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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3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明.梦觉道人-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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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休道:“天日在上,我也原要娶姐姐。与我母舅计议,他道妳爹娘断断不肯。后来欲央他人,又恐事不成,反多一番不快,添妳爹娘一番疑忌,故此迟疑。喜得今日姐姐光降,一诉心事。” 
    
    文姬道:“这等我且回。” 
    
    日休道:“今日奇遇,怎可空回?”定要留住合欢。 
    
    那文姬叹息道:“我今日之来,原非私奔,要与你议终身之计。今事尚未定,岂可失身?使他人笑我是不廉之妇。且俟六礼行后,与君合卺。” 
    
    蒋日休急忙跪下发誓道:“我若负姐姐,身死盗手,尸骨不得还乡!” 
    
    文姬道:“我也度量你不是薄幸的,只恐你我都有父母,若一边不从,这事就不谐。那时欲从君不能,欲嫁人,其身已失,如何是好?” 
    
    日休道:“我有誓在先,毕竟要与姐姐成其夫妇,姐姐莫要掯我。” 
    
    文姬道:“还怕后日说我就你。”日休千说誓,万罚咒,文姬就假脱手,侧了脸,任他解衣。将到里衣,她挥手相拒。蒋日休晓得灯前怕露身体,忙把灯吹了,竟抱她上床,自己也脱衣就寝。一只手把文姬搂了,又为她解里衣。 
    
    文姬道:“我一念不坚,此身失于郎手了。只是念我是个处子,莫要轻狂。” 
    
    日休道:“我自深加爱惜,姐姐不要惊怕。” 
    
    此时淡月入帏,轻茫可辨,只见他两个呵: 
    
    粉脸相偎,香肌相压,交搂玉臂,联璧争辉。缓接朱唇,清香暗度。喜孜孜轻投玉杵,羞答答关蹙翠眉。羞的侧着脸儿承,风紧柳枝不胜摆;喜得曲着身而进。春深锦箨不停抽。低低微笑,新红片片已掉渔舟;宛宛娇啼,柔绿阴阴未经急雨。偎避处金钗斜溜,仓卒处香汗频流。正是: 
    
    乍入巫山梦,云情正自稠。 
    
    直教飞峡雨,意兴始方休。 
    
    两个顽勾多时,一个用尽款款轻轻的手段,一个做尽娇娇怯怯的态度。 
    
    文姬低低对日休道:“今日妾成人之始,正欢好之始,愿得常同此好。” 
    
    日休道:“旅馆凄凉,得姐姐暂解幽寂,正要姐姐夜夜赐顾。” 
    
    文姬道:“这或不能。但幸不与爹娘同房,从今以后,倘可脱身,断不会令你独处。只是我你从今以后倒要避些嫌疑,相见时切不可戏谑。若为人看出,反成间阻。待从容与你商量谐老之计。”未天明,悄悄送出房门。日休叮嘱她晚间早来,文姬点头去了。 
    
    日休回到房中,只见新红犹在,好不自喜得计。自此因文姬吩咐,也不甚进里边去。遇着文姬时,倒反避了,也不与她接谈。晚间或是预先日里悄悄藏下一壶酒,或是果菜之类,专待她来。把房门也只轻掩,将房内收拾得洁洁净净,床被都熏得喷香。傍晚先睡一睡,息些精神,将起更,听得各客房安息,就在门边蹴来蹴去等候。才弹得一声门,他早已开了。 
    
    文姬笑道:“有这样老实人,明日来迟些,叫你等哩!”日休一把搂住道:“冤家!我一吃早饭就巴不得晚。等到如今,妳还要耍我。”就将出酒来,脸儿贴了脸儿,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甚是绸缪。那文姬作娇作痴,把手搭着他肩,并坐说些闲话。 
    
    到酒兴浓时,两个就说去睡,你替我脱衣服,我替你脱衣服,熟客熟主,也没那些惧怯的光景。蒋日休因见她惯,也便恣意快活。真也是鱼得水,火得柴,再没一个脱空之夜。有时文姬也拿些酒肴来,两个对饮。 
    
    说起,文姬道:“我与你情投意合,断断要随你了。如今也不必对我爹娘说,只待你货完,我是带了些衣饰,随你逃去便是。” 
    
    蒋日休道:“这使不得!倘你爹娘疑心是我,赶来,我米船须行得迟,定然赶着。那时妳脱不得个淫奔,我脱不得个拐带,如何是了?且再待半月,我舅子来,毕竟要他说亲,我情愿赘在妳家便了。” 
    
    文姬道:“正是,爹或不从,我誓死不嫁他人,也毕竟勉强依我。” 
    
    蒋日休是个小官儿,被她这等牢宠,怎不死心塌地。只是如此二十余日,没有个夤夜来就,使她空回之理,男歇女不歇,把一个精明强壮后生弄得精神恍惚,语言无绪,面色渐渐痿黄。 
    
    袅袅是宫腰,婷婷无限娇。 
    
    谁知有膏火,肌骨暗中消。 
    
    这个邻房季东池与韦梅轩都是老成客人。季东池有些耳聋,他见蒋日休这个光景,道:“蒋日休,我看你也是个少年老成,惯走江湖的,料也不是想家。怎这几日这等没留没乱,脸色都消瘦了?欲待同你到妓馆里去走走,只说我老成人哄你去嫖。你自病还须自医,客边在这里,要自捉摸。” 
    
    蒋日休道:“我没什病。” 
    
    韦梅轩道:“是快活出来的!我老成人,不管闲事,你每日房里唧哝些什么?” 
    
    蒋日休红了脸道:“我自言自语,想着家里。” 
    
    季东池侧耳来听,道:“是什么?” 
    
    韦梅轩大声道:“说是想家!” 
    
    季东池道:“又不曾做亲,想什的?” 
    
    韦梅轩又道:“日休,这是拆骨头生意,你不要着魔,事须瞒我不过。” 
    
    午后,韦梅轩走到他房中来,蒋日休正痴睡。韦梅轩见他被上有许多毛,他动疑道:“日休,性命不是当耍的,我夜间听你房中有些响动,你被上又有许多毛,莫不着了什怪?” 
    
    日休道:“实没什事。” 
    
    韦梅轩道:“不要瞒我,趁早计较。”日休还是沉吟不说。 
    
    韦梅轩也是有心的。到次早钟响后,假说肚疼解手,悄悄出房,躲在黑影子里。见日休门开,闪出一个女子来。他随趁脚进去,日休正在床中。韦梅轩道:“日休,适才去的什么人?” 
    
    日休失惊,悄悄附韦梅轩耳道:“是店主人之女,切不可露风,我自做东道请你。” 
    
    梅轩摇头道:“东道小事,你只想这房里到里边,也隔几重门户,怎轻易进出?怎你只一二十日,弄到这嘴脸?一定着鬼了。仔细,仔细!”日休小伙子,没什见识,便惊慌,要他解救。 
    
    韦梅轩道:“莫忙,你是常进去的,你只想你与店主人女儿怎么勾搭起的?” 
    
    日休道:“并不曾勾搭。她半月前自来就我。” 
    
    梅轩道:“这一发可疑。你近来日间在里边遇她,与你有情么?” 
    
    日休道:“她叫日间各避嫌疑。” 
    
    梅轩道:“这越发蹊跷。你且去试一试,若她有情,或者是真;没情,这一定是鬼。” 
    
    果然日休依他,径闯进去。文姬是见惯的,也不躲他。他便戏了脸,叫道:“文姬!” 
    
    文姬就作色道:“文姬不是你叫的!” 
    
    日休道:“昨夜间辛苦,好茶与一碗。” 
    
    文姬恼恼的道:“干我什事!要茶台子上有。”便闪了进去。 
    
    日休见了光景,来回复梅轩。 
    
    梅轩道:“你且未可造次。你今晚将稀布袋盛一升芝麻送她,不拘是人是鬼,明日随芝麻去,可以寻着。”日休依了。 
    
    晚间战战兢兢,不敢与她缠。那文姬捱着要顽,日休只得依她。临去,与她这布袋作赠,道:“我已是病了,以此相赠。待我病好再会。”文姬含泪而去。 
    
    天明,日休忙起来看时,沿路果有芝麻。却出门往屋后,竟在山路上,一路洒去。一路或多或少,或断或连,走有数里,却是径道,崎岖险峋,林木幽密。转过山岩,到一洞口,却见一物睡在那里: 
    
    一身莹似雪,四爪利如锥。 
    
    曾在山林里,公然假虎威。 
    
    是一个狐狸,顶着一个骷髅鼾然而睡,芝麻布袋还在它身边。蒋日休见了便喊道:“我几乎被妳迷杀了!” 
    
    只见那狐惊醒了,便作人言道:“蒋日休,你曾发誓不负我。你如今不要害我,我还有事报你,你在此等着。” 
    
    它走入紫霞洞中,衔出三束草来,道:“你病不在膏肓,却也非庸医治得。你只将此一束草煎汤饮,可以脱然病愈。”又衔第二束道:“你将此束暗地丢在店家屋上。不出三日,店主女子便得奇病,流脓作臭,人不可近。她家厌恶,思要弃她。你可说医得,只要她与你作妻子。若依你时,你将此第三束煎汤与她洗,包你如故。这便是我报你。只是我也与你相与二十日,不为无情,莫对新人,忘却昔日。”不觉泪下。日休也不觉流涕。 
    
    将行,那狐狸又衔住衣道:“这事你要与我隐瞒,恐他人知得害我。”日休便带了这三束草下山,又将剩下芝麻乱撒,以乱其迹。 
    
    回时,暗对梅轩道:“亏你!绝了这鬼。” 
    
    梅轩道:“曾去寻么?” 
    
    道:“寻去,是在山上。想芝麻少,半路就完了,寻不去。” 
    
    韦梅轩道:“只要你识得破,不着它道儿罢了,定要寻它出来做什?” 
    
    当晚,日休又做东道请韦梅轩,道:“不亏你,几乎断送性命,又且把一个主人女子名来污蔑。还只求你替我隐瞒,莫使主人知道,说我轻薄。” 
    
    到次日,依了狐狸。将一束草来剉碎,煎汤服了。不三日,精神强壮,意气清明,脸上黄气也脱去了。 
    
    意气□(昂)轩色相妍,少年风度又嫣然。 
    
    一朝遂得沉疴脱,奇遇□□□□□(山中云雨仙)。 
    
    季东池道:“我说自病自医,你看我说过,想□□□□(你会排遣),一、两日便好了。” 
    
    此时收米将完,正待起身,值□□□□(舅子来)道:“下边米得价,带去尽行卖完。如今目下收完的,我先带去。身边还有银百余两,你再收赶来。”也是姻缘,竟把他又留在汉阳。 
    
    日休见第一束草有效,便暗暗将第二束草撇在店家屋上试她。 
    
    果是有些古怪,到得三日,那文姬觉得遍身作痒,不住的把手去搔,越搔越痒,身上皮肉都抓伤。次日,忽然搔处都变成疮。初时累累然是些红瘰儿,到后都起了脓头儿。家中先时说是疥疮,后来道是脓窠疮,都不在意。不期那脓头一破,遍身没一点儿不流脓淌血,况且腥秽难闻。一床席上都是脓血的痕,一床被上都是脓血的迹。这番熊汉江夫妻着急,蒋日休却暗暗称奇。 
    
    先寻一个草头郎中,道:“这不过流脓疮,我这里有绝妙沁药,沁上去,一个个脓干血止,三日就褪下疮魇,依然如故。”与了他几分银子去。不验,又换一个,道:“这血风疮,该用敷药去敷。”遍身都是敷药,并无一些见效。这番又寻一个郎中,他道是大方家,道:“凡疮毒皆因血脉不和。先里边活了血,外面自然好。若只攻外,而反把毒气逼入里边,虽一时好得,还要后发。还该里外夹攻,一边吃官料药和血养血,一边用草药洗,洗后去敷,这才得好。”却又无干。一连换了几个郎中,用了许多钱钞,哪里得好?一个花枝女子,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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