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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什么?龙和石洞?”
“罗蜜欧与朱丽叶。
“这是你的舞台。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彩排。灯光下,帷幕拉开,你是角色,我只是观众。”
“我以为你是罗蜜欧。”
“等我死了以后。”你声音冷酷。
我冷冷地说,“你的一滴毒药可以毒死一头大像。”
“你本来就需要一滴毒药。一滴药把你从梦中拖回到现实里。你真的以为你高人一等吗?”
我嘴角发抖,“我在对牛弹琴。”
沉默。你的脸上突然惨白,“你太过火了,没有人这么侮辱我,我受够了。你逼我逼到随时都可以走开。”
“自由是我惟一可以奉献的天空。”
“谢谢你的恩赐。”
“不用谢我,你要谢上帝。”
“以上帝自居,自命不凡,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独断专行,骄横跋扈……”
“这些桂冠使我骄傲。”我让火车停下来,不然我就从火车上跳下去。你命令火车停在山边。你和我下了火车,走向不同的方向。我走路就像一个幽灵在飘,飘向悬崖。在悬崖的边石上,我狂叫了三十分钟。
你向我走来,目视着我的嘶哑的喉咙,说“当你呼啸天空时,我的心突然苏醒。”你给我一瓶矿泉水,“今天是我对未来的投资。如果你成为我的妻子,我必须完完全全了解你。有时我们都伤痕累累,可是这是未来幸福的惟一保障。也许那一天比你预想还快地到来。你教给我怎样做十全十美的丈夫,如果那是你所要的,我怎么会拒绝?我们想实现这个梦,仅仅梦想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同时聚精会神,每天都像在奥林匹克双人花样滑冰冠军赛上,一个人都不能摔倒。”
悬崖边的红杏树上,花蕊缤纷,你庄严地说,“有一天我会娶你,你能等我吗?”
我摘下一枝并蒂梨花,扔进悬崖,让她作你的证人。
我们看着脚下的悬崖,看到月明星稀。月亮像皇帝的新衣,披在我们身上。在我们对望的时刻,你紧紧拥抱住我,那种颤抖,让我们坠入炼钢炉里。
突然,我们狂吻。夜,像一个黑袍,窒息了我们。当我们醒来,星星像一道闪烁的披肩,月亮升起在你的眼里。
你的呼吸,让我第一次抚摸到高山上轻风的吹拂。
你把我摇醒,告诉我,等我把你领到神坛的那一天。
当我想入非非,你裹紧我的大衣,吻一下我的额头,让我做个好梦。即使大醉中,你也不失冷静。
第五章第55节邮箱
打开邮箱,两封你的信。
我打开第一封。
V,
我说过,我再不会让你难过,我再不会让你难堪,我再不会让你心痛,我再不会让你心寒。
即使我的船已经在平静的港湾,我也要为你驶进风暴,我不惜为你铤而走险,因为我信任你。
我爱你。我不惜改变自己。
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V。
我捧着你的信,把你的手迹贴在我的脸上。你的几句话又把我推上珠穆朗玛峰。我呼吸着高山上稀薄的空气。我让这种高山上的轻风多吹拂一分钟。
我打开另一封信,信里夹着结婚请柬。
诗人,
请光临我和理查德的婚礼,我不敢相信我就要成为史东夫人!”
露尔。
握着结婚请柬,我的手像中风病人一样哆嗦。
我的手里捧着两封信,一封把我捧上天堂,一封把我打入地狱。
握着你的结婚请柬,我只能自我安慰,作你的妻子,并不幸福。可我迷路的路上,为什么抽泣。
明明劝自己,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处人所不能处。可心,像缝纫机,麻木地抽动。我坐在铁道边,火车迫近时,迟钝地站起身。沿着错综的铁轨,我像一条觅食的野狼。我想你想的像放大了瞳孔,看不清迎面而来的火车头和自己的距离。扳道工追上来,问我是不是想卧轨。
你的影子,像我的皮肤,裹住自己。你的心情,像我的血液,急湍在我的血管里。你的眼光,像不解之谜,即使大雨的深夜,我还在雨中,问着自己。你的声音,像上方宝剑,即使宁静的梦里,我还贴在耳边,稳住自己。
一个怕死的人,突然轻生。疾流边,总是想失足。悬崖边,身子不由而主。云海里,孔雀裙突然下沉。电闪雷鸣时,我不再担心中电。荒郊野外,我不再恐惧黑夜。偎在樟树下,安眠药缓缓发作。竟然梦见披着婚纱,和你步入教堂。
深夜,我进了一家墓地。
在墓地的展览室里,我面对着一具千年古尸。她的碎骨,黏合在一起。
我趴在玻璃窗前,细读着一把扇子上她的诗句。这个少女用诗约公子私奔。我可以想像她的心情。女人身上的这把火从猿人时代就开始燃烧。可这个少女,与公子私奔后,又被公子抛弃,她投湖前竟然剜出自己的眼睛。
一旦成了死尸,即使生前,再情海滔滔,有情无情,还有什么意义。一旦成了死尸,一生的痛苦,所提炼的智慧,如果没有记录下来,又有谁为你顿足可惜。
我走到一对合葬的尸体面前。我看着这堆骷髅和骨架,一对殉情的千年古尸。这对少男少女,生不能在一起,索性死在一起。他们在地下,躺了千年。这对美人是为爱可以殉情的人。刚从墓中挖出来时,女人的黑发还在,飘得开棺人浑身都是。那把骨架,像虫蛀的木雕。再美的爱情,都是这种结局。
我趴在玻璃窗前,让一对古尸为我作证,我就是那个敢和你一起殉情的女人。
我突然对死去千百年的人发生了兴趣。我深夜一人在陵园里踱步,像一个考古学家,对古人的每一件情物,我都想掂出重量。我只能到空无一人的墓地上,让古人帮我选择何去何从。和这些古人在一起,我才安全,心灵才不被涂炭。
即使在墓地上,你的影子,也没有放过我。
深夜,握着你的结婚请柬,头上一头冷汗,头发湿透得像激淋一场暴雨。我的头撕裂地疼痛,我捂着头,头发竟然一撮撮落下。我竟然一夜白了少年头。当我坐在镜子前,梳着这头白发,哗哗落下的银丝像一片白毛毯,披在肩上。我把自己推成了平头。我抱着光秃的头颅,数着一地情丝。数也数不清情灾的代价。我像尼姑,点上一柱香,然后敲着念棰,数着佛珠。
肉体是从来不会欺骗自己的。我的脸,爆发了蘑菇云,我再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我再也无颜面对你。心情最恶劣的时候,谁也不想见。脸上最恶劣的时候,谁也不能见。不得已,我在脸上涂炭。
不到凌晨,我把身边的镜子全部砸碎。
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戴上白色发套,贴上皱纹面具,像一个白发魔女,跟随着你。为了依然能够在你的身边,我化成了一个隐身人。我跟着走进日落时分的公园里,看着你和她狂吻,太阳像一枚铜币,丢失在山后。当你们从我面前走过时,以为我是无家可归的人,你扔给我几个铜币,搂着她扬长而去。我跟着你们,走进舞厅,看着你们轻歌曼舞。你看见我,在黑暗的角落里,饮着血浆色的烈酒,以为遇上了白鬼。
假面舞会上,我戴着白色发套,脸上涂满了紫药水,眼里戴着红色隐性眼镜,嘴上涌着人造血,像活见鬼的火眼金睛。
你向我走来,夸奖我的假面以假乱真。你打量我时,我用盔甲捂住了脸。
我像一个受过训练的外交官,咽下内忧外困,把几十亿的尊严都凝聚在自己的喉咙里,“请你告诉我,你和露尔的婚礼不是真的。”
你可知道,只要我狂想你时,我的头,就割落在我的手心里。这种头与颈,分家的时间,就是我撕心裂腹想起你的时间。这种皮与肉,掀开的时间,就是我魂飞魄散想起你的时间。这种灵魂与躯壳,车裂的时间,就是我死不瞑目想起你的时间。
你让手指的关节一起奏鸣,像给一个低智能的人耐心地开导,“我的恍神公主,你设了一个刑讯室,里面充满了刑具,你自己拷问自己,自己审判自己,这个审判台在你的脑子里。”
“我只想知道一个字。”
我只要你的一句话。只要有你的一句话,我苦等多久都可以。只要有你的一句话,我煎熬多久都可以。只要有你的一句话,我强忍多久都可以。
你吻着我的秃头,“四十八小时,你没有对我发公主脾气,你能再坚持四十八小时吗?”
“请回答我。”
“如果提前知道了谜底,我们就会失去历险的乐趣。”
“请回答我。”
“爱情本来就是悬念。”
“请回答我。”
“强迫导致破碎。”
“可是我就要你的一个字。”
你声音平缓,“你的想像力比斯芬克司之谜还曲折。我也迫不及待地等到帷幕拉开。我一向狂热跌宕起伏的情节。我一再告诫你,在高手如云的玩家俱乐部里,你必须把挑战当成乐趣,否则你怎么能享受游戏的过程?”
我抱着我的秃头,“我掉的一地头发就是你的游戏的代价。”
你的多情,像一道多角习题。每个人都探索着答案,可这道猜想,耗尽了多少人生。你说你为我可以去死,可是你和另一个女人出双入对。你说你为我终生不娶,可是你和另一个女人举办婚礼。
你突然冷笑,“你以为我是被你随便背叛污辱的人吗?”
我说,“什么意思?”
你说,“你在对你的每一次出轨付出代价。”
我愤愤地说,“没想到你心胸这么狭隘。”
你苦笑,“我试着宽恕,试穿过这件血衣,试着吞下这颗子弹,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把自己泡在镪水里,我什么都试过了,可是我还是不能宽恕。”你神色坦然,“我请你参加我的赌城的婚礼。”
我最惧怕的消息恰好是你亲口告诉我。我抱着头,抱着我的光秃的头,多少女人就为了这句话一头撞碎在花岗岩上。
我晕眩到像从高空中被旋风吹出机舱,在万米垂直的坠落中,我一头扎在地上。我的头颅里,飞腾着肿胀的云块,我的头随时会像气球一样突然爆裂。我用胳膊肘像钳子一样夹住我的太阳穴。我恨不能抄起岩石,不留情地砸自己的头。可是我的脸上风平浪静,像一尊木乃伊。
我一脚踩空,从舞厅的石阶上滚了下来。我腕上的翡翠摔得粉碎。你把我抱起来,我挣脱开。
我努力笑笑,像一个受过训练的外交官,咽下内忧外困,把四十亿活人的尊严都担在自己脸上。
你紧紧抱住我的秃头,“我为你骄傲。”
“为我骄傲?”
“是的,我为你的笑容骄傲。为你的乐观幽默骄傲。为你的坚韧不屈骄傲。”
我叹息,“你的一句话就可以让生命结束。”
你凝视着我,深深地吻着我的紫色的脸。“生命是上帝的礼物,如果我们不能用感恩的心情珍惜享受,我们就会很快地失去。”
“可是爱情是惨无人道的杀手。”
“生命比爱情更早起源。”
“可爱情比生命更神圣。”
“你的生命就在我的肩膀上?”
“是的,我的生命就在你的肩膀上。”
“你一定要虔诚地祈祷。”
“非常虔诚,我的好运厄运都在你身上。”
你松开我,“如果你把命运交给别人,激情过去,迷雾散去,剩下的只有歉疚和空白。”
我告诉你,我长年在大麻的昏迷中,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我只能和猴子恋爱。在荒原的长椅上,目送最后一个冬日。
我告诉你,我再不能为你写诗,我再不能为你把自己追逼到巢穴里,我再不能为你引起毒品发作,用针尖挑开自己的静脉。
我仿佛抽了大麻,对你恶言恶语。你突然掐住我的脖子,为我灌下水银,让我变成你最初见到的那个温柔幽默大度的姑娘。你让殡仪馆的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