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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卫浪云的创伤已被他们细心的调冶过了,周到的程度即令卫浪云本人也感觉承受不起,他们就像侍候太上皇一样无微不至的侍候卫浪云,非但殷勤的为他治伤换药,净身更衣,甚至吃的喝的也全是最上等的东西,这种待遇,简直比卫浪云在“勿回岛”当大少爷的时候还要过得舒适,如果不是没有自由,生活太单调的话,卫浪云甚至根本就不想出去啦。
可是,虽然他们对待卫浪云如此优厚,每个人的态度却是冷冰冰的,尤其对于为什么原因狙击他,囚虏他的事更是绝口不说,这五天来,卫浪云仅仅见那姓冒的矮胖子剑手与这俊俏书生几面以外,那些曾经攻击他的“铁血会”首要们,自从离开出事地点的干涧之后,直到现在俱未见过,当然,卫浪云十分明白其中必有什么蹊跷,但他也落得清闲,你不问,我正好不愿讲,便借着机会舒舒服服的滋养休息,同时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这笔帐,等伤势好了再算!
石室中,有一盏银灯亮着,光线还算明亮,在这里也搞不清是白天晚上,唯一分辨时辰的方法,卫浪云便只有依照每天三顿饭送来的时间预测了。
此刻,他懒洋洋的侧倚在石榻上,睁着眼凝视头顶的透气口发着呆,这些天来,该想的全想过了,能预作打算的,也打算过了,如今,除了等情势的发展再随机应变之外,就只有——呃,等着吃饭啦。
门外起了一阵粗重的铁链拖动声,这声音惊动了卫浪云,他颇有兴趣的注视着石门,果然,那扇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一边移动了,现露出门外一个双手平端着一只宽大银盘的彪形汉子来。
卫浪云目光飘了一眼自己的左脚与左手——全被两具嵌连在石壁中的大号镣铐锁连着,同时,他知道这汉子后面那副如临大敌的情景——每当他们给他送饭或收拾餐具的时候。
手脚是迅速的,那名身穿紫色劲装的大汉端着银盘走近石榻旁边,小心翼翼的将银盘放下,然后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回身转出一尺许,六具连珠强弩对准了卫浪云,六具强弩的后面,还可以看到隐约的兵刃闪光。
举举右手,卫浪云笑眯眯的道:“多谢了,伙计。”
那名大汉充耳不闻,像躲避瘟疫一样匆忙离开,耸耸肩,卫浪云用力吸了吸气,开始流览起这一顿饭是什么佳肴美味来。
精致的雕花银盘上是一副牙筷,一小碟拼花火腿片,一小碟鞭蓉虾仁,一小碟翡翠腊肠,一小碟嫩炒鸡丁,再配上一碗冬菇鱼翅汤,一盘又细又白的馒头,鲜红浅绿,美食美器,色香味俱全,光是眼看着,也不由令人食指大动!
满足又赞赏的吁了口气,卫浪云不觉咽了口口水,然后,他忍不住伸手用指头先拈了一片火腿塞进嘴里咀嚼品尝,晤,香极了,他砸砸舌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腊肠,刚想放进嘴巴——嗯,这才发觉那扇石门竟然未曾关上!
正自微怔,石门外,人影一闪,那位儒雅倜傥的俊俏书生恰在此刻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这书生一见卫浪云筷子夹着的蜡肠,正张开嘴欲吃未吃的模样,不由赶紧连连抱拳,笑嘻嘻的道:“请便请便,卫兄尽管用膳,不要管我,我就在一旁陪你聊聊就行……”卫浪云微微一笑,道:“你不一起来吃点?”
书生优雅的坐到石礅上,他双袖互拥,和善的笑道:“不客气,卫兄自便,我也已用过了。”
一大口将腊肠塞进嘴巴,卫浪云抬抬筷子算是招呼,他一连细细咀嚼,一面品尝滋味,点着头,唔唔直赞。
颇有兴趣的看着卫浪云津津有味的吃喝,书生笑道:“我们这里的粗犷莱肴,还合卫兄口味么?”
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卫浪云赞美着道:“好极了,伙计,色香味俱佳,每次看见这些丰美的珍肴,皆令我垂涎三尺,食指大动,一进了口,真个恨不得将舌头也吞下肚去,哈,伙计,可真难为你们怎么雇到这么一位烹调的好手?”
又夹了一只虾仁吃着,卫浪云低着头,续道:“老实说,我生平对‘吃’这一门也十分重视,尝过的名厨手艺也不算少,但比诸你们的大师傅,却还似差了几分火候,就以大江南北那几家名菜馆来说,除了他们有几样特别拿手的上菜以外,其他的玩意也不过如此,伙计,我非常欣赏你们的厨下大师傅的本事……”书生浅笑着道:“夸奖了,卫兄。”
咬了一口馒头,卫浪云接着道:“我在‘勿回岛’的时候,有一个厨师是专门侍候我的,每个月的酬给是十两黄金,但恼人的是他所做的菜肴也不怎么合我口味,我曾试着换人,哪知不换还好,一换之下,新的厨师还不如原来的那个,你说令不令人气愤?”
连连颔首,书生笑吟吟的道:“当然,当然,找一个好厨手确实不容易,就说我们这一位大师傅李胖子吧,还是瓢把子费了好多心血才聘请到的……”卫浪云开怀吃喝,神采飞扬的道:“民以食为天,在最初的时候,大家只知道饿了填饱肚皮算完,随着文化的进展,智慧的增长,加上各种生活的必需品,一一创造越臻精巧适用,人们在吃的这一方面也就逐渐讲究起来啦,如今也已不是光会填饱肚皮的年代了,大家更讲究如何吃得好,吃得妙,吃得别出心裁……”仿佛有着什么心事,书生的表情已经稍稍有了点不耐烦的征兆,但他却尽管装得十分有兴趣般的聆听卫浪云的满口“闲篇”“吃经”,表面上,还得陪着—副看上去相当和熙的笑颜……。
在咽了一块鸡丁之后,卫浪云又滔滔不绝的道:“但是,年代的进展,却也牵连着人们的思想复杂了,欲望升高了,甚至连心地也慢慢由纯笃转诡异了,当大家在能吃得饱,而且更知道了如何吃得更精更好之后,便有人开始了其他方面的发展,有些讲究宫室器皿的精致,有些讲究衣物穿着的华丽,有些人想求得更多财富,有些人想得到更大的权力,而还有人,伙计,便综合了以上所有的欲望,用一些或是血腥的,或是狠辣的,或是狡诈的阴毒诡谋来实现他的奢望,做成一种翻云覆雨的情态,而在这迷乱的情态间隙中钩心斗角,见势而为,以遂他们原本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心愿。”
书生的神色渐转为僵冷与尴尬,那抹笑容再也装不出来了,他有一股遭受愚弄和讥嘲的感觉——至到卫浪云的话快说完了,他才恍然明白了对方并非是在闲扯,乃是兜着圈子在嘲笑他们!
用衣袖抹抹嘴,卫浪云将银盘推开,满足的吁了口气,轻轻抚着肚皮,边用舌头扫着口腔内的残食,发出“啧”“啧”的怪声来。
书生强忍着一肚子怒火,他不自然的笑笑道:“卫兄,呃,吃饱了?”
哈哈一笑,卫浪云道:“饱了饱了,非常满意。”
表情微冷,他又笑道:“大约,伙计你对我方才那一篇谬论有些听不入耳吧?”
表情微冷,书生不悦的道:“我看,卫兄只怕是有感而发吧?”
老实一点头,卫浪云干脆的道:“不错,正是说的贵方——‘铁血会’!”
勃然大怒,书生厉声道:“卫浪云,你要搞清楚你目前的处境及在此地的身份!你以为你是谁?竟在本座面前指桑骂槐,侮蔑铁血会!我老实告诉你,若非敬你也是一条汉子,铁血会的待敌手段恐怕你将终生难忘!”
慢吞吞的一笑,卫浪云若无其事的道:“风度,风度,伙计怎么几句话不对头,马上就变得这等凶神恶煞了?便是装样,也该装得像个样子,有始有终呀!”
书生“嚯”的站起,冷峻的道:“卫浪云,我可以立即叫你吃一次苦头!”
“啧”了一声,卫浪云浅笑道:“你会吗?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敬重好汉,包括我区区在内,你们之所以如此待我优厚,据我想,只怕内中另有文章呢?”
怔了怔,书生马上咆哮道:“胡说,什么文章?”
故意做沉思状,卫浪云道:“譬如说,有什么利用我对你们有好处的事!或者,我是你们某一事交易中的重要货色?”
有一丝惊异的神色掠过书生的眸子,他似是还想否认,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略一迟疑,他终于冷冷的道:“算你聪明!”
“噗哧”笑了,卫浪云道:“这不叫聪明,伙计,这是一种最为寻常的推理,要不是这样的话,你们何苦花去那么大的心血去狙袭我?而将我虏俘之后又这般善待如上宾?如果我对你们没有一点好处,各位便是在那条干涧不当场将我分了尸,到了这时也早就用毒药送我上路了!”
铁青着脸,书生道:“很好,卫浪云,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也不防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我们费了如许精力,更损失了多名好手,将你掳回本会,只是受人之托,要请你交出两样东西!”
“哦”了一声,卫浪云道:“什么东西?”
书生凛烈的道:“‘搏浪四绝手’及‘比日大双锤’的招式图解及‘勿回岛’上的防卫机关详图!就此两样。”
伸伸舌头,卫浪云叫道:“妈的,你还不如分了我的尸体来得容易!”
冷冷一哼,书生道:“如若你不从,姓卫的,我不妨透露给你知道,只怕比分尸更不好消受的乐子在等着你呢!”
叹了口气,卫浪云道:“这几样东西是谁要的?”
书生毫无表情的道:“我不能告诉你。”
耸耸肩,卫浪云道:“没关系,我就等着看谁要好了。”
神色严厉,书生怒道:“你现在,就得交给我。”
摇摇头,卫浪云道:“不!”
双目中凶光顿闪,书生恶狠狠的道:“你真不?”
笑了笑,卫浪云道:“少来这一套,你要唬我,还差了那么点火候!”
两手紧握着踏前一步,书生那俊俏的面孔也已变得狞厉无比,他蹬着卫浪云,咬着牙道:“姓卫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洒,我‘阴阳剑士’徐修双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眨眨眼,卫浪云一笑道:“唔,原来你就是‘阴阳剑士’,真是久仰大名了!”
露齿又笑,他接着道:“不过,虽说你徐修双的大名我早已久仰,但也不至于唬得我六神无主,不能说话!”
怒吼一声,徐修双挥起一掌,掴向卫浪云,卫浪云微微一仰头,对方的掌缘稍差一丝的掠颊而过!
一击不中徐修双越加愤怒,他踏上一步,双掌骤起,然而,就在他掌力欲发未发的一刹,石门外,一个宏亮雄壮的语声,已然传来:“住手!”
立即收势旋开,徐修双不用细看,也知道是他们的瓢把子“鬼头判”太叔上君到了!
石门外,果然走进了太叔上君那巨大的身影,他后面,尚跟随着姓冒的矮胖子及擅使月牙短铲的瘦高条。
徐修双躬身施礼,便窘迫的道:“一时激怒,举止失过,尚请瓢把子恕过。”
摆摆手,太叔上君道:“罢了,修双,现在你才体会到这姓卫的小子是如何恼人了吧?前些时你还阻止我不要太冲动呢,如今你自己也忍不住啦?”
拱拱手,徐修双苦笑道:“这家伙实在可恨,简直能把人气得发疯!”
忽然怪笑一声,卫浪云在那厢道:“你若真的疯了那该多好?我马上烧起三炷高香,谢天谢地!”
倏然回头,徐修双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耸耸肩,卫浪云道:“别神气,伙计,虽说你那一下子没沾到我,但这笔帐仍得记上,朝后慢慢算啦!”
徐修双两眼如火,咆哮道:“卫浪云,我会叫你好受的,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