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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金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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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谦逊了一下,便同著谭起出屋。

到了正院里,那北房就是三间客厅,布置得很是款式,并悬著几块匣额,挂著许多幅名人字画。

李慕白才晓得那分水犀牛谭振圻,并非是专以江湖起家,他的祖上大概也是有军勋的。此时屋中已摆上了一桌席筵,谭二员外正在厅中,见他大儿子将李慕白请到,他就很谦恭地请李慕白上坐。

李慕白此时是急于要吃饭充饥,所以不客气,就坐在上首。

谭起执壶敬酒,仆人送上几样菜饭,谭二员外又挥手令仆人退出,谭二员外就持杯向李慕白劝饮。

李慕白却暂不喝酒,他先就著红烧鱼吃了一大碗饭,然后才喝了两口酒,与谭二员外父子闲谈。他就把自己与黄骥北结仇的始未全都说了,说到去岁自己入狱,及今年德啸峰发配新疆的事,就不禁慷慨激愤,以酒盏向桌子上“吧”一磕。

接著又说到自己因义愤杀死赀骥北,投案下狱,以及被盟伯江南鹤救出之事。但他中间就忽略了一段,没有说出史胖子和俞秀莲深夜入狱,意图援救自己之事。然而他的心里却已想到了,而且感到一阵悲痛与悬念。

旁边那谭大少爷谭起听了,他就不禁色动,用两只诚挚的眼睛望著李慕白,表示出心中极度的钦佩。

那谭二员外也不禁感叹,就说:“兄弟,你真是好本事,可是这件事情也叫你太难办的了。”又说:“兄弟你虽然到外面来了不过一二年,但你的名头确已震惊了大江南北。这就是因为你出名的地方是在北京,在那样的大地方都能够称好汉,旁的地方的人谁能不钦佩你?还有……”

说到这里,谭二员外就笑了笑,看看李慕白那略带忧郁的面色,就说:“听说还有一位铁翅雕俞老镖头之女俞秀莲。那位姑娘的武艺也极为高强,曾将云南的吞舟鱼苗振山杀死,并且听说那位姑娘与李兄乃是……”

说到这里,又不往下说了,只将酒杯向李慕白高高举起,面上带著笑容。那意思是他早已知道了,俞秀莲原是李慕白的情人。

本来李慕白因为刚才自己说到了两年以来的遭遇,他已感慨不胜了。如今听谭二员外竟明提出俞秀莲来问他,他就心中十分凄楚正色向谭二员外说:“俞秀莲的武艺确实极好,人品也极端重。我因当初与俞老镖头相识,所以我和她是兄妹相称。她的未婚丈夫已然死了,现在她只有孤身一人住在德家。”说到这里,眉头一皱,暗暗也慨叹。

那谭二员外还以为李慕白是对于俞秀莲失意了,所以才这样的愁烦。当下他又笑了笑,指著酒杯说:“兄弟,你再干一杯,不要愁闷。你既来到这里,没事时咱们弟兄就闲谈一谈,无论你有甚么为难的事,我都可以替你想办法。你我同师兄弟是一样,交情当比你与德啸峰更得近些了。”

李慕白点头说:“以后我求二哥之事正多。”遂擎杯向谭二员外让了让,又向谭起说:“大少靠也请喝一杯!”

谭起也擎起面前的酒杯,与李慕白同时饮尽。

此时谭二员外听李慕白呼他为二哥,他就十分欢喜,并说:“兄弟,你怎可叫你侄子为大少爷呢?你就叫他的名字谭起好了。我今年巳五十二岁,只生了二子一女。长子就是他,他今年已二十一岁,早就娶了妻子。

我还有个女见谭倩云,今年十九岁,尚未出阁。他们兄妹都很老实,只是我那个最小的见子谭飞,我叫他猴儿手,今年才十四岁,那孩子最是顽皮不过,兄弟你以后可少要理他。他若是招你生气,你就自管打他,打死了他,我也不心疼。”

李慕白微笑了笑并没说甚么,但他觉得谭二员外的两个儿子,还是那猴儿手好些。

那谭起人虽诚实,但看他有些呆笨,武艺和胆气,恐怕还不及他的兄弟。

此时谭二员外因为谈到了他的儿女,他也不由叹了一口气,说:“李兄弟你大概还不晓得我的为人,我并不是生来就走江湖的。我的父亲当年是做湖南副将,因为军役战殁了,抛下我和寡母。家中的财产又都为族人所霸占,所以当我十七岁时,便别了母亲去闯江湖。

我的武艺也没跟专师学过,我全是挨了打讨教来的。可是这二三十年以来,我也交了不少朋友,挣了一些家产,得到些名气,总算没白在江湖上受了许多跌打。”说完,谭二员外表现出十分得意。

李慕白自然也恭维他几句,谭二员外就更是高兴,又说了许多江湖上的事情。

这谭二员外真是个老江湖,尤其是南至长江,北至淮河一带,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是他的朋友。

可是提到了他那些朋友,谭二员外又似乎有些感叹,说道:“近二年我可不行了,甚么事都交给我这大儿子了。其实他倒能够替我办得了,不过有两件事情,是很使我发愁……”

李慕白一听到这里,就想到谭二员外一定是有甚么事要来求自己。那时谭二员外并没有往下说出他那两件发愁的事,他却叫谭起又给李慕白斟了一杯酒,相对著一饮而尽。

谭二员外又说:“我这个村子附近风景极好,我家里也有几匹马。过两天,咱们在外边跑跑马,我想你的马上功夫,也一定很好吧?”谈到了马,李慕白又想起在路上因为马闹出的种种纠纷,以及现在自己骑来的那四白马来历的可笑。

当下他又饮了些酒,用了些菜饭。

李慕白便已吃得很饱了,不遇精神还是有些疲倦。心里的种种忧伤,被那些话给提起,被几杯浊酒给引出,所以依然排遣不开。

谭二员外又跟他谈了几句话,他都似没有听见,只是唯唯的答应,这时天色已然黄昏,客厅中也点起灯来了。

谭二员外就请李慕白回屋去歇息,并说:“兄弟你先歇息一天,明天咱们再说话。”

李慕白也微笑道:“我现在也真是很疲乏了。”

当下仍由谭起带著一个仆人送李慕白回到那小院里去。

此时已由仆人把这间屋子收拾干净,木榻上也铺好了凉席。

李慕白就向谭起说:“大少爷也请歇息吧。”

谭起说:“我每天没有多少事,倒不怎样倦乏。”说时,他用眼望著李慕白,嘴里仿佛有许多话要往外吐,但却吐不出来。

同时看见李慕白一进屋就坐在椅子上,像是疲倦极了,他犹豫了一会见,又向李慕白作揖说:“请李叔父歇息吧,”他便走出屋去。

这里李慕白十分疑惑,觉得到了这里,与谭家父子虽都只是初次见面,但是他们父子都似有可疑之点。

那猴儿手谭飞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倒没有甚么。分水犀牛谭振圻自然是个老江湖,尤其是淮河长江这两股水路上,他一定有很大的势力,不过此人像是已享惯了福,没有当年那样的锐气了。

而且在他目前一定有些很困难的事。

他所以要留自己在这里长住,大概也就是想叫自己帮助他,以解决眼前的困难。至于他那大见子谭起,似是更有甚么忧愁事情,所以弄得他永远像发呆的样子。

李慕白想了一会儿,忽然拍案说:“这还有甚么难以了解的?不过现在是有江湖人跟他们作对,他们斗不过,才想求助于我。反正我李慕白殴人伤命的名气已然传到了外头,想要再不惹事也不能够了。

果然,我看著谭家父子若真是好朋友,他们的对手又真是黄骥北、苗振山那一流,我也可以帮他们一个忙。”如此自言自语的坐了一会见。

这时那仆人也出屋为李慕白沏茶去了,李慕白站起身,看见窗外暮色中摇曳的柳树,又不禁长叹了一声,暗道:想不到我又飘流到这里来了!

他因为身体疲倦,便想要躺在木榻上歇息,可是当他走到木榻之前,忽然心里一动,赶紧退后两步,便伏下身,往木榻下面去看。

只见木榻下果然趴著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像是个猴子似的。

李慕白就一耸身跳到木榻上,踏著凉席,跺了两下脚,跺得这只木榻咯咯的乱响,李慕白笑著说道:“床下的小兄弟,你还不快点爬出来!”

木榻底下藏著的那个猴儿手谭飞,如今被人发现了,他就真像一只猴子似的,蓦地由床下钻出来。

这时那仆人拿著一把茶壶刚进屋来,忽然见这位李大爷站在床上,床下又突然钻出一个人,就杷他吓得“嗳呀”了一声,那把茶壶也“吧”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由床下钻出来的猴儿手,他光著膀子,手握短刀向李慕白就扎。

李慕白向他的右腕上踢了一脚,立刻把他那口短刀当啷一声踢在地下。李慕白随之跳下床来,又是一脚,将猴儿手踢了一个滚儿,猴儿手爬起来,就越过了窗户。

李慕白也跟著跳出窗外,口中并笑著说道:“小兄弟,你别跑呀!”他虽然这样说著,可是那猴儿手早已爬上了树,由树跳到墙上,还作出抡拳要打李慕白的架势。

李慕白微笑著说:“小兄弟,你不要做出这个样子,你就下来吧,咱们比一比拳脚。也不用你赢了我,只要你的手脚能沾到我的身上,那我就立刻拜你为师!”

李慕白说出这话来,本想猴儿手这孩子一定好胜,一定要跳下墙来,那时自己便顺手将他制服。

可是不想猴儿手更是机灵,他一听李慕白这话,就赶紧顺著墙跑了。

这立李慕白不住大笑,便仍由窗户跳进屋内。

此时那个仆人一面弯著腰,捡地下的碎茶壶,一面向李慕白说:“李大爷,你自管打他,我们这个小少爷调皮极了。只要家里来了客人,他必要向人打闹。

东庄的柳大庄主,就因为他把人家一匹最心爱的乌骓马给刺伤了,人家现在与我们二员外绝了交,前年江南省一位云边鹭袁大爷到这里来,他乘著人熟睡,把人家捆上了,还有安庆府的一位鲍三爷,一进门就叫他给绊了几个跟斗。

上月由沧州来的飞刀徐九,也是住在这屋里,头一天他给人家抹了一脸锅烟,第二天他又打了人几拳,弄得人家不敢在这里住了,搬到城里头去了。

李大爷你晚上睡觉可得关上窗子,不然他还能够爬进来。”

李慕白摇头道:“不要紧,我不怕他。但是他这样胡闹,给你们二员外得罪朋友,难道你们二员外就不管他吗?”

那仆人直起腰来,手里拿著破茶壶,就说:“我们二员外怎么不管他呀!有一回把他吊起来打,都快给打死了,可是他还不改。当著我们二员外的面他是很规矩的,可是一转身,他的脾气就又犯了。

可是他还怕两种人,第一是怕年轻妇女,见了大姑娘小媳妇他就跑,连他姊姊他都怕。

第二是怕保镖的,只要是个作镖行生意的人,他就不敢欺负。”

李慕白听了,心中越发好笑,觉得这个孩子真怪。

当下那仆人拿著碎茶壶出去,少时又换进一把茶壶来,并送来一盏油灯。

李慕白将仆人遣出去,他就独坐灯畔,发了半天怔,虽然极力横著心,不想往事,但是那愁思竟像窗外的柳丝一般,依然一缕缕地轻轻撩起。

李慕白顿了一下足,就站起来,将门窗户壁全都关严,然后把短刀抛在床下,吹灭了灯,便上床睡去。虽然李慕白身体是很疲倦,但因提防那猴见手,所以还是不敢熟睡,可是这一夜竟没再见那猴儿手重来搅闹,不知不觉就到了次日清晨。

今天李慕白的精神已好得多了,起来后叫仆人打来脸水洗过,就将窗户支开,坐在椅子上,想著今后的办法,到底可以在此长住否。

少时仆人送来茶,又送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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