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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不过韦护法你去。”方子申迅速打量了一下码头上的情势,冷冷道。
“僧多粥少,不得不先发制人。”韦帆扬用眼神制止了跃跃欲试的几个手下,他们上去只是送死而已。
方胜见对方趾高气扬,早按捺不住,挺剑冲向韦帆扬,却有一人从韦帆扬身后转出,舞着一把阔背大刀,连着接下方胜满含愤怒的三剑。
这人叫做焦福,是韦帆扬的大弟子,平素甚得韦帆扬的赏识,阔背刀虎虎生风,走的是大开大阖的路数。方胜剑法灵动有余,气力不足,一时受制于对方的威势,被逼得连连后退。
韦帆扬满意地笑笑,大手一伸,对方子申道:“后辈们动手了,咱们也别闲着!”
方子申自知不是韦帆扬的对手,唯有期待林雪涵尽快赶到,虽然眼下广运盟在扬州能动员多少高手,他也心里没底,但至少要强过维扬道场那些手下。
方子申能在内斗中一举成功,主要靠的是对四大上位教习最亲近的弟子的收买,等道场中其他人从司徒天鹰去世引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四大教习已经被杀了个干净。如今构成维扬道场中坚力量的各中位和下位教习,大多和方子申并不同心,只是除了服从方子申之外再没有其他选择而已,甚至还有少数人不辞而别,留下的也决不会为方子申拼命。
若假以时日,凭方子申的手段自能笼络住人心,只可恨现在群狼环伺,实在没有时间留给他慢慢收拾局面,这也是促使他靠向广运盟的重要原因。
方子申向寇元朗使个眼色,两人各展身形,分从左右向韦帆扬袭去。
“来得好,省了我许多力气!”韦帆扬从容一笑,双掌推出排山倒海的气劲,迎上方、寇二人。
两人都不敢和韦帆扬硬撼,便似约好了一般,错身闪开,拼命地提气纵跃,绕着韦帆扬游斗。方子申的铁扇仿佛出洞的毒蛇,专走偏锋,寇元朗使动两柄铁钩,也是左手护住胸前,右手伺机而发。两人成为犄角之势,互相弥补破绽,倒也滴水不漏。
“你们都属乌龟的?”韦帆扬嘴上嘲弄,心中却也烦躁。这两人都非庸手,虽说不及自己,但要是专心致志地防守,自己也是无计可施,只有不断地施加压力,盼望对手配合出现破绽,那便可以各个击破。
第一章 初战(下)
这边三人相持不下,那边方胜却连遇险情。方胜的武功不差,却不够勇猛,被焦福厚重的刀法一阵大砍大劈,已然剑法散乱,失去了节奏。剑本轻灵之物,在力气上和大刀难以相提并论,因而剑法最重技巧,大多讲究的是从容不迫,行云流水,一旦滞涩凌乱起来,那几乎是败局已定。焦福的招式简单,只是发力横劈竖砍,看似蛮不讲理,却是掌握了以重制轻的诀窍,方胜已是越来越难以应付,一个脚步不稳,已被刀尖在小臂上划了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方胜也不吭声,咬紧牙关勉力支撑,可是父子连心,方子申看在眼里,焉能不急?他即刻改守为攻,铁扇张开,闪电般强攻了几招,也让韦帆扬忙乱了一会。
可是方子申毕竟功力不如韦帆扬,对方稍退两步,便稳住了势头,双掌骤然加大了劲力,带着凛凛风声,向方、寇两人压下。
这一回可苦了寇元朗,方才方子申一轮急攻,身形已和寇元朗拉开距离,难以相互照应,韦帆扬觑着破绽,对方子申的方向连出虚招,将他逼开,却把七成的精神,都用在对付寇元朗身上。
寇元朗只觉得身边的气流不断向自己压过来,呼吸都渐渐困难,韦帆扬那双手掌,也似乎越来越大,便如两只蒲扇,无论自己如何腾挪,也是在它们的笼罩之下。勉强撑了几招,终于支持不住,大叫一声,双钩被震得脱手飞出。韦帆扬得势不绕人,右掌中宫疾进,堪堪就要印上寇元朗胸膛。
只听嗤嗤数响,几根精钢扇骨向韦帆扬背后飞速射到。提前使用这保命的招数,方子申也是无奈之举,要是失了寇元朗的臂助,自己恐怕就更加没有机会。
虽然逼得韦帆扬侧身闪避,暂解了寇元朗败亡之厄,可是那边方胜也到了生死关头。方胜手中长剑,已完全被焦福的大刀打乱了方寸,刀势一抹一挑,划向方胜脖颈,方胜回救不及,也躲闪不开,竟已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态势。
千钧一发之际,侧面飞来一颗石子,不偏不倚正中焦福握刀的手腕,焦福大叫一声,阔背刀脱手飞出。
方胜本已面如死灰,不料形势却陡然逆转。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焦福失神之际反手削去,竟将焦福一只手臂生生斩去,鲜血喷出,染了方胜一脸一身。
方胜趁胜追击,赶在山水行众武士冲过来之前,一剑刺入已经几近昏迷的焦福胸膛,紧接着便陷入对方的重围之中,但压力较前已然轻了许多。
此时喊声大作,广运盟的部属,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林雪涵换了一身劲装,脸若寒冰,冲在最前面,丝毫看不出平日那温柔的模样。
附近民宅房檐掩映下的阴影中,薛真留神注视着码头上的一幕,心中微微叹气。他不喜欢流血,不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但如果一定有人要死,那只有选择让自己人生存下去。
不过救了方胜一命的石子,却并非薛真所发,他刚刚才赶到,恰好看到了方胜被救下的场面。
码头上杀声震天,战况之惨烈,比山水行刚刚对维扬道场的攻击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山水行丧失了一员主将,但他们有备而来,整体实力仍然占优,何况还有一个勇武过人的韦帆扬,面对林雪涵、方子申和寇元朗三人的联手,兀自不落下风。
韦帆扬一声呼哨,码头旁房子的屋顶上,霍然涌出二三十名大汉,每人手持一架钢弩,遥遥指向战场。虽然这里距码头有相当距离,但这种钢弩射程极远,只要这些大汉准头不差,对难以分心他顾的广运盟弟子危胁极大。
指挥这群大汉的,是一个容貌娇俏的女子,丰胸细腰,实是一个惹眼的尤物,不过这一众大汉目不斜视,各自在战场上寻找瞄准的目标,显得训练有素。
大哥在这儿的话,难免又要长叹了……薛真心想。辛弃疾常常为军队中堕落的风气唏嘘不已,若是看到只有军中才有配备的钢弩在这儿竟出现了三十把之多,不知要做何感想。
“射!”那女子檀口一张,下达了放箭的命令,可是应声射向目标的弩箭只有十数支,其余的随着一阵瓦片碎裂的声音,都不知飞向了何处,其中有一枝还险险从那女子鬓边掠过,吓得她花容失色。
这自然是薛真的杰作。适合向码头瞄准的房屋只有两三间,那些大汉站得很是集中,因此薛真弄塌了一个屋顶,就有将近一半的人掉落下来。
现在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薛真手中珠光剑擎出,顿时杀气弥漫,不少大汉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一道细光划过脖颈,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这是真正杀人的剑法,这也是真正杀人的剑,当薛真把同情与悲悯刻意忘记的时候,的确可以成为一个恐怖的杀人者。虽然不喜欢杀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此很有天赋。
和“蝶恋花”、“细雨流光剑”的缠绵悱恻相比,这种剑法走向另一个极端,与暗冥派杀手的武功倒有异曲同工之处,若再配合上鬼神莫测的追踪之术,暗冥派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谁又能想到,这样风格截然不同的武功,都是慕容蝶被软禁于少林的时候所创,而他本来的剑法,却又是不同。
那是充满霸气的豪杰之剑,是睥睨众小的王者之剑。薛真一直引以为憾的,就是学不会那样的剑法。
慕容蝶是绝世无双的奇才,薛真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已经足堪自豪。
屋顶上的弩手一阵慌乱,阻挡了领头那女子的动作,因此当她跳落下来的时候,只看到十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她在瓦砾间愤怒地搜索对手的踪迹,薛真却已从容脱身,窜上旁边的屋顶,一蓬剑光过出,又有数名大汉倒了下去。余人已是吓破了胆,不敢再站在房顶上,纷纷跃往地面。
可是这并没能给他们带来生存的机会,广运盟的“银鼠”裴冲已经率人赶了过来,林雪涵早已安排他在暗处伺机协助薛真,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那群弩手刚来得及抛掉钢弩,拔出贴身的短刃,就被切瓜斩菜般杀了个干净。
若那女子足够果断,此时应该转身就逃,可是看着自己辛苦培养的弩手小队被瞬间摧毁,她根本控制不了愤怒和痛心的情绪,反是向着薛真冲了过来。
一个武功远逊,且又因情绪激荡而出手完全不成招式的女子,自然对薛真构不成丝毫的威胁,仅仅两个照面,就被薛真点了穴道抛在地上,只能做出要杀人的表情,却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韦帆扬虽未能将这边的场面尽收眼底,但也明白今日大势已去,再战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当即呼啸一声,全力攻出两掌,便从寇元朗这边打开突破口,带领能够脱身的手下跳上准备好的船只,解缆顺水离开。
林雪涵也不令追赶,忙着安排人手接替维扬道场控制了码头,再算上死伤的手下,她能够带回驻地的广运盟弟子,已然不多。
一路回到广运盟的居处,众人都没怎么说话,山水行并未伤筋动骨,迟早要卷土重来,其他各方势力会不会跳出来落井下石也是未知之数,每个人都在暗暗盘算下一步的谋划。
只有方胜过来向薛真道谢救命之恩,薛真没有作声,却在琢磨那颗石子到底是谁发的。
经此一战,原本有些瞧不起薛真的裴冲、寇元朗等人,看向薛真的眼神都充满的敬畏之情,他们宁可面对韦帆扬那样的强敌,也不愿和一个杀手一般的角色作对。而薛真对于自己武功来历的那一番说辞,早借薛启之口在广运盟传开,自薛泰、薛德往下,都无人会去怀疑。
第二章 行动(上)
“妾身一切安好,公子勿以为念。江北春寒,公子切记早晚加衣,扬州危乱,请公子务必以安康为要,妾身当每日祷祝公子平安……”
短短几行素墨,浓浓数语深情,纸末的两点泪痕,更将心事剖个分明。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可是除了这一副尺素,又该把心情往何处寄托呢?
薛真怔了一会,小心把信折好揣入怀中,问道:“义父那边有什么说的?”
余风和伍大早晨刚从临安返回,带着唐安安给薛真的一纸花笺,不过薛启就只留了个口信。
“薛前辈讲,墨玉极为珍贵,是极北之地才产的。大唐盛世之时,北方民族有向宫中进贡过,自唐衰以后就没有再出现,不过也许金国还有也说不定。”
“金国……”
“薛夫人也说,若是连公子你也认不出的奇毒,那也可能来自北地。因为南方能够见血封喉的毒物,她都有所涉猎,就算不会解,也断不至于认都认不出。唯有北方长期为辽金所据,许多毒种,她也是没有见识过的。”
薛真的大师母林韵儿,乃是用毒的名家,“七步夫人”的名号,当年在江湖上也曾让人闻之色变,据说要是惹恼了她,便连七步都走不出去,就要中毒身亡。她后来觉得毒药害人太过,便没有将用毒的技巧传授给任何人,不过辨认毒物以自保的本事,对薛家几个年轻人都倾囊相授。
难道归雁或者颜如水是从金国来的……薛真心中疑惑,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他要尽快对余风和伍大两人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