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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心跳加速不少“鱼儿”果然要上钩了……
可惜那将是比任何鱼都可怕的“鲨鱼”,钓这种鱼绝对要小心,一不小心就会被鲨鱼吃掉的。
做了四天“饵”终于使鲨鱼发现,并且过来嗅嗅瞧瞧,目前虽然只是家眷,但已等于灵敏有效的触须。
只不知这智空小沙弥会不会也“变”成秦家的触须?
“半匹狼”端木通二十年来,在襄阳已是有财有势的“秦老员外”,他若是想法子使这小沙弥从无害“变”为有害,一定可以做得到。
所以他默然而坐,一直等到智空打扫收拾完毕,转身行出七、八步,才道:“智空,等一等。”
小沙弥停步回头,道:“甚么事?”
亚马缓缓走近,微笑审视他表情,道:“如果来上香的是秦老员外的儿媳妇,我就等一会才走,因为我怕碰见她。”
智空道:“正巧就是他的媳妇,老员外和少爷没来,但家人仆婢却有十几个,不像诚心来上香拜佛……”
亚马讶道:“不上香拜佛,来干甚么?”
智空笑道:“像是摆阔……其实襄阳有谁不知秦家有钱?”
亚马释然一笑,道:“既然是他家媳妇儿,我且躲避就是,免得碰上不好意思。”
智空笑笑不解,道:“为甚么?”
亚马道:“你是出家人,告诉你也不打紧,她从前几乎做了我的妻子,我们曾经见过面,所以还是不要碰见她最好……你说该避一避,还是去见她一面呢?”
智空犹带稚气脸上露出慎重寻思表情,然后道:“还是避一避的好!”
亚马道:“好,但是如果她到处走动,说不定会溜到这边来,你可要帮帮我忙。”
智空不解道:“帮忙?我能帮忙?”
亚马道:“你走快一步到这里来,陪着我一面说话一面走开……人家一瞧我们边走边谈,以为是寺里的人,至少也很熟络,一定不会多加注意,甚至连我的面孔也不瞧一眼。”
智空想了一想,道:“对,这个忙我可以帮。”
他拿着扫帚走了,但他几乎是立刻就跑回来,微微喘气道:“她来啦!”
亚马立刻起身离开亭子,与智空随意说着话,由花木扶疏间错开离去。
这寺庙后面,到处花木锦绣,宁静清幽,顺脚游赏一下甚是合理,但亚马却不作此想,却认为她的行动更证实她是“触须”。
透过树影仍可看见一些婢女和几个家人。
此时他忽然身子一震,变成木头人呆立不动。
智空拉拉他衣袖,低声道:“走吧,走吧,别瞧啦。”
亚马全然不理,智空一看他样子就明白了,但他到底太年轻,所以不知应如何劝他才是?
亚马的眼睛流露说不出的震惊和凄凉悲伤,如果他看见的人是个陌生人,万万不会露出如此扣人心弦的眼神。
智空惘然叹口气,再拉拉他衣袖,如果不是拉衣袖而是用刀子刺他,亚马也绝对不会躲闪……
第一流顶尖杀手,怎可能露出如此致命的破绽?他究竟看见谁?
这一次亚马终于有反应,暗暗长叹一声,继续行去……虽是与秦家之人对面交错而过,但路分两条,彼此只能隐约看见。
智空道:“你看见她了?”
亚马道:“我看见了。”
智空道:“她的确长得很漂亮,人也很好,十分和气……但你最好忘记她,反正世上不论人或事物,都是虚假的存在,时间、空间的不断变换迁流,使得世间无一物是真实或永恒的存在……”
他本来不知应该如何劝解?可是忽然归摄到佛理,便立刻滔滔不绝,但他却又知道,愚昧众生绝非三言两语就能了解明白的。
亚马道:“佛家认为一切都虚幻不实,可是刚才我明明看见她,你总不能说她是个不存在的虚幻人吧?”
智空微微而笑,态度从容,虽然他只有十五岁,只要不是谈论赚钱,钻营功名以及男女猥亵情事,只要是“哲理”他就不怕跟你谈。
他道:“我佛绝不是教你把活生生的人,硬邦邦的石头都视若无睹,硬是视为‘虚无’。不,你完全误会了。所谓‘虚幻’只不过是分析一切人或物直至最后,你会发现那只是有限时空形式中的一种过程或现象……”
他们已走到寺门外,亚马作揖辞别,道:“虽然我痛苦尚在,但又隐隐觉得并不是绝路……也许有一天我会再来找你,到时望你不吝指教。”
智空反而被他客气恭敬态度,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高明见解,刚才所谈论的话,在真正佛教徒而言,只是最基本显浅道理而已。
……纵然不能长相聚,也要长相忆;
天涯海角不能忘记,我们的小秘密……
他在庙里见到的是谁?是谁能教他那么吃惊?那么失神?
然后亚马看见一对眼睛,冷酷而锐利。
这对眼睛夹杂在几个香客中,都是乡下人,外貌衣着亲切朴素。
亚马知道,当自己发现这对冷酷锐利的行家眼睛时,那一瞬间自己眼中亦有凌厉光芒。
所以如果对方是来此找亚马,马上就认得出。
只不知这个假扮作乡人老头的杀手,是不是秦家派来的?
但“半匹狼”端木通刚派出“媳妇触须”怎会跟着派出杀手?
如若不然,莫非是巧合?莫非派出何不凡兄妹不成,再派出第二线人手已赶到?
他忽然发现一件事实,危险来临之时,感情上的痛楚,居然立刻消失无影无踪。
智空种种道理纵能说得天花乱坠,但力量却比不上一个杀手带来之危险。
亚马很快就隐藏踪迹身形,却有意留下一些线索……
他溜了,溜到一处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
一个乡下老头,左手拄着一支六尺长竹杖,徐徐走向下一片平旷草地……
这是天下极普遍平凡,随处可见的人物形象,绝对无人会加以注意……
如果不是那对眼睛泄露秘密的话,就连亚马也不会加以注意。
但是亚马的线索留到草地为止,此后就要瞧乡下老头自己本事了。
只见乡下老头四下巡视过,站在草地上仰首寻思。
片刻后他仍然望着天空大声道:“亚马,请出来见一面。”
乡下老头等一会听不到回音,便又道:“老夫项祝……老夫承认你头脑、才智、手段都堪作敌手,足以请你现身见面。”
亚马从树丛后转出,大声道:“原来是‘鬼使神差’项前辈,这个圈子内提起你,无人不敢不佩服,二十年来你一直是杀手这行道上五大高手之一……”
项祝立刻道:“不是五大高手,是三大高手之一!”
亚马道:“算我讲错……我区区一个后生晚辈,怎敢当得前辈亲自出手?”
“鬼使神差”项祝道:“你不必谦虚,我已查阅过五年来有关你一切资料,而现在你肯现身出来见我,亦足见高明,否则错过这一次明刀明枪决斗机会,便变成暗杀局面……当然你不想被老朽这种人追踪暗杀,老实说老朽也不愿反过来须时时提防你反击暗杀我。”
亚马道:“这是你过奖了,我那一套,在你面前又如何变得出花样?”
他走下草地,摆明正面决战姿态,说道:“又是红石老大跟我过不去么?”
项祝道:“跟你过不去的人不少,为甚么是他呢?”
亚马道:“因为十几天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也只有他才请得动你。”
项祝道:“拔剑吧,咱们这一行说话愈少愈好。”
亚马道:“对付外人当然连话都不说,但既然是同行却不妨谈谈,如果我被杀,任何秘密永远不能泄露,反过来,万一是我活着,我有权多知道一点以便趋避,你肯不肯优待同行呢?”
项祝说道:“我出道廿余年以来,却是第一次遇上须得正面决斗场面,所以不但是我,相信其他同行也不知道该不该透露秘密。”
亚马道:“又万一咱们不分胜负,咱们现在讲好,你取消这件生意,我也忘记今日之事……”
项祝沉吟一下,才道:“很有道理,既然是值得正面决战的行家,自应与众不同……”
只见亚马的脚缓缓踏落,鞋底碰到地面的一刹那,空气忽然凝结寒冷如冰。
项祝的竹杖齐胸戳出,却只伸出两尺就忽然僵住,不进不退……
而亚马的手则快要摸到剑柄,距离只有两寸,也不知何故停住不动?
两个人眼睛都射出冷漠而又凌厉的光芒,互相凝视。
武林中无数生死决斗,很可能从未出现过这种场面,因为极难得有两个第一流杀手作正面决斗……
他们毕生修习的武功,任何招式都是为了杀人。
而有效可怕的杀人招式绝对没有花巧。
一丝空间,一刹那时间,一分气力,都绝对不能浪费。
所以他们招数一发,两人之中必有一个躺下,永远爬不起身。
他们甚至都在等待,看看究竟谁能抢到攻势,占取先机!
第六章 苍松无心
这屋子里聚集了四路人马,一路是刚赶到的全真教三位道人。
一路是少林寺一个年轻僧人,一个俗家弟子。
另外一路就是五旬左右,身量魁伟的“乾坤笔”李开先,带着一位明眸皓齿淡妆少妇“邝夫人”。
第四路就是本地人马,是汉水流域最大帮会“漕帮”的副帮主董雄,亲自出马。
这“漕帮”源起水陆码头之脚力、挑夫及水手等苦力劳工,经过近百年蜕变发展,在地方上仍与一般帮会相同,但却也在武林中占一席位,帮中高手甚多。
现在这四路人马会聚于“漕帮”预备好的这座房屋内,寒喧客气话已经讲过,开始转入正题。
身为地主的董雄说道:“在下有件事首先向各位请教明白,这件事深信各位一定极为感兴趣……各位同一时间来到同一地点,而由敝帮出面接待,此种情形证明事先都安排妥当,这个说明各位同意么?”
全真教三位道人,少林寺僧人,以及李开先等都点头,甚至浮现纳闷神色,这个主人的开场白委实稀奇之至,难道这种事竟值得谈论?
矮壮身材,五十来岁年纪的董雄沉声道:“问题是谁安排此次聚会?”
果然有问题发生了,如果这个聚会是“漕帮”发起,董雄当然不会有此一问。
董雄又道:“在下幸会各位之时,各位口气中皆都表示应约而来,所以在下心知有异,因为敝帮昨天才接到各位分别通知,时间、地点都一样,事前敝帮并没有派人向各位联络研商过……”
人人都很沉得住气,都没有立刻表示意见,而是静静等待。
李开先道:“李某五天前接到贵帮一封密函,是由贵帮主龙再吟具名邀约。”
全真教的苍松老道人道:“敝派也是接到龙帮主的飞函。”
少林的无心和尚虽是三十多岁,外表却年轻得好像只有二十岁,言谈应对之间也看得出他一定罕得与外人接触,甚至是第一次离开少林寺大门,他呐呐道:“贫僧不甚清楚来龙去脉,只是奉命下山找到殷师兄,便一道来此。”
少林这个俗家弟子殷世豪与殷世雄二人年纪比他大得多,名气也大得多,提起“流星”“赶月”殷氏双雄,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
而无心和尚却简直无人听过,尤其他稚嫩外表,使人奇怪少林寺怎会派出这么一个人?莫非仅仅派他通知殷世豪,而他却顺道跟来开眼界的?
殷世豪说道:“在下相信敝派必定也是接到通知,否则焉会贸然来拜访贵帮?如有必要在下立刻派人赶赴嵩山查问奉答。”
董雄忙道:“不必了,在下先向各位报告情况,待事情了结才回过头研究甚么人穿针引线的问题。”
在座人人都同意这种做法,董雄道:“但咱们先看看目的是否一样。”
一名帮众送上四张白纸和笔墨,于是各路人马都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
董雄看过三张纸上字迹,微笑道:“目的一样,都是同一个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