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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最后的审判
第二天早上,差几分到十点钟的时候,我走进优尼大厦十五楼的会议室中。史麦斯坐在长桌的另一端,旁边坐着科维兹,另外还有一群幕僚环绕着他们。
我说:“早安!”
史麦斯脸上挂着微笑,抬头看看我,说:“把门关上,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等一等,皮区还没到呢。”我说,“我们应该等等他吧?”
“皮区不来了,他在开另外一个会。”史麦斯说。
“那么,我希望把这个会延到他有空的时候再开。”
史麦斯冷冷的看着我。
“皮区特别要我主持这次会议,然后向他提出建议。”史麦斯说,“所以,假如你想要为你的工厂申辩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否则,我们只好根据你的书面报告下结论了。科维兹告诉我,你们的产品成本增加了,我想你需要稍微解释一下。我尤其想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好好遵守公司关于批量的规定。”
回答之前,我在他们面前踱来踱去。怒火慢慢上升,我努力克制住怒气,思索这个情况所代表的意义。我一点也不喜欢目前的状况,皮区绝对应该出席这个会议,而且我预期会向佛洛斯特本人,而不是向他的助手报告。但是,听起来史麦斯已经得到皮区的首肯,担任我的法官、陪审员,甚至还很可能是我的执刑者。我推断,还是马上开始报告,比较保险。
我最后说:“好,但是在我开始报告工厂状况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优尼器具事业部的目标是降低成本吗?”
“当然啦!”史麦斯不耐烦的说。
“不对,事实上,这不是目标。”我告诉他们,“优尼器具的目标是赚钱,你们同不同意?”
科维兹坐直了身子,然后说:“没有错。”
史麦斯姑且对我点点头。
我说:“我要证明给你们看,不管在标准衡量指标的评估下,我们的成本看起来有多高,事实上,我们的工厂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赚钱。”于是,我开始报告。一个半小时以后,我正在解释瓶颈对存货和有效产出的效应时,史麦斯打断了我的话。
“好,你花了很多时间解释这件事情,但是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重要性。或许你们工厂里的确有几个瓶颈,而且你们也找到了瓶颈的位置,很好。但是,我当厂长的时候,我们得应付四处出现的瓶颈。”史麦斯说。
“史麦斯,我们面对的是错误的基本假设。”我说。
“我看不出来你面对了任何基本问题,这些充其量不过是简单的常识罢了,我这样说已经很仁慈了。”史麦斯说。
“不,这不只是常识而已。我们每天所做的事情都违背了大多数人惯用的制造业传统原则。”我告诉他。
“例如什么原则?”科维兹问。
“根据传统的成本会计规则,我们首先应该让产能和需求保持平衡,然后必须维持生产线的流动。”我说,“但是,其实我们根本不应该试图平衡产能,我们反而需要多余的产能。 我们真正该遵守的规则,是让流量和需求保持平衡,而不是让产能和需求保持平衡。
“第二,我们的奖励措施通常根据的假设是,任何一个工人的人力运用程度完全取决于他的潜能有多大。由于依存关系的缘故,这个假设完全错误。”我告诉他们,“任何非瓶颈资源究竟能使系统赚多少钱,不是由它自己的潜能所决定,而是由系统中的其他制约因素所决定。”
史麦斯不耐烦的说:“这又有什么差别呢?当一个人工作的时候,我们就从利用他而得到好处。”
我说:“不对,而且这正是第三个错误的假设。我们假设 ‘有效利用’资源和 ‘启动’资源是同一件事,事实上,启动一个资源和有效利用一个资源完全是两码子事。”
我们就这样争辩下去。
我说瓶颈损失了一小时,就等于整个系统损失了一小时。史麦斯说瓶颈损失了一小时,就只不过是那个资源损失了一小时而已。
我说非瓶颈节省了一个小时,其实毫无价值。史麦斯则说,非瓶颈节省了一个小时,就是为那个资源节省了一个小时。
史麦斯说:“你所有关于瓶颈的论点,说什么瓶颈暂时限制了有效产出,也许你的工厂证明了这点,但是瓶颈对存货没有什么影响。”
“完全相反,史麦斯。”我说,“瓶颈主导了有效产出和存货的数量。我要告诉你,我们在工厂中发现的是:我们选错了绩效衡量的指标。”
科维兹手一松,笔掉了下来,在桌上滚来滚去,发出噪音。
“那么,我们该怎么衡量工厂的绩效呢?”科维兹问。
我告诉他:“用赚不赚钱来衡量。根据这个衡量标准,我的工厂现在变成优尼器具事业部表现最好的工厂,而且还很可能是整个产业中最好的工厂。当其他人都亏损累累的时候,我们却赚到钱了。”
“你们暂时赚到钱了,但是假如你真的照这样管理工厂,我看不出你的工厂还能赚钱赚多久。”史麦斯说。
我想要开口,但是史麦斯把声浪提高,压过了我的声音。
“事实上,你的产品成本提高了,而当成本上升时,利润自然会下降。就这么简单。我呈给皮区的报告就要以这点为基础。’史麦斯说。
后来,我孤零零的留在会议室里,史麦斯和科维兹都已经离开了。我瞪着打开了的公事包,然后一拳捶过去,把它关起来。我走出会议室,朝着电梯走去的时候,嘴巴里还一直数落着他们的冥顽不灵。我按了“往下”的按钮,但是当电梯门开的时侯,我却没进去,反而回到走道上,朝着角落的办公室走去。
皮区的秘书梅格看着我走过去,我大步走到她身边,她正在整理回形针。
“我必须见皮区。”我告诉她。
“直接进去吧,他正在等你。”她说。
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皮区向我打招呼。“哈罗,罗哥。我就知道你没有见到我以前, 是不会离开的。请坐。”
我一坐下来,就开始说话。“史麦斯会呈给你一份对工厂不利的报告,我觉得在你下任何结论以前,应该先听听我的说法。”
“说吧,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坐下来,我们不赶时间。”
我继续陈述,皮区把手肘撑在桌上,双手在脸孔前面交叉握着。当我终于讲完了以后,他说:“你把这些事情全向史麦斯解释了吗?”
“详详细细的解释了。”
“他的反应怎么样?”他问。
“他根本听不进去,他一直说,只要产品成本上升,利润终于都会下降。”
皮区直直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不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吗?”
“不对,我不认为如此。只要我控制住营运费用,而且强斯一直很满意,我看不出利润除了会一直上升以外,还会出什么其他状况。”
“很好。”他说,然后他透过电话,对梅格说:“你能不能请史麦斯、佛洛斯特和强斯都到这里来。”
“怎么回事啊?”我问他。
“别担心,等着瞧就是了。”他平静的说。
没过多久,他们就全在会议室坐了下来。
“史麦斯!”皮区转过头去,对着他说,“今天早上,你听完了罗哥的报告,也看到了所有的财务报表,身为事业部的生产力经理,同时也当过厂长,你有什么建议?”
“我认为从现在起,罗哥应该遵守规定。”史麦斯郑重其事的说,“而且,应该立即开始整顿他的工厂,要不然就太迟了。罗哥的工厂生产力一直恶化,产品成本上升,而且他们还不遵守标准作业程序。我想必须立刻开始整顿才行。”
佛洛斯特清清喉咙,我们都看着他,他说:“但是过去两个月来,这个工厂赚了钱,而不是亏了钱,为整个事业部带来了大笔现金,你对这点又要怎么解释呢?”“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看到大笔的亏损。”史麦斯说。“强斯,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补充?”
皮区问。
“当然有。罗哥的工厂是唯一能创造奇迹的工厂,也就是说,能在惊人的短时间内,交出符合客户需求的产品。你们一定都听过柏恩赛拜访工厂的事情。有这样一座工厂在后面支援销售部门,我的手下才能出去好好的冲业绩。”
“对,但是代价是什么呢?”史麦斯反驳,“他把批量减到远低于机器的标准处理量,把整座工厂全投进去处理一笔订单。长远来说,这会带来什么影响?”
“但是,我并没有把整座工厂投进去处理一笔订单!”我遏制不住我的怒气,“事实上,我们没有延误任何一笔订单,所有的客户都很满意。”
“奇迹只会在神话中出现。”史麦斯依然冷嘲热讽。
大家都默不作声,最后我忍不住了。“那么,最后的宣判是什么,你们要关掉我的工厂吗?”
皮区说:“不,绝对不是。你以为我们会这么昏庸,竟然会关掉一座金矿吗?”
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刚刚一直屏住气。
史麦斯涨红了脸说:“身为事业部的生产力经理,我觉得有责任表示抗议。”
皮区不理他,转过头去问佛洛斯特和强斯:“我们要现在说吗,还是要等到星期一?”
他们都笑了起来。然后皮区说:“史麦斯,今天早上我请你代我主持会议,是因为我们要和格兰毕开会。两个月以后,我们三个人都要往上升一级,开始领导整个集团,格兰毕让我们自己决定选谁当事业部的下一任主管。我想我们三个人已经决定了。恭喜你,罗哥,你将成为我们的接班人。”
回到工厂的时候,法兰递给我一张字条:“是皮区的留言,怎么回事啊?”
“召集所有的人,我有好消息要宣布。”我微笑着说。
皮区的留言说:“我建议你利用剩下的两个月好好准备,你还有很多东西该学,大人物。”
最后,我终于抽出空来,打电话给身在纽约的钟纳,向他报告最新的发展。尽管他为我感到高兴,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这段时间以来,我光顾着担心如何挽救工厂,如今,却变成要为三个工厂操心。”我说。
钟纳说:“祝你幸运。继续好好干下去。”
在他挂断电话之前,我急忙用绝望的声音问他:“我恐怕光靠运气还不够,我已经黔驴技穷了,你能不能来这里帮帮我?”我花了两个小时找到钟纳,可不是仅仅为了听他的贺词。 老实说,我被这个新职位给吓坏了。管理一座工厂是一回事,管理包含了三座工厂的事业部不只意味着三倍的工作量而已,而且意味着要同时担负起产品设计和行销的责任。
“即使我有时间,我都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听到他那令人失望的回答。
“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不是都很管用吗?”
“罗哥。”他严厉的说,“当你逐渐往上爬,肩膀上的责任愈来愈重时,你应该学会愈来愈依靠自己的力量。要求我帮忙,只会达到反效果,增加你的依赖性。”
我拒绝接受他的观点。“你不能继续指导我吗?”
他回答:“可以,但是你应该先弄清楚你到底想学什么,等你想通了,再打电话给我。”
我不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