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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可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我也养尊处优得吃得脑满肠肥了,手腿又都已全废,你怕是背不动了。”高正仍是笑嘻嘻的,提到自己的伤一脸毫不在意。
洛红莲喉中一梗,撑在地上的手手指死死扣在地面,指节撑得发白,抓在地上的力道大得指甲几乎都要被掀翻过来,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只觉得心里的痛比这手上的痛要痛过千倍百倍。高正没有说一句责怪的话,可是每一句听在耳中,却如同锋利的刀一刀刀地刺在心上,痛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洛儿,你怎么了?”高正笑了一会儿才发现她的不妥,怔了一下,这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让她难堪。
他笑了笑又道:“你别想多了,我再有怨有恨,能看到你进到这地牢来,也早消气了。我看四哥不是这么不警觉的人,你带着我很难离开这里。四哥不会杀我,他这样对我不过是泄愤罢了,就凭这一点我就知道那块玉一定不是你给他的,我很满意。”
洛红莲眼眶一热,一滴清泪落在了青石地面上,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
“我有高显的令牌,只要速度快一些,就安全了。”她抬起手不动声色的拭去眼角的湿痕,语气果断决然,“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这一次她用了十成的力气,把高正背了起来,走出了牢门。高正身材高大,俯在她身上,虽然她把他的腿挽在身体两侧,脚尖却仍拖在了地上,上台阶的时候脚背硌在台阶上拖动,很快就磨出了血。
“洛儿,”走了几步洛红莲停了下来,高正怕她发现自己脚背已经磨烂,笑着跟她说话,“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和皇兄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记得,你很讨厌,想着办法欺负人。”洛红莲继续往上走,边走边答。
“嗯,因为我知道你那时候心里偷偷地喜欢皇兄,我就生气。”
“我只是觉得大哥举手投足都很有气度待人也很好……比起你好多了。”洛红莲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那四哥又比我好在哪里呢?”高正一句话出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洛红莲没有再说话,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地牢大门。
兵十一一身内侍打扮带了三个人守在地牢外的暗处,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大先生,快,刚才我们解决了几个巡夜的士兵,马上可就会有大队人马赶来了。”
几个人把高正抬上了一辆简易的担架,迅速地往外撤离。出了第一道宫门,墙角停了一辆宫内送夜香的板车,几个人把高正往上放的时候就听见地牢方向传来了阵阵的人声,灯光通明。
“快,走。”洛红莲吩咐了一声,几个人立刻推着车往第二道宫门飞奔。
第二道宫门前停了高显的官轿,洛红莲和高正坐进了轿子,兵十一等人抬轿飞速出了第二道宫门。
“转到坤宁宫。”高正突然沉声道。
好不容易出了宫门,竟然又要绕个大弯绕回去,洛红莲疑惑地看着他,嘴里却按他的话吩咐下去:“转道坤宁宫。”
“反正现在不能出城,那就要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坤宁宫是先皇后的寝宫,自皇后殁后,皇兄因怀念皇后便没有再立新后,坤宁宫就空下来了。”
他说完以后,洛红莲仍是看着他不转眼,高正呵的一笑:“好了,瞒不过你,坤宁宫里有条暗道。这是先帝时便有的,原本应该只是皇兄才知道,也只能是皇帝才知道的事,皇兄一定要告诉我,所以我也就知道了。”
“大哥他……”刚一进宫,洛红莲便已经探听到了高广殡天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身在狱中的高正是否已经得知这个讯息。
“皇兄的身体原本已经是日薄西山,时日不多,也是因为这个,高明才这么急不可耐地行动了吧。他大约也已经知道了皇兄要废掉太子的事,便再也按捺不住了。”高正冷笑了一下,“他原本就是野心勃勃的人,隐忍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能不抓住这最后的时机铤而走险垂死一搏呢?”
洛红莲默然没有作声,高正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再说下去。一行人悄然由坤宁宫的密道潜出城郊的时候,地牢和整个宫城几乎被高明的人翻了个个儿。
出了地道以后,按高正的指点,几个人到了城西的一间普通宅院。兵十一帮着洛红莲将高正安置好后,有些担心:“大先生,这里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洛红莲还未答话,高正笑着答道,“没有人有心情来多关心我这个废人,毕竟高策的大军已经压境了。高明得花心思去应付城外的大军,哪顾得上我。”
洛红莲也笑了笑表示赞同他的说法,对兵十一道:“你先出去吧。”
等兵十一出门,洛红莲掩上’门转身回来,拿过放在桌上的一套新衣物,走到高正榻边坐下,开始给他解开身上的衣裳,准备给他换一身衣服。
躺在榻上的高正一语不发,只不转眼的注视着她,偶尔视线在她的手和脸之间游移。
洛红莲虽然没看他,却感觉到他的视线变得灼热,脸上渐渐的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烫。
“闭上眼睛!”她突然恨声说了一句,“看什么看?”
“洛儿,我想抱抱你。”高正声音显得有些喑哑,带了一丝情yu,他边说话边艰难的动了动手,还未抬高一寸便徒劳落下,只能苦笑道,“这是不是我以前欺负你的报应啊?不然,洛儿你不计前嫌,抱抱我?”
洛红莲却心头一酸,泪水立刻再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自从他进了吴都做了摄政王爷,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霸道无理,任性妄为,何尝象这样无可奈何过。
她手抚在他干裂枯瘦,骨节突出的手背上,他立刻翻转了手扣住了她的五指,紧紧地握住,低声道:“怎么哭了,是我说错话了……”停了一停又道,“这是你第二次为了我哭……第一次也是我受了很重的伤……”
洛红莲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身上,无声地抽泣,隔了很久,她才幽幽地道:“是我的错,哪个男人没有宏图大志,不想功成名就,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你即使做不了皇帝,也大可以在封国做你的闲散王爷……你恨我,是应该的,是我欠你。”
半晌,高正在她头顶哑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欣慰满足:“傻洛儿,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容易,没有发生的事,会是什么结果,谁又能知道呢?若是一定要说你欠我的,这几年你也已经还了我不少了。”
洛红莲没有出声,就听见高正又慢悠悠的开了口。
“我哪有什么宏图大志,一直以来,我的宏图大志就不过是你而已。”
洛红莲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高正的笑容坦诚无邪:“洛儿,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会想,不知道哪一天,可以和你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与世无争地过日子,哪怕只是一天,也值得。”
洛红莲心头一热,毫不犹豫地闭眸重重点点头:“好,等我们出了吴都,就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一辈子。”
高正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似笑似哭,仿佛人在梦境之中,傻愣了半晌,他苦笑道:“洛儿,你是说真的么?你不必这么为难……”
“我是说真的。”洛红莲坐直身体,又开始慢慢解他的衣襟,缓缓地说道,“这几天,我也这样想,我还想若是离欢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那就……”
“离欢?你是说月离欢?”
“你见过他?”洛红莲停下了手。
“见过……有一晚他到地牢里来过,我以为他是来杀我的,可是最后他没有动手。他是什么人?”高正看出来事情的端倪,追问道。
“三哥,月离欢他就是凡儿,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洛红莲眼神带着一抹负疚,“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也以为凡儿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什么?!”高正被这一件突如其来的讯息惊得反应不及,随之而来的欢喜和难过纠结在一起让他半天说不出话,良久才喃喃地道:“我以为……以为你恨我对你用强,把孩子……”
“他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会忍心……只是凡儿他对我成见很深,也不愿意认我,只怕,我们和他今后都只能是路人了。”洛红莲黯然神伤地低下了头。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不是有我陪着你吗?”高正说着话下意识的想抬手去安抚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也不禁有些颓然,“呵,我什么也不能做。”
“谁说的,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三哥,”洛红莲再次伏身抱住了他,“我抱着你,也是一样的,是不是?”
“至于凡儿,只要知道他好好的活着,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
两日之后,高策用计诱敌出城,高明明知可能是计却倚仗着手中的“神兵”贸然出击,高策等人借着蟾桂木大破神兵,乘胜攻破了吴都。
太子高仪在混战中死于高策刀下,高明被擒,高策攻下吴都以后,又一股作气击败了迟迟赶到的敌人援军,平定了一场外侵内乱。
高正以摄政王身份当庭宣读了高广的密旨,这份旨意是高广决定废除太子时拟定的,原本高广有意将皇位传给高正,但是高正拒而不受,因此高广便拟下旨意将皇位传给燕王之子大将军高策。
至此,这一场国乱尘埃落定,高策即日登基为王,国号太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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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结局: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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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都内,庆贺新帝登基,一派欢腾景象。睍莼璩晓
城郊。
月离欢从轻轿上居高临下看着纪未然道:“让开。”
明决和未央上前了一步拦在纪未然面前。
纪未然并没有多看逼近的两个人,目光落在月离欢怀中昏迷不醒的沈芸儿身上,微微蹙了眉腙。
在攻打吴都的那一战中,沈芸儿意外地被暗器所伤,昏迷了一整天,直到现在还未醒来。
“你不能带她回怜星宫。”纪未然神情极为严肃,执意拦住几个人的去路。
伤了沈芸儿的是协助高明守卫都城的一名怜星宫长老,当场便被月离欢格杀了。月离欢带沈芸儿回怜星宫就是想借月紫菱之力,让沈芸儿醒过来擤。
“你应该想想,为什么芸儿会轻而易举就被人暗算?而且何半夏也替她诊过脉,她并不是中了毒,你带她回怜星宫并没有用。”
月离欢愣了一下,却仍是冷冰冰地道:“我带她回怜星宫,自有我的用意,不用你来问,闪开。”
纪未然面色微沉,却压下火气低声道:“月离欢,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月离欢阴戾的双眸注视着他,身体纹丝不动。
“离欢,纪公子的话很重要,你听一下再做决定,好吗?”
月离欢淡淡地转过眼神,看着走到纪未然身边的洛红莲。
“离欢,”洛红莲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却忍着所有的情绪,再次说道,“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救芸儿。”
洛红莲借用了高显的银箭,从天牢中救出了高正,随后又和纪未然高策等人里应外合攻破了吴都,她原本想留下来照顾高正一阵子,等高正伤势痊愈后,两个人回到封国去居住,再也不问世事,却从严玉嘴里听说月离欢从燕王府上带走了沈芸芸,便连忙赶过来阻止。
月离欢没再说话,冷漠的眼神在洛红莲和纪未然脸上逡巡。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去,轻轻把手中的沈芸芸放在软轿上躺好,这才下了轿,走到纪未然面前道:“好,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