雷修远见周围还有许多人受伤流血,不由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村民道:“那只凶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海上跑来的,一落地就叼了两个人,大家上去对付它,反而许多人受伤,还好山神娘娘…哦不对,还好山鬼姑娘在,出手驯服了那凶兽,您看,就是她骑着的那只,山鬼姑娘还会疗伤!我就知道,她绝对不是坏人!”
这么容易就相信人,还是老样子,雷修远暗暗发笑。
黎非没注意雷修远来了,她替最后一个村民用治疗网治好伤,跟着站起身,手一挥,原本被她骑在身下的那只凶兽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举起似的,送到了惊呼的村民们面前。
“杀掉?”她用十分不熟练的海外话热心发问。
众人见那只狰狞可怕的凶兽在她手下简直比最听话的猫还要柔顺,顿时生出了恻隐之心,连连摇手:“不必不必!赶走就可以了!”
这半个月黎非可不是白在村里晃荡的,好歹最简单的话能听懂个八九不离十了,当即顺从大家的意思将那凶兽驱走,忽地一眼看见雷修远站在不远处,她眼睛顿时一亮,竭力克制想要奔过去的冲动,走上前笑吟吟地用磕磕巴巴的海外话道:“你、你出来啦?”
雷修远望看她发亮的如黑水晶似的眼睛,过了半天才淡淡应道:“嗯,是啊。”
说罢他转身又走了,黎非愣了半日,突然惊叫起来:“你刚才是说的中土话?!你能听慢我的话!以前是假装听不懂?!”
是啊。
雷修远还是不回头。
黎非再顾不得许多,冲上去小心握住他的袖子,急道:“等一下等一下!修远!你明明会中土话!你、你有没有再想起点别的?比如我是谁啊?”
没有。
雷修远依旧不说话。
黎非追着他问了半天,他硬是装聋子,一声不吭,又要假装听不懂中土话?她只得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用十分不熟练的海外话说了一声:“什么,都没、没想起?”
雷修远终于给反应了,他停下来回头望着她,低声问:“修远是叫我?”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十二世 二
他说的还是海外话。
黎非绞尽脑汁思索这半个月来学到的那丁点海外话,一个字一个字生涩地回答:“是的,这是你的名字,雷修远。”
雷修远……老实说,他对这三个字一点特殊的感觉都没有,对眼前这美貌非凡还满身飘香的姑娘也没有任何回忆,甚至不如他对灵气入体五行仙法的那种本能的亲切。
但他并不讨厌她,没有男人会讨厌这样一个绝色女子,更何况她远渡重洋为了他而来。
雷修远看了她一会儿,缓缓点头:“好了,你去吧。”
黎非见他又是干脆地转身要走,情急之下早就把海外话忘到天边了,当即急道:“修远,你有什么打算?以后就住在这座岛上吗?”
雷修远低声道:“你想待在这里的话,就把话好好学学,你的口音太滑稽了。”
……口音滑稽也不是她想的啊!黎非一路小跑追着他:“这里的话弯弯绕绕太多,还要卷舌头,大难学了。修远你要是有空,能稍微教我一下吗?”
他头也不回进了院落,只丢下一句话:“自己学,你有嘴。”
他居然跟日炎说一样的话……黎非只得摸着鼻子转个身走远,该怎么说,他虽然看似变了许多,其实本质上好多东西根本还是老样子,从不接近麻烦事,在一个不会让人真正恨他的范量内,尽情的使坏心眼。别人都是努力改善人缘,他却永远是把试图靠近的人往外面推。
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先把海外话学流利了。
黎非抬起头,见不远处经过的村民们都用崇拜爱戴的火辣辣眼神盯着自己,她不由想笑。这里许多人从出生到死亡便以为岛就是整个世界,更兼气候适宜,从来也不愁吃穿,所以民风才能如此淳朴,甚至在他们这些多舛的中土人看来,天真得简直发蠢。
所谓无忧知足,应当就是这样。
她走过去,一边比划一边磕磕巴巴地用海外话跟他们进行双方都一头雾水的沟通,日炎都能把海外话学得那么好,她不信自己做不到。
于是慢慢地,捧着簿子和炭笔的山鬼姑娘成了村里一个奇异的风景,海边青石上、田埂边、树桩上、水井旁……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她在徘徊,时常她叽里咕噜跟人乱七八糟地说几句话,小儿学语一般,时而又埋头在簿子上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到了天一黑,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山鬼姑娘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静山,第二天一大早再继续骑着她那只形状古怪长得像一只角的坐骑,慢慢悠悠地飞来村里,继续和村民们进行牛头不对马嘴的沟通。
村民们很快摸出了山鬼姑娘每日的踪迹规律,除了到处找人胡乱说话之外,她没事都会骑着坐骑高高悬浮在神使大人的院落上方,充满深情地凝望神使大人。有时候神使心情好了跟她扯两句,更多的时候是他冷酷地视而不见,村民们不由暗暗心疼,埋怨神使大人不解风情的人越来越多。
当事者二人对此并无察觉,时光匆匆流逝,一转眼便过了四个月,拘缨之岛的季节变化并不剧烈,称得上四季如春,近来只是吹了几场冷风,下了几场冷雨,静山上树叶都没黄一丝。
黎非是被头顶枝叶滚落的冰冷雨水凉醒的,抬头看了看,才发现又开始下雨了。再下意识地扭头看看四周,日炎那只狐狸还没有回来过的迹象,都四个月了,他不知又在何地玩得不亦乐乎。
她打着哈欠从树干上轻盈落下,这四个月她一直随便找棵大树睡觉,都快忘记睡床上是什么滋味了。
一路迎着淅淅沥沥的冷雨去向山中清泉处细细梳洗完毕,黎非周身火光一亮,将被雨淋湿的身体和衣服瞬间烤干,顺手又摘了片大叶子当伞,跨上兕之角抖擞精神往山下村庄前进。
这些日子她也摸出规律了,早上去他院落的时候,如果门窗开着,便是他已醒了,她只要人一到,他就会从屋里出来,跟她随意说两句话。若是门窗关着,就是他睡了懒觉,自当上什么神使之后,他整个人也懒散了许多。
今天她好像起得有些迟,不知道雷修远会不会在等她,今天能不能多和他说两句话?黎非觉得自己像是在重新认识雷修远这个人,在他还没有喜欢上她的时候,他最本色的性格正呈现在眼前,还是那样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她可以一遍遍重复地爱上他,只是不知他会不会第二次再那样爱上自己。
黎非自嘲地笑了笑,当然可以等他想起一切,等个几百年,他大概就能想起了,可这样像是自己败了似的,她没有办法让雷修远在不受建木之实的诅咒下,对自己产生感情。
山林的出口近在眼前,黎非不愿让自己想太多,兕之角骤然加快,疾电般窜出树林,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村口那里似乎有个人影,她心中忽然一动,兕之角瞬间慢了下来,缓缓飘过去。
是雷修远。黎非怔怔看着他,他头发还是没束,披着外衣手里撑了一把油纸伞,静静站在村口,不知在等谁。
“修远。”她唤了他一声,从兕之角上跳下去,走到他面前,用还不太流利的海外话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雷修远见她手里捏着片大叶子撑在头顶,晶莹的水滴从叶片尖上扑簌簌地滑落,这模样有趣得很,他颇有些忍俊不禁,竭力忍住笑意,开口道:“没什么。”
没什么?黎非愕然看着他将手里的油纸伞塞给自己,然后又利落干脆地淋着雨往回走,她心中一个激灵,突然开窍了似的,握着伞几步追上去,垫脚把伞罩在他头顶,一面笑道:“修远,能去你屋里看看么?我不碰乱什么。”
他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那就是默许了对吧?黎非一路踮着脚替他撑伞,没走几步,雷修远一把将伞抢了过来,低声道:“好好走。”
她趁机凑近,轻轻握住他的袖子,抬头朝他讨好地一笑:“那就麻烦你撑伞了。”
得寸进尺的小姑娘,雷修远瞥了她一眼,可他真的一点也不讨厌,一点也不。
推开院门,抖落油纸伞上的水滴,他先将大开的窗户从外面合上,黎非眼尖,早已望见窗下书桌上一片水迹,靠近房门的地面上也全是雨水打湿的痕迹……他一定是开了门窗等她等半天,最后忍不住了才跑去村口等的。
黎非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这几个月的辛苦忽然变得轻如鸿毛,他曾为了她拼命许多年,而她只是短短几个月露宿山林,绞尽脑汁学海外话而已,谈不上任何苦。她知道,雷修远虽然很少说甜言蜜语,可他会用尽全力对喜欢的人好,甚至将她的烦恼痛苦一并分走。
雷修远以前说过,遇到她,是上天给的福气,他错了,其实遇到他,才是她的福气。
她跟着他进屋,先四处打打量一番,出乎意料,以前在书院也好,无月廷也好,他的房间几乎都是空荡荡什么摆设都没有,可这里却不同,墙角摆了许多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放了也不知多少本书,虽然书多,却纤尘不染,可见这些书他都是时常翻阅的,沿着书架过来的另一面墙下放了几盆花,都是从未见过的种类,其中有一盆花居然大如人头,其色如墨。浓香四溢。
如今他是神使大人,所穿所用自然比往日要好无数倍,连椅子都嵌了宝石,屋里居然不是用油灯,而是墙角点缀着明珠,床大得离谱,被子上还绣金线……黎非看了一会儿只觉眼花缭乱,索性放弃这些富贵装饰,走到书架旁看那些书。
书上的字她一个也不认得,可字体并不陌生,曾经异民墓前的石碑上刻着的就是这种字,应当是海外的文字了。
看不懂书,黎非只好低头去看那些花盆,一面问道:“这些书和花那是村民准备的吗?”
她可不觉得淳朴到冒傻气的拘缨人会弄到这些东西,花和书明显不是拘缨之岛上能有的事物,这里怕是认字的人都没有,一切都还维持在自给自足的未开化阶段。
雷修远端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淡道:“是我这两年闲来无事在别处收集的,海外之大超乎想象,我收集了各地的书籍,这些花都是传说中的东西,不过也只是极小一部分罢了,不知何时才能彻底将海外的一切都了解。”
黎非端着茶两眼发直看着他,他这段话是用海外话说的,词语太复杂,她只能有听没懂。
雷修远有点嫌弃又有些好笑地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