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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笑-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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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百年前大战仙界,四大仙门损伤惨重,但与万年前的仙魔大战相比,小巫见大巫。据说当时天庭倾尽兵力,天帝御驾亲征,却铩羽而回,而且还受了不为人知的重创,直至万年后的今日仍极少露面。

“惨烈厮杀……惨叫声震天撼地……”伍儿慢慢皱紧了眉心,仿佛亲眼看见远古的那一场战役,“众仙被诱到黑蛮地宫,不敌魔力,血流成河,最后无一生还……”

她闭着眼,透过黑暗视物,一步一步走向神龛,伸手按在龛案边沿,咔嗒声响,神龛旋转如扇,地下突然现出四方空洞,一座人像从洞底缓缓升起。

这是一个女子雕像,尺寸比照真人,白玉凿成,雕工极为精细,女子轮廓眉眼栩栩如生,连云裳绸带都琢得惟妙惟肖,飘逸灵动。玉雕女子的容色并不绝美,只算秀丽,气度却是雍然,清雅娴静。

墨隼弹指燃起一簇魔光,照亮眼前的几尺地。他看清玉雕女子的相貌,陡然一惊。这不是伍儿吗?如此肖似!

“密殿中竟藏有一座玉雕,我从未发现。”他低语,话中带着沉思,“你与这女子十分相像,她是你什么人?生母?姐妹?或是你前身?”

伍儿轻轻抚摸玉雕,手指一顿,停在玉雕腰侧。原来那冰丝般的薄纱腰带是实物,她拈指摩挲,指腹下微觉粗糙凹凸,能摸出一个个细小字符。

“朝华吾妻:为夫无能,在你身怀麟儿时未能照顾在侧,令你枉死。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念在天界众仙是你同门,为夫今日将他们一齐带来,留此向你忏悔。吾儿初初成形,可怜胎死腹中,你未及替她取名,为夫就取你名中一字,唤她为朝儿。待为夫以元丹助朝儿回生,便随你而去。天地渺渺,生死虚妄,惟你永存吾心。”

落款无名,只一个“夫”字。

这份写在腰带上的札记不过寥寥数语,轻描淡写中隐含霸道戾气,而又柔情深刻,昭显超越生死的浓浓爱意。

伍儿一字字念完,眼角滑下一滴泪珠,心中莫名酸痛悲怆。

“朝华?”墨隼眸色一沉,幽光闪动,“天帝膝下无子,只有七女。长女名为朝华,早逝。”

伍儿心痛感渐重,似有一支支棉针戳在心尖,伤口细微不见血,可是隐痛难止。

朝华天女,与她可有关系?

天女落凡,嫁为人妻,原想为那心爱之人生儿育女,过平凡日子,谁料变故横生,天劫降临,身死魂灭,胎儿夭折,无缘于世。

伍儿隐隐约约感知到这些前尘往事,意识却很模糊,只觉满心悲恸,无知无觉地泪流满面。

她无声落泪,手抚玉雕,慢慢滑落坐地,依偎在玉雕脚边,良久无言。

过了许久,她毫无动静,墨隼疑唤一声:“伍儿?”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墨隼靠近,蹲下身来,凝目看她。她依然双眸紧闭,未曾睁开,脸上的疤痕逐片脱落,棉絮般飘下来,新生的肌肤莹白如美玉。她像是累极睡着,眼角却不断有泪水渗出,一滴滴掉在玉雕的足上。冰清的泪珠润泽着玉足,微微绽起清澄的光,光在她背后晕开,宛如温柔的手将她环抱,哄着她入睡。

墨隼默想了会儿,抱起她,离开密殿。

外面大殿中悬挂十八颗夜明珠,亮堂如白昼。墨隼抱伍儿坐在高台宽椅,低头凝视她。如果他揣测得没错,密殿里的玉雕是朝华天女,留字之人则是上古魔尊,那么,伍儿极可能是他们的女儿。魔尊以元丹强留她魂魄,她许是在回魂时来过魔宫。她与仙魔都有渊源,所以才能承载魔气,又吸引神器近身,就连亭兮的残魂也可依附她体内。

如今想来,应是亭兮之魂抑制了伍儿的元神,只要亭兮离体,伍儿就会涅槃重生。仙魔结合诞下的子嗣,善与恶的矛盾体,将来她元神清明,究竟会成仙,还是成魔?

脑中思虑只在转瞬间,墨隼心中已有决定。既然他始终不愿意毁了她,那就帮她成魔,一旦彼此成为同类,自然站在同一战线,无需再互相争斗,费力费心。

“伍儿。”他轻拍她的脸颊,唤醒她,“三日之期未满,你别想靠昏睡糊弄过去。”

伍儿紧蹙黛眉,半梦半醒。纷繁的画面在脑海中电闪,有亭兮的记忆,有万年前的场景,惟独没有她自己的。

“伍儿,醒醒。”墨隼继续拍她的脸,稍稍一顿,换了称呼,“朝儿!”

伍儿颤着长睫睁眼,迷糊道:“谁是朝儿?”

她缓过神来,发觉自己躺在他怀中,顿时跳起,警惕地站到一旁。

“你在密殿中看见的一切,这么快就忘记了?”墨隼勾唇扬笑,语气亲和而惑人,“你是魔尊之女,与我分属同门,今后我不会再起意杀你,放心。”

“胡说!”伍儿驳斥,“我才不是什么魔尊之女,我只是普通的凡人!”

“普通的凡人?你骗得了别人,难道骗得了自己?”墨隼眉梢轻扬,淡笑睨她。

伍儿抿了抿唇,一时没有接话。她没有忘记密殿中看见的一切,那玉雕女子与她极像,还有札记上的遗言——吾儿,谐音伍儿。这些都是巧合吗?

魔宫的原主人是上古魔尊,有能力弑杀众多仙人的也必定是他。若她真的是朝华天女与魔尊的女儿,那么害死她母亲的就是天界天规?

这样算起来,她和魔界是友非敌,天界才是她的仇敌。

墨隼给她时间静思,半晌才道:“想明白了?”

“不!”伍儿用力摇头,无法接受立场瞬间逆转,“我一定不是朝儿!我叫伍儿,是霁宸上仙的徒弟,仙门的弟子!”

“无妨,你终会弄清楚自己是何人。”墨隼并不急,神色从容,“你把那只兔子叫出来,我有话问它。”

伍儿捂着衣兜,防备看他:“你休想伤害萝卜!”

墨隼挑了挑眉,笑道:“一只小小兔子,我何须花费力气伤它?”

白绒绒的脑袋钻出伍儿衣袋,兔子怯怯地出声:“找我何事?”

“你步步引导朝儿,必是为了帮她开启元神,她与你有什么渊源?”墨隼望了伍儿一眼,决意唤她的新名字。

“没有渊源。”兔子缩缩脖子,只露半颗头在外,小声道,“亭兮神女,朝华天女,情谊笃厚。”

它嗖地躲回去,不肯再多透露。

墨隼何等明锐,半眯瞳眸,分析道:“亭兮和朝华天女皆已陨,这只兔子想必与她们有主仆之情,因此忠心耿耿寻回朝华天女之女,助其得道。”

伍儿闷不吭声。他处心积虑不就是要证明她是朝儿么?是又如何,她怎么都不会助纣为虐!

墨隼站起,浅浅的笑意噙在唇边,似温存,似邪气。第一步棋已下,下一步不必他亲自动手,自有仙门那些人代他落子。

“朝儿,魔宫没有食物,只有酒酿,你可以喝一些充饥。”他衣袖一扬,从椅下不知何处搬出几坛子陈酿。

他拉住伍儿的手,走到大殿中央,随性地席地盘腿坐下,塞一坛酒到她怀里。

伍儿心情烦闷,听他一直唤她“朝儿”,更觉烦躁,捧起酒坛就饮。烈酒入喉,火辣辣地刺激着喉舌,却有过瘾的感觉。伍儿猛灌了几口,咂咂嘴,开口道:“如果我是魔尊的女儿,你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放我走?”

“你是魔尊之女,应该现在就交出神器,让我击退来犯的仙门之人。”墨隼也端着酒坛饮酒,动作利落而不失优雅。他的语气不含逼迫之意,只是难掩野心和狂傲,仿佛神器已是他囊中物。

伍儿抱起酒坛,咕噜噜牛饮,不想再提神器,似醉非醉地道:“本来我以为我可能是亭兮转世,但如今看来,机率甚微。你身边那个女子才是亭兮,你得回爱人,可开怀?”

墨隼沉默喝酒,没有回答。

伍儿轻笑起来,又道:“我这问的是什么傻话,你肯定很开心,既离开了镇魔鼎,又与旧情人重聚,人生乐事,莫过于此。”

墨隼脸色沉寂,不发一语。

半坛子黄汤下肚,伍儿小脸绯红,醉醺醺地说着:“你已经有了亭兮师姐,若再对我动情,如何对得起她?”

墨隼目光渐渐锋利,划过她红扑扑的脸蛋。她是借酒装疯,还是真醉?

伍儿半躺在地,咕哝道:“世上烦恼太多,哪里像龙王说的那样,只有寂寞。我不如醉死在这里,不出去,不管你们抢什么神器,随便你们打得你死我亡。”

她侧卧着,眼睛半眯,浓密的睫毛垂掩下来,隐藏眼底的情绪。她与亭兮师姐不同,师姐回到了大魔头身边,就抛却世间一切,不念师恩,不理父仇。羲神是师姐的父亲,为了伏魔而自毁神身,师姐难道一点也不伤心,一点也不介怀?

她却做不到。师父对她有三年的养育教导之恩,她不能背叛师门。可若她果真是仙魔之子,母仇如何能无视,如何能与父亲背道而驰?

“朝儿。”墨隼搁下酒坛,和她并肩躺下,嗓音凉薄,不急不缓地道,“我从未说过亭兮是我的爱人,你无需介意,更不用吃醋。如果你爱上了我,我就让你长留在我身边,共同进退。”

诱情的话十分动听,伍儿笑容可掬,侧眸看着他:“你不爱亭兮师姐?她为你遭受磨难,牺牲良多,好不容易回魂重生,你忍心负她?”

“不曾爱过,何来相负之说?”墨隼翻身侧躺,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眼眸,“当年她被我拘禁在黑蛮三个月,不知因何爱上我。她是灵慧且温柔的女子,该软时软,该强时强,后来日子久了,我真心钦佩她,接纳她转敌为友,但也只止于此。”

这一番剖心的话,他说得真诚,像是对她毫无保留。伍儿“唔”了一声,道:“你说得她那样好,这般好的女子你都没有爱上,可见你无心无情,如此薄情之人,又凭什么让我动情?”

“你怎知薄情之人不会变得深情?”他语声轻缓,眼神灼灼,光泽邪魅勾人,“不曾尝过情爱滋味的人,犹如一座尚未被挖掘的宝山,当这样的人动了真情,或许便是矢志不渝的深爱。你不想试试?”

“你在诱惑我……”伍儿笑盈盈的,醉态娇憨,眨眨眼,道,“我听出来了。你这个计谋已露陷,可有别的说服之词?”

“不需要说服,情愫若已滋生,你的理智迟早会自动消失。”他伸指,轻勾起她的下巴,低低地道,“回想一下我吻你时的感觉,是否心跳怦然,浑身发热,身体反应不受理智控制?”

伍儿微怔,偏过脸去,反问道:“你呢?怕是你心跳怦然,浑身发热吧?”

墨隼亦是一怔。身体的反应确实不受控制,此时她近在咫尺,他隐有冲动,想将她搂入怀,再吻一次,确认那躁动的感觉是真是假。

“感情的事很微妙,你在乾坤镜中看了我三年,也许日久生情,早已对我动心,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伍儿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她对男女感情一窍不通,如他一般迟钝。

“倘若真是这样,你更可以放心地爱上我。”墨隼不露异色,轻松地把话锋推回她身上。

“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那就算了,打个平手,你让我走吧。”伍儿神态惫懒,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墨隼低笑:“你还是不明白,我们不需要说服对方,只需听从心的声音。”

‘文}伍儿懒懒回道:“你先听听你心的声音。”

‘人}空气中飘散着醇厚的酒香,浓烈醉人。两人都是四两拨千斤,不着痕迹地运用辩才,诱情攻心。然而感情的确无关理论,是身的悸动,心的旌摇。

‘书}冰凉的黑石砖面上,两人一起躺着,似醉了,又似酒后更清醒。方才各自说的话,悄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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