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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自我控制的性质从几个不同的方面作了说明之后,我认为,没有必要再进一步详述这种美德。现在我只打算考察:合宜的程度,即公正的旁观者所赞成的任何激情的程度,是因激情的不同而不同的。对某些激情来说,过分比不足较少使人感到不快;而且这种激情所达到的合宜程度似乎较高,或者说,它更接近于过分这一头而不是不足这一头。对另一些激情来说,不足比过分更少使人感到不快;而且这种激情所达到的合宜程度似乎较低,或者说,它更接近于不足这一头而不是过分这一头。前者是旁观者最乐于表示同情的激情,后者是旁观者最不想表示同情的激情。前者也是其即时的感受或感觉合乎当事人心意的一种激情,后者则是其即时的感受或感觉不合当事人心意的一种激情。如下一点可以作为一条一般准则确定下来:旁观者最乐于表示同情的那种激情——因此,其所达到的合宜程度可以说是较高的——是其即时的感受或感觉或多或少合乎当事人心意的一种激情;相反,旁观者最不想表示同情的那种激情——因此,其所达到合宜程度可以说是较低的——是一种其即时的感受或感觉或多或少不合当事人心意的、甚或使他厌烦的激情。这条一般准则,到目前为止在我所能作出的考察之中,还不容有一个例外。少数几个例子马上就能充分地说明这条准则并证明它的真实性。
有助于把社会上的人团结起来的内心感情的倾向,即仁爱、仁慈、天伦之情、友谊、尊敬的倾向,有时可能过分。然而,即使这种过分的感情,也会使得一个人为每一个人所喜欢。我们虽然责备这种过分的感情,但是,仍然同情地、甚至是亲切地看待它,而从来不会厌恶它。我们对它的感受更多的是遗憾而不是愤怒。在许多场合,纵容这种过分的感情,对直接产生这种感情的人本身来说,不仅是愉快的,而且是饶有兴味的。确实,在某些场合,尤其在这种过分的感情施加到卑劣的对象身上(这是常有的事)时,常常使产生这种感情的人感到十分真切和出自内心的苦恼。然而,即使在这种场合,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也会怀着最大的同情来看待他,并且对由于他软弱和轻率而矫揉造作地藐视的那些人感到极大的愤慨。相反,被叫做铁石心肠的这种感情的不足,当它使一个人对别人的感受和痛苦无动于衷的时候,同样使别人对他的感受和痛苦无动于衷;而且,由于把他排斥在世上一切人的友谊之外,也就把他排斥在社会上一切最好的和最舒适的享受之外。
使人们不相往来并且似乎有助于切断人类社会各种联系的内心感情的倾向,即愤怒、憎恨、妒忌、怨恨、仇恨的倾向,其过分较之不足更易使人感到不快。这种过分使一个人自己也感到卑劣和可耻,并且使他成为他人所憎恨的有时甚至是很可怕的对象。其不足却很少受到人们的埋怨。然而它可能是有缺陷的。缺乏正当的义愤是男子品质中最基本的缺陷,而且,在许多场合,这使一个男子没有能力保护他自己或他的朋友使之免受侮辱和侵害。甚至愤怒和憎恨这一本能本身,也是有缺陷的。过度的和方向不适当的愤怒和憎恨便是可恶可憎的妒忌。妒忌是这样一种激情,即以怀有恶意的厌恶心情来看待真正配得上他们所具有的一切优势的那些人身上的优势。然而,在大事情上温顺地容忍无从具备这种优势的其他一些人凌驾于自己之上或超越自己的人,被公正地指斥为没有骨气的人。这种软弱,通常可以在怠惰、有时可以在好脾气、在不爱与人作对、讨厌忙乱和恳求之中看到,有时也可以在某种不合时宜的宽宏大量之中看到,这种宽宏大量幻想它始终可以藐视它那时藐视的利益,于是就十分轻易地放弃了它。然而,继这种软弱之后到来的常常是极度的懊丧和悔恨;而且开始时表面上所具有的那种宽宏大量,到最后常常让位于最恶毒的妒忌以及对这样一些人身上优势的憎恨——这些人一旦获得了这种优势,便常常仅仅因为获得了这种优势而成为真正配得上这种优势的人。为了在世界上舒舒服服地生活,在所有情况下都有必要像维护自己的生命或财产那样,去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地位。
我们对个人的危险和痛苦的感受,像对个人的挑衅的感受一样,更容易因为它的过分而不是不足使人感到不快。没有一种品质比一个懦夫的品质更可鄙;没有一种品质比一个在最可怕的危险中无畏地面对死亡,并且保持着镇定和沉着的人的品质更值得赞美。我们尊敬以男子气概和坚定态度来忍受痛苦甚至折磨的人;我们几乎不能尊重在痛苦和折磨面前意志消沉,并且任性地作无谓的喊叫和妇人气的痛哭的人。对每个小小的不幸过于敏锐地感到的烦躁不安,把人变成一个他自己也感到可怜的人,变成一个他人感到讨厌的人。一个镇定沉着的人不允许内心的平静为人类日常生活进程中的小小伤害或微不足道的不幸事件所打扰;但是在侵扰世界的自然的和道德上的邪恶中,期待并甘于忍受来自两者的一点痛苦,对他本身来说是一幸事,也给他的所有伙伴带来舒适和安宁。
但是,我们对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和不幸的感受,虽然通常会非常强烈,但也可能非常薄弱。对自己的不幸几乎没有什么感受的人,对他人的不幸必然也总是没有什么感受,并且更不愿意去解除这些不幸。对自己蒙受的伤害几乎没有什么愤恨的人,对他人蒙受的伤害必然也总是没有什么愤恨,并且更不愿意去保护他人或为他人复仇。对人类生活中的各种事变麻木不仁,必然会消减对自己行为合宜性的一切热切而又诚挚的关注。这种关注,构成了美德的真正精髓。如果我们对自己的行为所能产生的结果漠不关心,则我们几乎不会挂虑这些行为的合宜性。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灾难所带来的全部痛苦,感受到自己蒙受的伤害所具有的一切卑劣性质,而更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品格所要求具有的那种尊严,并不听任自己受其处境必然会激发的那些散漫的激情所摆布,而是按照他内心的那个伟大居民、那个神一样的人所指定和赞许的那些受约束的和矫正过的情绪来支配自己的全部举止和行为,这样的一个人,才是真正具有美德的人,才是热爱、尊敬和钦佩的唯一真正的和合宜的对象。麻木不仁和那种高尚的坚定,即以尊严和合宜的意识为基础的高贵的自我控制,两者决不是完全相同的,后者依前者的发生程度而变,在许多情况下,其所具有的价值会全然丧失。
虽然对于个人所遭到的伤害、对于个人的危险和不幸完全没有感受,会使自我控制的一切价值化为乌有,但是,上述感受却可能极易过分,而且常常是这样。当合宜感,或者内心这个法官的权能,能够控制这种极度的感受时,毫无疑问,那种权能必然显得非常高尚和伟大。但是,这种控制自己强烈感受的努力可能非常费劲,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一个人通过某种巨大的努力可能在行为上表现得完美无缺。但是,两种本性之间的争执,内心的思想冲突,可能过于激烈,以致不能始终保持内心的平静和愉快。造物主已经赋予他这种过于强烈的感受,而且他的这种感受并没有因早期的教育和适当的锻炼而大为减弱和变得冷酷的聪明人,将在职责和合宜性所许可的范围内,回避自己不能很好适应的境况。软弱和脆弱的感情使其对疼痛、苦难和各种肉体上的痛苦过于敏感的人,不会卤莽地从事军人的职业。对伤害过于敏感的人,不会轻率地投身于派系之争。虽然合宜感会加强到足以控制所有那些感情,但内心的平静却总是在这种斗争中遭到破坏。在这样的骚扰中,判断并不总是能够保持平常的那种敏锐性和精确度;虽然他总是打算采取合宜的行动,但他常常会鲁莽和轻率地以一种他在自己今后的生活中将永远感到羞耻的方式行事。一定的刚毅、胆量和坚强的性格,不管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对自我控制的一切高尚努力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准备。
虽然战争和派系斗争肯定是形成每个人的坚强和坚定性格的最好的学校,虽然它们是医治一个人的同上述性格相反的懦弱的最好的药物,然而,如果考验他的日期,恰好在他完全学完他的课程之前来到,恰好在药物有时间产生它应有的疗效之前来到,其结果就不会令人满意。
我们对人类生活中的欢乐、娱乐和享受的感受,同样会因其过分或不足而有所不快。然而,两者之中,过分似乎不像不足那样使人感到不快。无论是旁观者还是当事人,对欢乐的强烈癖好,必然比对娱乐和消遣对象的麻木不仁更令人愉快。我们迷恋于年青人的欢乐,甚至小孩子的嬉戏,而很快就对经常伴随着老年人的那种单调乏味的庄重感到厌烦。确实,当这种癖好并没有被合宜感抑制时,当它同时间或地点、同那个人的年龄或地位不相称时,当他沉迷于它以致忽视自己的利益和职责时,它就被正确地指责为过分,并且被说成对个人和社会都是有害的。然而,在大部分这样的场合,人们主要挑剔的,并不是对欢乐的极为强烈的癖好,而是合宜感和责任感的薄弱。对天然适合于他那年龄的消遣和娱乐不感兴趣,所谈论的只是书本和事业的一个年青人,因刻板和迂腐而为人所讨厌;而且我们并不因他清心寡欲、甚至避开各种不合宜的纵情享乐,他对它们似乎没有多少爱好,而称赞他。
自我评价可能太高,也可能太低。高估自己是如此令人愉快,低估自己是如此令人不快,以致对个人来说无可怀疑的是:在某种程度上高估自己没有少许低估自己那样令人不快。但是,那个公正的旁观者的看法也许会截然不同。对他来说,低估自己必然总是没有高估自己那样令人不快。就我们的同伴而言,我们更经常抱怨的无疑是其自我评价过高而不是不足。当他们摆出一副凌驾于我们之上的样子或者把自己摆在我们前面时,他们的自我评价就伤害了我们的自尊心。我们的自尊和自负促使我们去指责他们的自尊和自负,而且我们不再充当他们行为的公正的旁观者。然而,如果这些同伴容忍其他任何人在他们面前假装他具有并不属于他的某一优点,我们就不仅责备他们,而且常常把他们当作为卑劣的人加以鄙视。相反,如果他们在其他人中间竭力争取使自己再靠前一点,接着爬到我们认为同他们的优点不相称的很高的地位,那么,虽然我们不可能完全赞成他们的行为,但总的来说,我们常常会对此感到高兴;而且,在无所妒忌的情况下,我们对于他们所感到的不快,几乎总是大大少于如果他们容忍自己被贬到低于自己应有的地位我们就会感到的那种不快。
在评价我们自己的优点,评判我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