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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啊!”
不知是谁在嚎叫,声音像在撕裂着什么一样。
“操你六舅,你的像伙小心点,别往老子身上挨呀!”
“喂喂喂,你站远几步,莫把我朝前推!”
“天爷,这是谁的断腿哇?”
“我的乖乖,怎的一伸手就摸了一掌的血?”
“大家静一下,静一下,正点子那里去啦?”
就当这几成修罗场的偏殿里大呼小叫,呐喊声掺合着呻吟悲号,乱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卓飞突然抖亮了火摺子,暴跳如雷的吼叫:“龟孙王八蛋,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头和杂种,那一个叫你们闯进来凑热闹的!看看这个场面简直是混成一团了,姓燕的呢?姓燕的又跑到那里去了哇?”
贺大庸目光回扫,气急败坏的叫:“不得了,这里全是我们的人,姓燕的影子不见,八成是溜掉了!”
“大红七”的几个人到处乱转,一边惊惶莫名的喊将起来:“坏事了,老大,姓燕的不在这里啦!”
“老大,姓燕的一定逃了,殿里没有!”
“得赶快去追呀!老大!”
头大如斗,面色灰败的卓飞急出满身冷汗,他嘶哑的大吼:“亮火摺子,快亮火摺子清查,我操你们这群饭桶的老娘啊!”
贺大庸口四溅的帮着吼:“马上四面搜,有火摺子的亮火摺子,其他的人预备火把,这里没有就得搜山,决不能让姓燕的逃掉!”
点点的亮光纷纷燃起,几十只火摺子,便照明了这间面积不大的偏殿,青红的火光摇晃着,更有些人搜向了观里其他的角落。”
但是,那有燕铁衣的影子!
偏殿中,遗狼籍,伤者仍在辗转呼号,血肉斑斑,触目惊心,尤其在这点点鬼火也似阴森青红光晕映幻下,越增恐怖和厉的气氛。
海明臣坐在地下,一面替乃兄海公伯敷药包扎,一边满脸沾黏着纵横的涕泪。
隔着他们几步远,血糊一团的海承佳体,早已僵冷!
“大红七”已然确定燕铁衣业已突围脱走,这时,他们正在慌乱的调兵遣将分头追赶,当一拨一拨的人手匆匆离开之后,卓飞和贺大庸讪讪来到海家兄弟身边,两个人的脸上,全都流露着一种“不知说什么好”,以及“阁下如今打算如何”的尴尬与愁苦表情。
殿角一隅,石钰依然僵立着有如石雕。
枭中雄……第四十四章 深沉夜 何处归途
第四十四章 深沉夜 何处归途
夜暗已经笼罩了大地,尤其山野林间的晚上更是黑得怕人;这里缺少人家的灯火,没有城镇里惯有的,比较持久而普遍的照明工具,因此那一片浓郁的黑暗,就更加沉翳得化不开了。
“虎林山”地势崎岖而又辽阔,山顶崖峰之处,偶有道观宫庵的一点星火明灭,却越发显出那种无奈的凄冷与孤伶,天上无月无星,真可谓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叫人心头起疙瘩。
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的眼睛全管不了多大作用,视物的差距有限--燕铁衣总算暂时求得了较为公平的竞争立场。
由眼前那一片白雾的蒙胧,在此刻已经转成晕黑的沉翳开始,燕铁衣知道外面的天色业已暗了下来,他从逸出“长春观”外开始,便以他的“太阿剑”作为探路的引杖,就像一个真正的盲者一样,摸索着点点触触的采地而行。
他非常非常焦急,他晓得身后追兵即将赶来,但他心里尽管着急,却快不了,他不但要留意地形的高低起伏,更须摸清方向,他不能迷失,一旦迷失,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也只是前行了盖茶时分,后面,已经随风飘来了隐约的人语声--其中包含了叱喝喊叫的喧嚣,兵刃的碰撞,以及,脚步的奔踏声。
燕铁衣看不见,否则,他将还会发现那点点的火把光芒。
任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山间的晚上,仍然有着料峭的寒意,风吹来,冷栗栗的,拂在人身上,照样能叫人肌肤起粟。
只是摸索了这一段路,燕铁衣已然撞跌了好几次,当然他尚不至于整个摔个,仍能在脚步踏虚,或身子滑落的顷刻间站稳,可是,衣衫却已挂破多处,身上的零碎擦伤也有不少。
他不在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有外来的袭击,因为任何动态的东西,都会带起风声,抑或使平静的空气波动,只要有这微不足道的绝小异状,便能引起他的感应,从而做最迅速最适当的防范;但他却耽心静态的事物,譬如说,现在,那里有一个坑,一道壑,一座悬崖,或是一片起伏的地形,他都不知道,而这些却全是安静的摆在那里,如果忽略了某些几乎不可发觉的征兆,便要吃上很大的苦头了。
燕铁衣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往前走,他不知道他已走出了多还,来到了什么地方,后面的追踪者所带起的音响仍然时续时辍,而且方位不定,一时在左一时在右,或许隔得很远,或许也就在附近;隔得较远的时候他仍照旧往前摸索,来近了,他便就地隐伏下去。
从来没有像这样充分的运用过他的官能感觉,他仔细的聆听,用鼻子闻嗅,以肌肤的细微触觉来判断四周的事物,甚至他连汗毛的颤动,发梢的吹拂也极度敏感,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太阿剑”探路的功效。
燕铁衣一向明白眼睛的功能是如何重要,但是却从不知道竟然重要到这等地步,缺少了视觉的痛苦,简直不啻失去了大半的生命,非但彻底影响了半身的安全,更严重妨碍了生活的规则,生存的本能。
一个视力如常的人,将永远难以想像失明者的世界是如何悲惨,看不见蓝天白日,青山绿水,看不见花草枯荣,万物滋长,看不见有形的一切;那百丈红尘,那铜罄黄卷,那亲人的笑靥,芸芸众生的相,完全隐融进一片无边的黑暗或晕蒙中,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模样也看不见,只能凭着触摸,凭着想像,而这却又多么隔阂,多么不切实际,又多么遥远。
燕铁衣总算深刻领受了这种痛苦,品了这种悲惨,尤其是,他在完全体验了这些之后,尚得在此种煎熬之下,艰辛的逃命!
天下之大,眼瞎目者尽多,可是,他们不见得都要在眼瞎目之后,还得费尽心力的在四面楚歌之下,亡命于荒山野岭吧?
燕铁衣如今遭到的是双重厄运--一个失去光明的人,一个强仇追杀之下的奔逃者!
他生平承受过许多艰险,许多次危难,但无可讳言的,这一遭,可算得上最惊心动魄的了。
也不知来到了一处什么所在,燕铁衣觉得这里的山风似乎刮得较为强劲,他刚刚伸出“太阿剑”往前试探,风声里,已突然传来另一种声响--人在急速奔掠时的衣袂飘动声!
于是,他立即扑地侧翻,这一翻滚,背上与胁间的伤口又痛得他全身抽搐,几乎把一口钢牙咬进了下唇!
他感觉得到泥土的气息,草梗的芬芳,是了,草梗的芬芳,有几茎草梢磨娑着他的面颊,痒兮兮的,但他屏息无声。
衣袂震响越来越近,他躺在那里默默聆听--大约有十几个人,而且都是颇具武功根底的练家子。
他可以听到他们来到附近,也听到他们的行动逐渐慢了下来,像是经过了一番搜索,那些人就在那边不远处站住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不用再往前去啦,下面是个小坡,一目了然,鬼影子也不见一个,那来姓燕的踪迹?”
另一个粗吐的嗓门叹了口气:“卓老大这一次可真不会笑了,临来之前,除了召集他自己的百多人手之外,又将『长山双雄』、『南淮五义』、『牛犊岗』的白氏兄弟,及『范家堡』的范门四杰全邀了来,就在『长春观』,这些伙计们便死的死,伤的伤,叫姓燕的摆平了一地,如今只剩下『鹰岭七煞』以及我们『青鹤教』的一干兄弟,唉,才一上阵,八字不见一撇,业已去了大半江山啦,这算是什么场面?”
尖细的声音又道:“曲大哥,咱们『青鹤教』就是咱们『青鹤十英』这十个『护坛』,在替全教抗大梁,教主一下子会派了我们来,可也真是担待了极大风险呢。”
那曲大哥沉重的道:“姓卓的许了教主不少好处,他与教主又是老交情,于公于私,教主也推拒不得,主要的是教主认为姓卓的这次算计燕铁衣的手段十分周密,百无一失,他不须顾虑后果,这才答应派我们前来帮场!”
另一个鼻子像是不透气的闷窒口音插了进来:“但眼下情势大变,完全不是当初预料的那么回事,万一姓燕的走脱了人,咱们固然不妙,教主也就更是吃不了,兜着走啦。”
曲大哥沙沙的道:“我这就正担着莫大的心事,姓燕的若是能够走脱,往后我们大伙可也别再想混了,『青鹤教』不散伙也得散伙了,姓燕的一向有能耐,但谁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厉害法,真叫人不信,一个招子失明的人,居然仍有这等的高强本领……唉!”
尖细的声音也似是带着黯涩了:“『海氏三妖』算是我们这次对付燕铁衣的有力奥援,如今海老大受创不轻,海老二也挺了,只剩一个海明臣还是囫囵的了,能否撑得住场面,也实在不敢乐观。”
那曲大哥像是发了会子楞,方才有气无力的道:“原木那『海氏三妖』几乎就要得手了,明摆明显的场面嘛,姓燕的眼看着使得栽跟斗,谁知道他就有这么邪法,居然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反败为胜,不但占足了上风,更将『海氏三妖』摆了个四平八稳,说起来,叫人心寒……”
窒闷的嗓门又插嘴道:“海老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等可怜生的,倒和他先前的狂态横像完全不同了!”
曲大哥哼了哼:“手足情深嘛,他们对外人固然怪诞狂妄,但他们彼此之间却是亲兄弟,一旦有了折损,怎不伤心?这根本毫不足奇。”
咳了几声,尖细的声音接着道:“我看海老大海老二的样子,对姓燕的业已恨入骨髓了,他两个一提起姓燕时的那种怨毒痛恶,咬牙切齿之状,看在别人眼里都免不了打寒噤!”
曲大哥沉沉的道:“这是一定了,弟仇兄报,兄耻弟雪,何况其中尚有一条性命的血债?如果姓燕的吃他们追上或围牢,海家兄弟必然豁死拚命了。”
那窒闷的口音道:“据海老大海公伯说,姓燕的也挂了彩啦,而且相当不轻,如今他双目失明,身负重创,又在这昏天黑地的深山荒野里,我看他能否逃脱颇有问题,更莫说他此刻所遭的罪了!”
曲大哥的精神似乎振作了一点,口气也扎实了些:“赵五弟说得不错,这里地形复杂,崎岖险峻,非但莽林幽深,坎坷起伏,更且漆黑一片,莫说姓燕的瞎着一双眼,就连我们也难得摸清方向,他的确很不容易逃出我们大伙的追杀!”
尖细的嗓门道:“我们一共分成五组追撵姓燕的,而且大家都搜寻得相当仔细,姓燕的也不可能逃得太远,曲大哥,我看,我们的希望还相当大!”
那曲大哥彷佛在端详地形,他忽道:“走,哥儿们,往侧北方再搜!”
步履声响起,他们又像来时一样快,匆匆移向侧北的方位。
伏在地下草丛掩遮着的燕铁衣,直等那批人走远了,方才谨慎的自地下站起,他深深嘘了口气,静静的倾听了半歇,然后,他伸出探路的“太阿剑”,敲敲点点的走下了这片微倾的小坡。
“青鹤教”那干认凶们所说的话,他听得十分清楚,心里有着愤慨,也有着忧虑,另外还有点自嘲的嗟叹--这个“青鹤教”,他甚至不曾闻过名,想是江湖上三四流的稀松组合之属,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