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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碧螺庄查探,见堂上挂了一幅‘霸王别姬’的人物,屏风上绘的是勾践卧薪尝胆、刘玄德卖草履的故事。”少冲于书画一窍不通,不觉有何异处,道:“这有什么稀奇?”朱华凤道:“霸王遭垓下之围,勾践国破,刘玄德是中山王刘秀之后,彼画盖在喻己。上次我在那个鬼庄子里看见几幅对子和一首诗,其意似在哀叹故国之失,又用了张士诚僭称大周的年号。你再想想他的名姓。”
少冲沉吟道:“张再兴,张再兴……莫非便是张氏再兴么?”
将至东洞庭,远远瞧见岸上有人巡哨,二人绕了个圈子,把船划到一个隐蔽角落,这才上岸。一路上避开岗哨,潜至那宅院,到大厅长窗外,已听到何太虚的说话声。便戳破窗棂纸,向里觑去。只见厅内分三面坐了十来人,每人桌前堆满诸如猫眼石、祖母绿、玛瑙盘、琥珀杯、珊瑚树、牟尼珠之类宝石奇珍,摆几箱蜀锦秦绒,列数对文犀异贝,当真琳琅满目,耀眼生花。
厅中主位上左右各坐一人,左边是一个富家公子,穿着华贵,神采俊逸,右边正是何太虚。对面人中上首是一个豹头鹮眼、燕额虎须的大汉,一身蓝布袍,蓝帕罩头,右边插了一枝孔雀翎,作苗人打扮,认得是水西土目安邦彦。下首坐一剽悍的矮小汉子,也作苗人打扮,但双目贼光四射,显得不大安分。背向着这边的几人看不见面目。
何太虚正唾沫四溅,滔滔不绝的道:“……金主向闻南朝英雄辈出,在座诸位更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故命小道携西洋方物来此赛宝,结交诸位英雄。”说着话从身后提出两个包裹,打开布结,先取出一块三棱水晶似的宝贝来,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目光都盯在他手中。何太虚道:“此宝名为‘幻霓琉璃台’,其神奇之处在于能幻化出彩虹来。”他走到大门外,将琉璃台一侧对着太阳,在他脸上果然现出一条七色彩带,由红而紫,煞是好看。众人啧啧赞道:“好宝贝!”
安邦彦道:“这件宝贝就归我了吧。”他起身便要上前去拿。忽从这边跳起一个黄袍番僧,也伸手拿琉璃台,说道:“且慢!还是归贫僧吧。”少冲一听他声音,便知是黄教在蒙古的掌教阿岐那,心想:“阿岐那也是有身份的,怎么也来趟这浑水?多半还是受林丹汗所遣。”
安邦彦作色道:“你想跟老子争么?”阿岐那道:“争又怎的?”说话间袍袖鼓起,何太虚手中的琉璃台竟凭空飞入阿岐那袖中。安邦彦还待再争,张再兴道:“二位远来为客,我这个主人家本来不该多言。安首领乃万人之首,为人表率,理当谦逊才是;阿岐那大师的师尊宗喀巴入大雪山修行得道,创立黄教,得以与红教抗衡,德行总是高的。”他只赞宗喀巴,仍有责备阿岐那之意。
阿岐那倒也知趣,道:“贫僧一时鲁莽,知罪了!”他袖子一抖,琉璃台又飞回何太虚手中。这一回安邦彦看得清楚,才知阿岐那绝非等闲僧人,便趁张再兴这个台阶,说声:“失礼”,退回座中。
何太虚道:“贫道这里还有更神奇的宝贝,在座诸位见者有份,不必争执。”当下将包裹中的方物一件件摆列出来,自鸣钟、望远镜、八音琴、珍珠十字架,端的件件新奇,般般奥妙,众人见所未见。
却听有人冷笑道:“道长的洋玩意虽然稀奇,却非至宝,我徐鸿儒不要也罢。”少冲一听徐鸿儒也在会中,心道:“白莲教被剿灭,这厮命却长得很,又在这里出现。”寻声望去,果见背向人中有徐鸿儒在列。
何太虚捻须问道:“且不知何等宝贝才能入徐大师法眼?所谓的‘至宝’又是何指?”徐鸿儒道:“江湖传言:‘得玉箫者得天下’,天下第一至宝当然是玄女赤玉箫。”厅人众人一听“玄女赤玉箫”五字,皆为之一动,点头道:“是啊,得不到玄女赤玉箫,有再多的宝贝也只能做个大富翁,却哪比得上大富大贵的皇帝?”
何太虚道:“若有人带了玄女赤玉箫来赛,天下第一至宝的名号自然非其莫属。”众人听了此言,都相视摇头。少冲心想:“玄女赤玉箫下落不明,最好永远不被人找到。”
又听张再兴道:“西洋方物令人眼花缭乱,天下至宝又可望而不可及,在下忝为东道,另有两宝来赛。其中一宝,乃当年吴王张士诚与太祖争夺天下,攻克濠州城所得,多番易主,落到在下手中。另外一宝,原是白莲教之物,如今也为我所得,徐大师见了定当喜欢得紧。”只见他拿出一剑一杯,那剑通体乌黑,剑柄镌有龙纹,剑身古朴,那杯晶莹玲珑,光华璀璨。徐鸿儒见了那剑,惊道:“阿修罗剑!怎么落在你手中?”
张再兴道:“不错,此剑名为‘阿修罗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不亚巨阙、鱼肠、干将诸上古神兵,此杯名为‘夜光常满杯’,为白玉之精,夜发毫光,水注便满,香美且甘,古人赞曰:‘灵人之器’。杯、剑二物,系周穆时西域献来,当真价值连城。”徐鸿儒虽极想得到阿修罗剑,但自知张再兴非易与之辈,岂可轻易转手?当下也只斜睨着眼,略表惊奇而已。
安邦彦道:“张公子果然不愧江南一大富豪,我等粗野鄙夫未免相形见绌。”张再兴笑着一摆手,道:“‘富豪’二字,安大王且莫乱提,且不闻大明皇帝贪财好货么?从前江南富家无过沈秀,别号又叫沈万三。朱元璋入金陵时,欲修筑城墙,与沈秀商榷,沈秀愿与朱元璋分半筑城,两下里募集工役,日夜赶造,及彼此完工,沈秀比朱元璋先三日。朱元璋阳为安抚,阴实忌恨。后来沈秀修苏州街,用茅山之石为心,朱元璋便借此说他擅掘山脉,将他杖戍云南,家产没官。朱元璋还自作诗云:‘百僚已睡朕未睡,百僚未起朕先起。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一丈犹拥被。’还说什么‘民富侔国不祥’,实则贪天之功占为己有。你说咱们有钱人家还敢露富招摇么?”
徐鸿儒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朱元境原本阴险忮刻,他子孙更加变本加厉,就说那个神宗皇帝,整日价幽处深宫,却唯恐百姓富足,派太监广搜天下奇珍,强取豪夺,比盗党还有厉害。如此的朝廷,不反何为?”
少冲听到这儿,向旁边的朱华凤望一眼,心想你是朱家子孙,是不是也很阴险。朱华凤脸色极是难看,见少冲望来,便向他瞪了一眼,又向厅里觑去。
厅中众人连声称是,何太虚道:“徐大师所言甚是。但明朝根基甚固,非咱们乌合之众所能撼动,须当里应外合,方可成事。”安邦彦道:“金主若肯出兵打下江山,黄河以北可归其所有,云贵川三省却是老安我的。”那矮小的苗人乃奢崇明之次子奢宾,一直没有言语,这时听了安邦彦的话中之意,竟是将西南版图划入他自己名下,不由得怒道:“姓安的,不要太贪了,我奢家该有一份吧?”
安邦彦也非故意,见说错了话,忙陪笑道:“安、奢一家,不分你我。说是我老安的,自然也是你奢家的。”奢宾疑他有独占之心,仍板着脸孔。
又听阿岐那道:“黄河以北归满洲人所有,将我塞北、西藏置于何地?”何太虚道:“塞北、西藏统归贵教管摄,金主当无异议。”徐鸿儒抚掌道:“好极好极,张公子必是要江南这块地盘了,还剩下中原这块风水宝地,徐某就不客气啦。”
还有一人道:“我郑芝龙不知好歹,也想分一块地盘。”说话那汉子散发披肩,半袒胸膛,露出茸茸胸毛,乃一海盗头目,名叫郑芝龙。原是泉州库吏郑绍祖之子,父丧后家道没落,与弟郑芝虎流入海岛,抢掠商船为生计。传说群盗无首,欲推一首领,大众公议祷天择帅,于是供起香案,案前贮米一斛,用剑插入米中,各人次第拜祷,若剑跃起,即推谁为长。也真奇怪,群盗一个个下拜,剑一丝不动,偏轮着郑芝龙,那剑竟陡然跃出,落地有声,大众疑为天授,遂推他为盗魁,纵横海上,官军也莫之奈何。
何太虚寻思东南三省尚未分配,便道:“东南三省膏腴之地,海商往来亦多,正合郑兄口味。”郑芝龙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正在高兴,忽从厅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吴越之地,已是我口中食、腹中肉,你等别痴心妄想了。”
众人闻声一惊,听此人口气,似乎已偷听很久,竟未被发觉。何太虚脸色微变,这次赛宝大会隐密之极,只有在座诸人得到与会请帖,且事先不知何时何地,这人显不在受邀之列,却何从得知的消息?转头瞧向张再兴,张再兴摇摇头,以示并不知情。
却见厅门处闪进五人,除下斗笠,露出额头有白巾抹额,乃东洋武士的打扮。少冲认得当中一人竟是藤原武藏,知是樱花神社的人。就听张再兴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本坞?”
藤原怪笑两声,说了两句倭语,旁边一武士译道:“你们在此瓜分人家的天下,江湖人言,见者有份。我们碰巧路过,也想分一杯羹。”
何太虚不怒反笑,道:“中国地方,几时轮到你东洋鬼子?好比几兄弟分家,总不会分给一个外人吧?”厅上众人虽非善类,但都痛恨倭寇,待何太虚说毕,都附和称是。
藤原呵呵一笑,道:“那倒怪了,难道满洲也自认隶属中国么?”这话也是由通译武士译出。此言一出,何太虚顿时哑口无言。适才一心想以口舌之利,让他们无理可辨,却未想自己是满人使者。既然满人也是明朝仇敌,能瓜分朱家天下,倭人又如何不可?但汉人不大瞧得起倭人,何太虚也就没想到这一层。却听张再兴道:“倭人要来瓜分朱家天下,我看还不配。试问满洲与日本,孰强孰弱?”藤原不料他有这一问,怔道:“两国又没开过仗,怎么知道?”张再兴道:“当年贵国丰臣秀吉兵犯朝鲜,被明朝援军打得大败亏输,俞大猷俞总兵、戚继光戚少保威振海外,令倭寇闻风丧胆。如此看来,日本国不敌大明天朝。”
藤原听到此处,涨红着脸道:“那又如何?”张再兴又道:“萨尔浒一战,明朝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后来的战役明军也是屡战屡败,满洲军又大军扫荡朝鲜,活捉李朝皇帝,虽说有熊廷弼、孙承宗善于用兵,却被明廷杀的杀、弃的弃,天意如此,满洲自然强过明朝,如此这般一比,满洲自然大大强过日本国,满人入关已是迟早之事,你日本国要想占据中国,却是永无可能。”
藤原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张脸涨得酱如猪肝。日本国败于中国,在于中国疆土广袤,国力强盛,败了也不怎么可耻,平日没怎么将满人放在眼里,说满人强过日本,当真是奇耻大辱,厅上众人见倭人被张再兴难倒,有的大赞张公子学识渊博,口才过人,有的极尽嘲弄之能事,叫藤原等人滚蛋。
藤原是日本武士,士可杀不可辱,声名比性命还重要,受了侮辱要么报复,要么自杀,否则便会让别的武士瞧不起,终生抬不起头。他受此大辱,气得胸腔欲炸、目眦欲裂,但慑于对方高手众多,不敢发作,便指着郑芝龙道:“我大日本国敌不敌满洲人,那不好说。眼前这盗酋郑芝龙乃无能之辈,当日震飞米中之剑恐怕也是他做了手脚,既然此人非我敌手,吴越之地还得归我日本。”
郑芝龙生性优柔,空有一身蛮力,被他当众贬损,却并不生气。藤原见他不敢应战,哈哈一笑,对他更加鄙视。
却听阿岐那道:“我来会会东洋鬼子。”话音甫落,袍影间一个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