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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完经文,枯禅上人挥手说道:“卫施主,盼你好自为之,你去吧!”
卫天元只觉一股柔和力道推来,不由自己的便向后退。他心里又是吃惊,又是悲愤。吃惊的是枯禅上人的功力非同小可,他虽然已经练成了上乘内功,还是不能抵御。悲愤的是,这位少林高僧竟然为剪大先生和徐中岳所愚,善恶不分。
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不走也只能走了。当下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多谢上人训诲,是非善恶,日后真伪自明。”
印新磨听得出枯禅上人是以经文训示于他,但也听得出枯禅上人是不值卫天元所为,心想无论如何,这位师伯总还是要帮自己的,于是佯作不懂,禅杖一挥,喝道:“我的师伯,慈悲为怀,好心劝你,你不领情,还敢反唇相讥,师伯容得你,我容不得你!”
卫天无使出流云飞袖的功夫,挥袖一卷,把印新磨的禅杖夺出手去,当的一声,禅杖被他掷向一座假山,深入山石之中。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枯禅上人喝道:“印新磨,我叫你不可妄动无明,你因何不听。”
印新磨只道一交上手,师伯非得帮他不可,哪知不过一招,便遭惨败。这才知道,那天晚上,卫天元对他还是手下留情。禅杖插入山石,杖尾兀是颤动不休,印新磨吓得呆了。
剪大先生说道:“善哉,善哉!此人怙恶不悛,大师纵加点化,恐也难收效果。不如由我保护徐大侠,暂且离开洛阳,避避他的锋头吧!”
枯禅上人叹道:“卫大元如此胡作非为,老衲亦是始料不及。论理我该替徐大侠消除灾祸。但老衲身为监寺,不能久离嵩山,思之有愧。如今得剪兄锐身负责,那是最好不过。”原来当卫天元与徐中岳第一次在嵩山比武之时,枯禅上人是曾经替卫天元说过好话的。当时另外两位证人——剪大先生和崆峒派的一瓢道人都受江湖上一般舆论的影响,以为飞天神龙卫天元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只有枯禅上人力言人言不可深信,替卫天元辩。因此剪大先生和一瓢道人才答应对比武双方一视同仁,出任公证的。(若然把卫天元当作魔头,那就不能依照江湖上的规矩比武,而是必须群起而攻之了)此际枯禅含有后悔之意的感叹就是因此而发。
他哪知道剪大先生的“锐身负责”,其实是找个借口与徐中岳离开洛阳,偷往京师的。只要枯禅上人不怀疑他,他即使在京师给别人发现,别人也不会相信飞天神龙所说,疑心他是在京师做见不得光的事了。
枯禅上人内疚于心,没向徐中岳告辞,便与印新磨走了。
剪大先生骗过了枯禅上人,心里暗暗欢喜。但也有另外一样担心:“徐中岳得回娇妻,只怕他迷恋美色,明天未必就肯与我前往京师,最少也要在温柔乡中多享几天艳福了。”
他哪知道徐中岳也有徐中岳的烦恼,美人虽然睡在他的身旁,他的艳福却还未曾得享呢。
姜雪君渐渐有了知觉。听得有个骚媚的声音格格笑道:“徐中岳,我替你夺回娇妻,你怎样谢我?”
姜雪君认得这个女人的声音,暗自奇怪:“怎的是她,她平时不是冷若冰霜的吗?她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怀疑自己听错,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偷偷一看,幸而徐中岳和那个女人都是背向她没有发现,她却看清楚了。
她没有听错。原来这个女人果然是徐中岳前妻的姐姐,在江湖上有玉面罗刹之称的赵红眉。赵红眉是老处女,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一向住在徐家。
徐中岳嬉皮笑脸的道:“大姨,你要我怎样谢你?”
赵红眉啐了一口,说道:“你自己应当知道。”
徐中岳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我小姨夫作大姨夫。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做名正言顺的徐夫人的!”
赵红眉冷笑道:“我听你这样说,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徐中岳道:“这次决不会骗你。”
赵红眉道:“总有一天,哼,总有一天?你要我等到哪一天?”
徐中岳陪笑道:“这次包保用不了多少时候,你稍为耐心一些,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定能如你所愿。”
赵红眉道:“你若真有此心,为何千方百计要娶姜雪君?”
徐中岳道:“我对她不过假意。对你才是真心,你相信我吧。”
赵红眉道:“我不相信,姜雪君背你私逃,她已经有了野男人你还要她做你妻子,还说不是真心。”
徐中岳应声道:“就是因此,我不甘心输这口气。眉姐,你给我解药吧。”
赵红眉道:“你若只是力争一口气,趁她现在昏迷,你占了她的身子,然后将她一刀杀掉,那不是什么都报复了吗?何必还要给她解药。”
徐中岳道:“不,不,我要她心甘情愿做我的妻子,不能现在就杀她!既然要她心甘情愿,也就不能用强!”
姜雪君假装熟睡,心中可是气怒交加,当下极力抑制自己,暗自想道:“徐中岳原来果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大坏蛋,竟然要用这样毒辣的手段对付我。但他为何千方百计要娶我呢?”这是赵红眉刚刚问过徐中岳而徐中岳尚未答复的问题,姜雪君也同样存有这个疑问。
只听得赵红眉冷笑道:“你是骗她还是骗我?说你心里的话吧,你是舍不得她的美色,要和她做恩爱夫妻!”
徐中岳叹口气道:“你不相信,那我把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娶她,那是因为要利用她!”
赵红眉道:“哦,她有什么可供利用之处,她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徐中岳道:“她的父亲和飞天神龙的父亲是最要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赵红眉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就因为他们两家有这交情,所以你的矫妻才忘不了她那旧情人!不过飞天神龙和她的父亲亦都已给你害死了,你还能利用什么?”
徐中岳道:“嘘,小声点儿!”
赵红眉笑道:“你怕什么,她中了我的酥骨针,最少也得昏迷十二个时辰,你就是在她的耳边大叫大嚷,她也不会醒来。这地方是地下密室,亦无须顾虑隔墙有耳。”
她哪知姜雪君练的家传内功有自行通解穴道之能,还有一样特别之处,即使是在熟睡之中,内息也会自己运行。姜雪君中了她的酥骨针至今虽然不过六个时辰,却早已醒了。
但她这酥骨针和口服的酥骨散有异曲同工之妙,姜雪君仅能恢复知觉,尚未恢复气力。
姜雪君听得徐中岳自我招供,知道他果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胸中充满怒火,恨不得跳起来一剑将他杀掉。但试一试用点气力,却连一根小指头都不能动弹。
只听得徐中岳苦笑道:“我是不害怕她听见,但这个秘密,我是不愿意任何人知道的,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又何必挑起来说呢。”
赵红眉笑道:“一个人做了亏心的事,总是难免惊惶,这也怪不得你。好啦,你说下去吧。”
徐中岳私自辩解:“我并不认为这是亏心之事,我这是为朝廷立功,我要利用姜雪君,也就是为了继续给朝廷立功。”
赵红眉道:“题目倒是很大,但你如何能利用她为朝廷立功?”
徐中岳道:“飞天神龙的父亲是天地会的首领之一,并且和过去在小金川那股反抗朝廷的强盗也有关系,姜雪君的父亲和他是最好的朋友,虽然我未找到证据,恐怕也是同一党的,否则不会结成生死之交。”
赵红眉道:“好,就算他们生前是同一党的,那又怎样?他们如今都已死了。”
徐加岳道:“但姜雪君可还活着,她的父亲生前和一些什么人来往,她多少会知道一些,这一次她给飞天神龙骗了出去几天,甚至飞天神龙的若干秘密,她也会知道的。”
赵红眉冷笑道:“你以为她会告诉你么?”
徐中岳道:“她并不知道我害她的父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飞天神龙当着她的面撕破我的上衣,已经证明我与十年前那件血案无关,亦即不是他们两家的仇人了。而我却有和飞天神龙是好朋友的证据。我会说得她相信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不过是飞天神龙由于妒忌我得到她,才怀疑我是仇人的,她本性善良,她嫁到我家,已成事实,说不定她会心甘情愿做我妻子。”
越红眉哼了一声,说道:“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但真相总是不能永远瞒住她的,比如说你肩上的伤痕……”
徐中岳霍然一省,说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你用移植人皮的手术,给我弥缝这肩上的齿印,当真是巧妙之极,但不知有效的期限是多少,总不至于只是三个月吧?”
赵红眉格格笑道:“不告诉你,你也不必急着知道,嘿嘿,你这人靠不住,我总得抓着一条绳子,才缚得住你这老猴儿。”
徐中岳擅皮笑脸道:“我对别人靠不住,对你可是真心真意,因为咱们臭味相投。”
赵红眉啐道:“鬼和你臭味相投?”
徐中岳笑道:“我任凭你的摆布就是,你也说得很对,你帮了我一次忙,就能帮我第二次忙。”
赵红眉冷冷说道:“那就要看你是否知恩报恩了,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
徐中岳笑道:“我现在就报你的恩。”
话声中断,跟着响起的是一片淫乱的笑声。姜雪君用不着张开眼睛,也知他们在于什么。
她气得几乎炸了,可惜她虽然凝聚了一点真气,比起刚才也不过好了一些,能够动动抬头而已,只能够动动指头,还是无济于事的。
“原来元哥所要寻找的证据,的确是在他的身上,只可惜元哥也给他骗过了。唉;元哥此际不知是在何方,还有何人能够救我?”想到目前的处境,心里不由得又是气怒,又是害怕。
***
在徐中岳的家,还有一个人也是心乱如麻。
虽然他不如姜雪君之气怒,但心中的惶惑,则是尤有过之。
这个人是徐中岳最得意的弟子郭元宰。
姜雪君的气怒是因为业已知道了徐中岳是她的杀父仇人。
他的惶惑却是不知道他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但已经是开始怀疑了。
而且不是一点点小事的怀疑,是对师父整个人的品格起了根本怀疑。
想到自己一向崇拜的师父,可能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伪君子,他是不寒而粟了!
何以他有这样的怀疑呢?
这个怀疑是由于他从师妹徐锦瑶的口中听到的一件事情而引起的。
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
徐锦瑶悄悄告诉他:“昨天晚上,爹爹请大姨替他治伤,可真是令我觉得有点奇怪?”
他说:“你的大姨擅于用喂毒的暗器,但也是擅于治毒伤的能手,那有什么奇怪。”
徐锦摇道:“爹爹并非要她解毒,他虽然受了飞天神龙掌力所伤,其实也不很重,这两天他早已好了的。”
他说:“你的大姨,除了擅于解毒,还会治普通的伤。也许是你爹爹为了谨慎起见,请她复诊,那也没有什么奇怪呀!”
徐锦瑶道:“不是,不是。”他道:“不是什么?”徐锦瑶道:“不是普通的伤,爹爹是请大姨替他消除肩头的齿印。”
他怔了一怔,说道:“齿印?那么你的爹爹是给人咬伤的吗?”
徐锦瑶道:“是呀,飞天神龙可没有咬过他呀。而且我偷听他们的说话,爹爹这齿伤并非是这次所受的伤,而是很久以前给人咬伤的!”
他也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
徐锦瑶继续说道:“还有呢,爹爹不许我在旁边,只要大姨一个人在他房中替他治伤。”
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