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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住口。白衣汉带他走向书房。到了房外,见门外站着一个着青衣的汉子。青衣汉问白衣汉道:“是他么?”白衣汉点点头。青衣汉向少冲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少冲道:“我叫少冲,从中原来,迷了路……”青衣汉不等他说完,伸手来握他手掌,说道:“原来是中原人,你好啊。”他脸上笑盈盈的,手却抓着少冲不放,劲道越来越大。少冲觉得手掌便欲被他捏成了肉团,但他生性倔强,心想你瞧不起叫化子,你也不让你得意,便哼也不哼一声,只痛在心里。青衣汉突然松手,推开房门,向里面道:“师父,这小家伙不但会我教中的功夫,似乎……”房中人道:“似乎什么?”少冲见说话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书生,手中拿着一本青皮书,他身后又站了两汉子,各着赤色、黄色上衣。只听青衣汉道:“似乎是,徒儿也瞧不太明白,有儒家的内功,甚是霸道,不过眼下他根基还浅。”中年书生道:“你如此无礼,岂是待客之道?还不向小兄弟道歉?”青衣汉微怔,立即向少冲躬身一揖,道:“适才莽撞,请小兄弟不要见怪。”叫仆人取药酒为少冲擦拭痛处,为他沐浴更衣,换了身光鲜的衣服,重到书房来见庄主。
中年书生对他道:“小兄弟,你是铁拐老的弟子是不是?怎么会‘流星惊鸿步法’?”少冲见他说出自己的来路,大是惊服,喜道:“你识得我师父?这‘流星惊鸿步法’是从一位姓庄的大哥那里学的。”当下把自己如何身患奇毒,如何闯入庄铮的菜园子,得他相救,又如何帮他打架,只是于六指琴魔之死略过不提。
中年书生点点头道:“难怪难怪。在下只是素闻令师大名,未曾晤面。不过与这位庄兄倒是相识。你的步法却又不完全是‘流星惊鸿步’,似还参杂了铁拐老的‘狗追神行步’,适才我弟子又试出你体内有‘快活功’的真气,才知你是铁拐老的弟子。”少冲虽未经铁拐老正式授艺,但相处时,铁拐老有意无意指点他,渐渐有了功底。这些连少冲自己也不知道,自然惊奇于中年汉子识出他的身份。
中年汉子又道:“在下姓萧。”又引介了青、赤、黄、白、黑五个弟子,后道:“在下也是中原人。因不堪忍受明朝的苛捐杂税,才背井离乡到这朝鲜国定居。”少冲心想:“原来这里是朝鲜国。”只听萧先生道:“过一段时日,劣徒要回一趟中原,你在这里耐心住着,到时跟着回去便是。”少冲大喜,不住口的道谢,自有人领他到厢房歇息。此后数日,一日三餐都有白衣汉相陪,其余四弟子却很少见到。而萧先生常在院中石桌上独自下棋,左右手轮流执子,左边赢了,便左手端杯喝酒;右边赢了,便右手端杯喝酒,还笑道:“成固可喜,败亦无忧。输赢都有酒喝,妙极妙极。”
忽一日傍晚,有客人拜庄。高轩盛从,华裾珠履,皆是富贵气象。庄客延至客厅奉茶,不久萧先生迎出来,见三位客人中只朝鲜国手金泰来是老棋友,另两人一个着便服,一个宽袍短袖,作日本武士打扮,都是生面孔。便用朝鲜话说道:“原来是金老哥。国手莫非又想出了什么妙着,来向萧某炫耀。这几位是……?”他眼光瞧向另两人,等金泰来引见。
金泰来道:“金某蒙皇上、太子抬爱,受封‘国手’,怎敢妄自尊大?我带来两位朋友,这一位是日本国‘棋圣’宫本宁次郎宫本先生,这一位是义州判官崔明亮崔大人……”
萧先生与两人见礼。崔明亮恭敬的还了一揖。宫本一直盯着壁上几幅字画看,比及金泰来引见时,才睇了萧先生一眼,眼光又回到壁上,道:“听闻萧先生是本地有名的雅士,有‘棋书画三绝’之称。不过壁上这几幅字画嘛,……”说到这里,便轻摇了两下头。后面的话不言自明,那意思是“也不过如此”。他说的是日本话,由崔明亮翻译过来。
金泰来道:“这些都是敝国的大师手笔。”宫本道:“在下不敢品评贵国的大师手笔。说到书画,毕竟中土才是源流。无论神品、妙品、能品,皆是洋洋大观,不知凡几。在下舍中便收罗了不少中土书画精品,这次来朝以棋会友,还有幸得了三件中土的稀世奇珍。萧先生这些字画相形未免逊色。”
萧先生听崔明亮的译文还算客气,但从宫本傲慢的神情,已知并非原话。但他没有生气,说道:“不知是何奇珍,宫本君可否借在下一观?”
宫本道:“有何不可?”便命随从捧上来。三件珍品分放在三个木盒中。宫本令人开启第一个长木盒,取出一个卷轴。一名随从持定一端,垂下一幅立轴。
众人注目看去,见是一幅《墨葡萄图》。画中枝叶纷披,藤条低垂,葡萄晶莹欲滴,墨韵飘香。笔墨酣畅淋漓,泼辣豪放,观之令人惊心动魄。后面题款曰:“半生寥落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署名“青藤道士”。
崔明亮道:“画是不错,可惜非出名家。” 萧先生道:“不然。青藤道士徐文长学识渊博,书画剑皆精,但功名不就。为人放荡疏狂,落拓不羁。所作书画强心铁骨,与夫一种磊块不平之气,字画中宛然可见。其水墨大写意画法,纵横驰骋,大刀阔斧,力摒宋元以来倪元林、祝枝山、文征明等文人画的陈腐之气,自创一格,独具匠心。尤其是这首诗,更以野藤自况,……”
徐渭字文长,曾为胡宗宪幕僚,于抗倭颇有功绩。胡获罪后,佯狂脱归越中,还因杀妻入狱。其言行与世不容,乡里目为狂人。不过这很对萧先生脾胃,他的私印刻的便是“青藤门下走狗”,对这幅画自也是投以青眼。自信画中那种不驯和无奈也只有他自己能看到,世上俗人几人能知?
他正自入神,宫本却教收起来,打开第二件珍品。两名随从一人持定,一人徐徐展开。卷幅纵一尺、横三丈,描金云龙笺上龙飞蛇走,乃是宋徽宗赵佶的草书《千字文》。
崔明亮道:“向闻那个宋徽宗是个糊涂皇帝,不过书画音律还算精擅。”金泰国道:“赵佶其书学黄鲁直而能变其法,学薛曜又能自创一格。笔画瘦挺,自称‘瘦金体’。却不闻他能书狂草。这幅字莫非是假的?”宫本道:“国手这话外行了,赵佶能今草亦能狂草。此卷为他书法已臻炉火纯青之时所作,乃不可多得的传世精品。”
萧先生啧啧称赞道:“道君皇帝草书既有怀素之圆转疾涩,又有‘草圣’张旭的体势连绵,其笔势洒脱劲利,结体变幻多姿,通幅转行换笔毫无懈怠,一气呵成,大有天风漫卷,江河狂泻之气象。其排山倒海之势恐素、旭之辈亦逊让多多。”他边看边悬腕虚书,自“天地玄黄,宇宙洪光”,顺着那笔势下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兴奋,连身子也跟着舞动起来。
却在他兴高采烈处,宫本又教收起。萧先生意犹未尽,忙道:“怎么?”宫本道:“还有第三件宝贝呢。”第三个木盒呈四方形,里面油纸包裹着一个黄绢包袱,打开包袱,又有青皮封帜。萧先生见如此郑重其事,料非凡品。待去了封帜,才见是一本破旧泛黄的线装书。
萧先生眼前一亮,立即夹手夺过,惊喜道:“是《隋书》的《棋图》!此书早已亡佚,你从何处得来?”翻开一页,只看得一眼,再也无法移目。脸上忽喜忽忧,自言自语道:“这一手‘倒脱靴’甚妙。这一着敢于弃子,……嗯,白子有些不妥,黑子却不乘势追击,教人匪夷所思……”
他想着书上的珍珑棋局,书又给宫本拿回宫本道;“诸位这下见识了,可知在下没有说大话。”心想:“自己枉称‘棋书画’三绝,所藏字画、棋谱比起这三件就差得远了。”当下说道:“足下可否在敝庄盘桓数日,容在下借以揣摩揣摩?到时自当原封奉还。”
宫本道:“其实舍处藏品汗牛冲栋,这三件虽然珍奇,不过太仓一粟。就算赠给先生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这么无缘无故相赠,旁人看了眼红,也向在下索要,在下不好厚此薄彼,藏品再多,也不够送人。”萧先生道:“足下美意,在下心领。别无他望,只求暂借数日。”宫本面显为难之色,说道:“在下今日叨扰,本拟向先生讨教棋艺。不如你我约定三局,在下以此作为输赢的彩头。”萧先生道:“在下的藏品恐难入足下法眼。”宫本道:“先生不幸负于在下,可否容在下请教一个题目?”
萧先生先是一喜,后又蹙眉道:“竟有如此便宜之事!不知要考在下什么难题?”宫本道:“萧先生棋书画之外,精通天文地理、术数历法、三黄六壬、奇门之术,在下粗通棋剑之道,其它虽有涉猎,终究未能登堂入室。所出之题,皆在此中。先生倘觉涉及隐私,不便相告,自可以不答便是。”萧先生闻言才放了心,道:“一言为定。”便将众人请到雅室。
华灯高照,排开棋枰。两人相对,一跪一坐。余人知高手过招,可大开眼界,在旁观弈,静待双方落子。萧先生道:“我为主,你为客。第一局足下请先!”宫本道:“在下就不客气了。”拈子落在边角上。萧先生想也不想,在白子的犄角上挂一手。宫本望了一眼萧先生,在另一边角上落子。萧先生又在其旁挂靠,意在不让他有丝毫立足扩张的余地。
宫本起初数子,似乎漫不经心,为黑子四处包抄,一番打劫求活,到后来竟连成一片,四个边角都是白子的天下,势力大炽。黑子已然无力阻击,听任黑子杀入中原腹地,夺地扩势。一局未终,败局已成。
萧先生推枰敛手,道:“这一局足下赢了,”望了一眼那三个木盒,摇了一下头,道:“请出题,在下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宫本道:“好。中土有谵:种树植林,莫过清明。现问清明之节,七曜位于黄道哪一宫?北斗引二十八宿又在何位置?”萧先生道:“天文星象,语难达意。”当下命黑衣弟子土司空取来一架浑天仪,置于空地上。
众人见是一个大球,外面好几层铜圈,上标:赤道、黄道、南北极、日月星辰、二十四节气等名目。黄衣弟子将水注入浑天仪的漏壶,“嘀哒”声中,铜圈各绕轴转动起来,演示出星象变化。金乌坠,玉兔升,光阴茌苒,斗转星移。
萧先生道:“太阳于春分点达白羊宫,于谷雨达金牛宫,清明节当在白羊宫将至金牛宫。周天二十八星宿,以北斗斗杓指向的角宿为起点,由西而东罗列。”当浑天仪行至清明,萧先生教停了滴漏。各铜圈随即停止,三垣二十八宿罗列一周天,太阳正处于白羊宫中。
宫本点头道:“在下明白了。”萧先生命撒去浑天仪,道:“咱们来下第二局,如何?”各拣子归碗,将枰清空。
宫本道:“所谓礼尚往来,这一局该由先生执先。”萧先生道:“好。”执白在边角的四四位落了一子。宫本投在了三六位上。萧先生不去管它,到关元处落子。宫本却在六三的位上又投一子,与三六位的黑子成夹攻之势。此为‘双飞燕’,也即日本所谓的‘双悬’。萧先生仍不管那子的死活,只集中精力经营中原腹地。过了十余手,地盘颇为可观。而黑子一味滥势,少有根基。一局终了,通计宫本输了三目半。
宫本道:“萧先生妙棋。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这幅赵佶的《千字文》横轴便归先生了。” 萧先生教青衣弟子木太岁收起,又道:“黑白之局,成固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