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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3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明.梦觉道人-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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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解翡翠裳,轻揭芙蓉被。缓缓贴红腮,款款交双臂。风惊柳腰软,雪压花稍细。急雨不胜支,点点轻红泻。 
    
    两个推推就就,顽勾多时。到五鼓,帖木儿悄悄开门相送,约她晚来。 
    
    似此数日,帖木儿□□□□□□□□(在庄上只想着被窝)里欢娱夜间光景,每日也只等个晚,哪里有心去催租?反巴不得租收不完,越好耽延。不期帖木儿母亲记念,不时来接。这两个安童倒当心,把租催完。捱了两日不起身,将次捱不去了。 
    
    晚间女子来,为要相别,意兴极鼓舞,恩情极绸密,却不免有一段低回不快光景。女子知道了,道:“郎君莫不要回,难于别离,有些不怡么?” 
    
    帖木儿道:“正是。我此行必定对母亲说,来聘妳。但只冰水往复,便已数月。我妳朝夕相依,恩情颇热,叫我此去,寂寞何堪?” 
    
    那女子道:“郎君莫惊讶,我今日与郎暂离,不得不说,我非俗流,乃篷莱仙女,与君有宿缘,故来相就。我仙家出有入无,何处不到?郎但回去,妾自来陪郎。” 
    
    帖木儿道:“我肉眼凡胎,不识仙子。若得仙子垂怜,我在家中扫室相待。只是不可失约。” 
    
    两个别了,帖木儿自收拾回家。见了母亲,自去收拾书房,焚了香,等俟仙子。 
    
    却也还在似信不信边。正对灯儿,把手支着腮在那厢想,只见背后蔌蔌有似人脚步。回头时,那女子已搭着他肩,立在背后。帖木儿又惊又喜道:“真是仙子了。我小生真是天幸!”夜去明来。将次半月。 
    
    帖木儿要对母亲说聘她,她道:“似此与你同宿,又何必聘?”帖木儿也就罢了。 
    
    奈是帖木儿是一个丰腻、极伶俐的人,是这半个月,却也肌骨憔悴,神情恍惚,渐不是当时。 
    
    这日母亲叫过伏侍的两个“梅香”:一个远岫、一个秋涛道:“连日小相公怎么憔瘦了?莫不你们与他有些苟且?” 
    
    远岫道:“我们是早晚不离奶奶身伴的。或者是这两个安童:冶奴、逸奴。” 
    
    那老夫人便叫这两安童道:“相公近来有些身体疲倦,敢是你两个引他有些不明白勾当么?” 
    
    冶奴道:“相公自回家来,就不要我们在书房中歇宿,奶奶还体访里边人么?”两边都没个形迹罢了。 
    
    这晚,远岫与秋涛道:“他怎道奶奶体访里边人,终不然是咱两个?我们去瞧这狗才,拿他奸!” 
    
    秋涛道:“有心不在忙。相公与他的勾当,定在夜么?”远岫不听,先去了,不期安童也在那边缉探,先在书房里。见远岫来,道:“小淫妇儿!妳来做什的?” 
    
    远岫道:“来瞧你。你这小没廉耻!你道外边歇,怎在这厢?”两个一句不成头,打将起来。 
    
    惊得帖木儿也跑出房外,一顿嚷走开。 
    
    远岫不见(一)只环,在那厢寻。秋涛后到,说:“相公房里有灯,怎不拿来照?”闯入房中,灯下端端严严坐着一个穿白的美人。 
    
    这边远岫已寻着环,还在那厢你羞我,我羞你。秋涛道:“不消羞得,并不关我们事,也不关你们事,自有个人。” 
    
    把灯递与冶奴道:“你送灯进相公房就知道了。”帖木儿哪里容他送灯,一顿狠;都赶出来。 
    
    他自关了门进去,道:“明日对奶奶说打!” 
    
    远岫进去,奶奶问她:“为什在书房争闹?” 
    
    远岫道:“这两小厮诬了咱们,去拿他,两个果在相公房里。倒反来打我。” 
    
    奶奶道:“果是这奴才做什事么?” 
    
    秋涛道:“不是。远岫脱了环,我去书房中拿灯,房里自有一个绝标致女人,坐在灯下。” 
    
    奶奶道:“果然?” 
    
    秋涛道:“我又不眼花,亲眼见的。” 
    
    奶奶道:“这也是这两个奴才勾来的娼妇了。” 
    
    次早,帖木儿来见奶奶。奶奶道:“帖木儿,你昨房内哪里来的唱的?” 
    
    帖木儿道:“没有。” 
    
    秋涛道:“那穿着白背子的。” 
    
    帖木儿知道赖不得了,道:“奶奶,这也不是娼妓,是个仙女。孩儿在庄上遇的,与孩儿结成夫妇。正要禀知母亲。” 
    
    奶奶道:“这一定鬼怪了。你遇了仙女,这般模样?” 
    
    帖木儿道:“她能出有入无,委是仙女。” 
    
    奶奶道:“痴子!鬼怪也出有入无。你只教她去,我自寻一个门当户对女子与你。” 
    
    帖木儿道:“我原与她约为夫妇的,怎生辞得?” 
    
    奶奶道:“我断不容!” 
    
    这帖木儿着了迷,也不肯辞她,辞时也辞不去。着小厮守住了房门,他也不消等开门,已是在房里了。叫在房中相陪帖木儿。她已是在帐中,两个睡了。无法驱除。奶奶心焦,要请个法官和尚。 
    
    帖木儿对女子道:“奶奶疑妳是妖怪,要行驱遣。如之奈何?” 
    
    女子笑道:“郎君勿忧,任你通天法术,料奈何不得我,任他来!” 
    
    先是一个和尚来房中念咒。它先撮去他僧帽;寻得僧帽,木鱼又不见了;寻东寻西,混了半日,只得走去。又接道士。到得,不见了剑;正坐念经,一把剑却在颈项里插将下来,喜得是个钝,道士惊走了。似此十余日,反动街坊,没个驱除得她。 
    
    巧遇着是刘伯温先生,为望天子气,来到凤阳。闻得,道:“我会擒妖。”他家便留了饭。问是夜去明来,伯温叫帖木儿暂避,自在房中。帖木儿怕伯温占了女子,不肯。奶奶发作才去。 
    
    伯温就坐在他床上,放下□□(罗帷),将起更时,只见香风冉冉,“呀”地一声门响,走进一个美女来: 
    
    冰肌玉骨傲寒梅,淡淡霓裳不惹埃。 
    
    坐似雪山凝莹色,行时风送白云来。 
    
    除却眉发,无一处不白。她不见帖木儿在房中,竟到帐中道:“郎君,你是身体疲倦,还是打熬精神?” 
    
    不知伯温已做准备了,大喝一声道:“何方泼怪?敢在此魅人!”劈领一把揪住,按在地上,仗剑要砍下来。 
    
    这女子一惊,早复了原身,是个白猴,口叫“饶命”。 
    
    伯温道:“你山野之精,此地有城隍社令管辖,为何辄敢至此?” 
    
    白猴道:“金陵有真主,诸神前往护持,故得乘机到来。大人正是他佐命功臣。望大人饶命。从此只在山林修养,再不敢作怪。” 
    
    伯温道:“你这小小妖物,不足污我剑。饶你去,只不许在此一方!” 
    
    白猴道:“即便离此。如再为祸,天雷诛殛。”伯温放了手。叩上几个头去了。 
    
    次日,伯温对阿里不花妻道:“此妖乃一白猴。我已饶它死,再不来了。”赠与金帛不收。 
    
    后来竟应了太祖聘,果然封了功臣。 
    
    这猴迳逃往山东,又近东岳,只得转入北□□□(京地方),河间中条山藏身。奈是每三年遇着张天师□□;□□(入觐,一路)除妖捉怪,毕竟又要躲到别处。它道不是了期。心生一计,要弄张真人。竟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老妇人: 
    
    一身卷曲恰如弓,白发萧疏霜里蓬。 
    
    两耳轰雷惊不醒,双眸时怯晓来风。 
    
    拄着一根拐棒,乞食市上。市人见她年老,也都怜她。她与人说些劝人学好,诫人为非的说话,还说些休咎,道:“这件事该做,好;这件事不该做,有祸!这病医得,不妨;这病便医也不愈。”先时人还道她偶然,到后来,十句九应,胜是市上这些讨口气、踏脚影的课命先生。一到市上,人就围住了,向她问事。她就捣鬼道:“我曾得军师刘伯温数学,善知过去未来。”人人都称她是圣姑。 
    
    就有一个好事的客店,姓钦名信,请在家里,是待父母一般供养她,要借她来获利。 
    
    一日,对钦信道:“今日有一位贵人,姓陈,来你家歇。我日后有事求他,你可从厚款待。”果然这家子洒扫客房,整治饮食等候。 
    
    将次晚了,却见一乘骡轿,三匹骡子随着,到他家来(寓)下。 
    
    却是庐州府桐城县一个新举人,姓陈号骝山。年纪不及三十岁。这钦信便走到轿边道:“陈相公里边下。”陈骝山便下了轿,走进他家。 
    
    只见客房一发精洁得紧。到掌灯,听道:“请陈相公吃晚饭。” 
    
    到客座时,主人自来相陪。先摆下一个攒匾儿,随后果子、肴馔摆列一桌,甚是齐备。 
    
    陈骝山想道:“一路来客店,是口里般般有,家中件件无。来到镇上,拦住马道:‘相公;(来)我家(住)下,吃的肥鹅嫩鸡,鲜鱼猪肉,黄酒烧酒,都有。’及至到他家,一件也讨不出。怎这家将我盛款,莫不有些先兆?”便问主家姓。 
    
    主家道:“小人姓钦,外面招牌上写的‘钦仰楼安寓客商’,就是在下了。” 
    
    陈骝山道:“学生偶尔侥幸,也是初来,并未相识。怎老丈知我姓,又这等厚款?” 
    
    钦仰楼道:“小人愚人,也不知。家下有一位老婆婆,敝地称她做圣姑。她能知过去未来。不须占卜,晓得人荣枯生死。早间吩咐小人道:‘今日有一位贵人陈骝山到此,你可迎接。’故此小人整备伺候。” 
    
    陈骝山道:“有这等事?是个仙了。可容见么?” 
    
    钦仰楼道:“相公要见,明早罢了。” 
    
    次日,陈骝山早早梳洗,去请见时,却走出一个婆婆来: 
    
    两耳尖而查,一发短而白。额角耸然踵,双□□□7(腮削且)凹。小小身躯瘦,轻轻行步怯。言语颇侏离,惯□(将)吉凶说。 
    
    那陈骝山上前深深作揖道:“老神仙,学生不知神仙在此,失于请教。不知此行可得显荣么?” 
    
    圣姑道:“先生功名显达。此去会试,当得会试第一百八十二名,殿试三甲一百一名。选楚中县令。此后再说。”陈骝山大喜。辞了圣姑,厚酬主人上路。 
    
    白发朱颜女偓佺,等闲一语指平川。 
    
    从今顿作看花想,春日天街快着鞭。 
    
    一路进京,投文、应试。到揭晓这日,报人来报,果是一百八十二名。骝山好不称奇。到殿试,又是三甲一百一名。在礼部观政了三个月叙选,却得湖广武昌府江夏县知县。过后自去送圣姑的礼。相见,问向后荣枯。 
    
    圣姑道:“先生好去做官,四年之后又与先生相见,当行取作御史,在福建道。若差出时,千万来见我。我有事相烦你。”骝山便应了。相辞到家祭祖,择日上任。 
    
    一到任,倒也是个老在行:厚礼奉承上司;体面去结交乡宦;小惠去待秀才;假清去御百姓。每遇上司生日、节礼,毕竟整齐去送。凡有批发一纸,毕竟三四个罪,送上十余两银子。乡官来讲分上,心里不听,却做口头人情道:“这事该问什罪,该打多少,某爷讲改什罪,饶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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