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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面色、表情都很和善,但就是这说出来的话,透了一股子酸意。也不知到底是何意思,旁边廖氏脸色已经有些微变,钱氏却依旧平静道:“唐二夫人真是会说笑,贵府周到万分。”
“哟,钱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了?”
正说着话,唐夫人自门口走来,身后跟了两个美艳婢子。一边笑着一边走近了钱氏,亲昵地开口道:“姐姐为何不等一块儿用了晚膳再回去?”
钱氏摆手,客气道:“晚上定然是唐夫人和亲眷们一块儿热闹,咱们到底是些外人,自然不便久留。”口吻透着一股生疏,说完转头看着各位夫人就道:“各位夫人,可是这个理?”
钱氏的话一落,立即就有不少人站起身来,点头附和道:“薛夫人说的有理。唐夫人晚上阖家共享天伦,怎好旁人在这一块儿打扰。”
唐夫人只是笑笑,眼神不动声色地看向钱氏和廖氏身后的几个姑娘,个个都是眉清目秀,容貌非凡。早前自己也在门口打量过,不过此时心里还是免不了揣测着到底会是哪一个?
钱氏见对方这般眼前落在自家女儿身上,上前一步就与唐夫人再次告辞。
对方去意已决,何况也没有要留她下来的必要,唐夫人并不挽留,只笑着道:“薛夫人慢走。”
几人见过礼,唐夫人又亲自送至二院门口,见着薛家人渐渐走远,这才收回神色。转过头,将手搭在旁边的婢子手上,余氏叹了口气道:“海棠。”
高挑的女孩站在唐夫人身旁,低头恭敬地唤道:“夫人。”
“你瞧了瞧,可觉得薛家哪个姑娘比较最好?”
那高挑秀气女孩抬头,想了会就回道:“回夫人,奴婢只是粗略瞧了一眼,觉得那着了玉兰色月华裙的姑娘眼神闪烁,少了几分胆识。而那茜红色衣裳的女孩容貌艳丽,奴婢瞧着倒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那还有一个呢?”
海棠想了想就道:“那位姑娘身量微小,容貌虽属上乘,却比那茜红色的女孩稍逊几分。奴婢方才一瞧她年纪,就猜出了她是薛家的五姑娘。”
唐夫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眼睛倒是尖,她还就是薛家的五姑娘。”
后者点头,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凑上前轻道:“夫人,这薛五姑娘的名声可是不太好。”
唐夫人言笑道:“我也听说过,早前与她大姐夺夫。这种女孩子,到底是太过蛮横了。”
“可不是?夫人您还不知道,不止是当初,听说呀,今天她在后花园里还同陈家的大少爷纠缠不清呢~”
唐夫人一听,惊讶道:“你这是听谁说的?这、不可能吧?”
海棠极为肯定地道:“夫人,千真万确。您与二爷在谈话的时候,奴婢自外走来,就听到府里有人议论着呢。现今薛家两位夫人匆匆而去,怕就是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心里不快。”
唐夫人蓦地停住脚步,瞧着海棠迟疑道:“薛家也是名门,怎么会教出这种女儿来?陈家大少爷可是她的亲姐夫,竟然还纠缠?”
海棠点头,“夫人莫要怀疑,其实这也不稀奇。薛家纵女,年初薛五姑娘可不就跑到了靖安侯府去,同那秦世子的事到现在都不明不白,虽然秦家总说是五姑娘一厢情愿,但这里头的事到底谁也说不清。早前就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又这样,不止是让外人听了笑话,传到陈少夫人耳中,薛家怕是又要掀起一帆风波了。”
唐夫人一听,认同地点点头,“可真是个不懂礼仪的姑娘。薛家的这五姑娘也是和她大姐杠上了,早前是薛大姑娘的准夫君,现在是夫君,这姐妹俩倒是有趣。”
闹吧闹吧,看她们薛家能闹成什么样。纵使前堂后宫有多繁华富贵,到底是连自家的女儿都没管教好。余氏心里乐呵呵的,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只是子默,平时瞧什么都眼光极高,怎么会瞧上那家子的女儿?这三人,想来想去,怕是看中了那位薛二姑娘。
可是,她们是何时见过的面?
这一点,余氏倒是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好在,这薛如幂到底只是个庶女,又是薛家的庶女,想来也没大事,因为两人之间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儿子心眼死,自己逼不得,但早晚他也会想通,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懂得顾全大局的孩子。
身为唐家的嫡出少爷,怎么可能让他去娶个庶女为妻,还是薛家的女儿?
余氏心底一叹气,期待自己儿子能早日想通。
第110章 母女
等回到了薛府,如锦就被廖氏唤到了月怑院去。隐隐的,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妥,方才在大门口的时候,大伯母的那种眼神,分明就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如锦心里忐忑,跟着廖氏便一路进了屋子。等廖氏坐定后,果然没有同往日一样招手让自己坐在旁边。如锦心生奇怪,上前一步便唤道:“母亲。”
廖氏抬头,瞧了眼女儿,叹气无奈道:“锦儿,你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如锦蓦地心中一慌,想到早前路上碰着的几人,不知现在母亲指的是什么。犹豫着就道:“母亲,您指的是……?”
廖氏失望地看如锦一眼,“早前是谁同母亲说不再介意之前的事,对弄芸没有嫌隙、没有怨气了的?”
提起这事,还是在边关的时候。那个时候,正要来京赴中秋,廖氏找自己谈话,问自己是不是还喜欢秦家世子。当时自己还真不认识秦枫,再者对薛弄芸也不可能会因为那个人而心有间隙。
事实上,自己同薛弄芸之间,不是秦枫,而是陈浩宁。其间也不是因为对陈浩宁共同的爱,而是因为恨、因为仇。当时对廖氏保证,说不会对秦枫旧情复燃,也不会因此而影响同弄芸之间的姐妹之情。
如锦抬头,“母亲,女儿记得。”
“那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廖氏鲜有的冷色,对着如锦很明显是忍着怒气。见女儿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便再道:“你今日怎么会在院子里同你大姐夫说出那种混帐的话来?这让我怎么面对你大伯母,今后你还怎么见你大姐姐?”
如锦惶恐,怔怔道:“母亲,您怎么会知……?”
廖氏怒其不争地看着女儿,听到她这口气,明显是承认了。摇摇头,心里惆怅,“锦儿呀,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呀?”
如锦见母亲这般伤心,为自己的事情而发愁,心中很是内疚。从来她给自己的,一直都是无尽的宠爱与关怀,在外人眼中或许是有些溺爱,但是自己受之却是无比享受。
从前自己渴望得到的温暖,她百倍千倍地给了自己。饶是现在这种情形,她对自己依然没有疾言厉色,有的只是心疼。如锦鼻尖蓦地一酸,上前握着廖氏的手就道:“母亲,您别这样。这个事情,是女儿的错。”
感受着女儿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廖氏低头继续道:“你这半年来乖巧懂事,母亲对你早就放心了。可今日,怎么会出了这种事情?你不晓得,这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唐府里做客的许多姑娘都在议论,私下里说你要夺你大姐的夫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锦儿她,你怎么就做得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
如锦摇着头,自己心底里压根就没想夺什么陈浩宁。这个念想,或许从前的自己还有过,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薛弄芸也感受一下幸福倒手又再溜走的感觉。自己若是夺走了陈浩宁,必定将陈府闹个不得安宁,或许那样了,就能让自己解气。
可是现在,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再去涉足陈家,同他们有多少瓜葛。若是一定要说,那便只剩下他们前世里欠着自己的。那些种种恩怨,自己会讨回来,但不一定就要用那个法子,为了报仇,赔掉自己现在的一生,多么划不来?
再说,那样的话,还会伤了很多自己身边的人,失去一些现在享有的,比如说家人的温暖。如锦抬头,看着满眼慈爱又夹了几分失望的廖氏,在她身前蹲下,呜咽着道:“母亲,您不要生气。女儿没有想夺走大姐夫,真的没有。”
廖氏摇头,低头也缓缓地道:“母亲不是气你想夺你大姐夫,母亲是生气你怎么这么不顾及自己,不懂的珍惜自己。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怎么就一直不懂得为自己今后着想?前阵子你好不容易挽回的名声,就这样,又成了众人眼中的话料。你大伯母轻视你,你大姐也怨你,今后你还要面对外面那么多的压力,你一个女孩子可怎么办呀?”
说着说着,廖氏忍不住就想要流泪,“锦儿呀,母亲就你一个女儿。母亲盼着你好,自小就是将你捧在手心里疼,我这么宠爱的你,从来都不舍得给委屈受的你,怎么能被别人说三道四?锦儿,你明不明白为娘的一片心啊~你这孩子,现在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要让我担心不已,今后、今后嫁了人,离开了我身边可要怎么办?”
廖氏边说边摸着如锦的头发,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让她又慢慢靠在自己膝盖上。
如锦听得也是心中感动不已,眼泪直流回道:“母亲,女儿错了,女儿真的错了。女儿不该这么莽撞,让您这么担心。”头枕在母亲身上,有股淡淡的檀木香。
如锦感觉到眼泪自框里流出,染湿了母亲湘色妆花的襦裙。
“锦儿、锦儿,我的女儿,现在可怎么办?那种指指点点,那样的言论,怎么教你再受一次?”
廖氏轻轻地说着,不知是在问如锦,还是在问自己。
如锦没想到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廖氏关心的还是只有自己。若是一般的人,首先关心的、在意的必然是自家的名声,定然会对自己先指责一番。可是她,只是想着自己的今后,只是单纯地担心自己。
忽然有一瞬,如锦觉得自己好自私。就这样贪婪地享受着她的母爱,她的关怀,本来这一切,都不会属于自己。
自己有何资格,能享有这份娇宠?
抱紧了母亲的双膝,如锦就这样紧紧的抱住,真的不想放开。自己是她的女儿,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不能一味地只享受着从她身上得到宠爱。母亲与女儿,是相互的。她仅仅因为自己乖巧了一点点,就那样高兴。自己还记得上回在边关的时候,有一次,不过是泡了一壶茶给她,她便笑得那样灿烂。
她是这样的容易满足,那样的无私。自己也该为她做些什么,而不是总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
如锦轻轻地说道:“母亲,女儿明白。这次是女儿的错,今后女儿一定谨言慎行,一定不会再做什么惹得母亲伤心的事,惹得薛家丢脸。”
自己是薛家的女儿,就该担负起薛家女儿的责任来。这一刻,如锦才觉得自己这个薛五小姐做的有多么的失格。自入京一来,很多时候她都随心所欲,在客栈不顾女儿家的名誉抛头露面,在宫里竟然对梨妃大放厥词,而对陈浩宁说话也是这样的无所顾忌。
至于沈家的事情,也是有所欠妥。那沈怜害了沈惜,又如何?
自己不该自作聪明去私下同她说,最后却反而还差点受制于人。后来将事情告知了大伯母,为什么不先同自己母亲商量呢?
为什么?她这样宠爱自己,自己在关键时候却总没想着去依仗她?
如锦总以为,上辈子欠自己也有薛家的份。所以薛家的利益、薛家的名声是否有损,自己总不去在乎。可是,她忽略了,忽略了这一世的家人,他们是这样的爱自己。就算是不顾长房,但还有父亲、母亲。
如锦心生暖意,越来越觉得这一刻很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