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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海滩上。在曙光照耀下,漫长空旷的海滩在海水下呻吟着,远处的海洋变成
一条长长的带白边的黑带。苍茫的大海上空渐渐红光微露。云彩立即被染成了红色,
一片片分散开去。颜色渐渐地由绯红色变成棕红色,再由桔红变成暗金色,而太阳
就在这一片金光中冉冉升起,顿时滚滚的波涛上被洒上了无数的碎金,好像有人走
过海面,一边走,一边从身边的桶里不断地洒下许多金光。
细浪拍打着海岸发出沙沙的声音。海鸥则像一朵朵小浪花,在海浪上端来回盘
旋,个头虽小,可叫声却分外响亮。远处的海岸绵延伸展,逐渐消失在这晨光之中。
芦苇丛生的沙丘,随着海滩的地势变为平地。他们的右边是马伯索浦。看上去显得
很小。平坦的海岸上只有他们俩在尽情地观赏着浩瀚的大海、初升的朝阳,只有他
们在忘我地倾听着海浪的轻声呻吟及海鸥的凄楚的鸣叫。
他们在沙丘中找到了一个温暖避风的洞穴,保罗站在里面凝望着大海。
“真美。”他说。
“现在千万别变得多愁善感啊。”她说。
看见他像个孤独的诗人似的伫立在那儿眺望着大海,她不禁被激怒了。他笑着。
她很快地脱掉了衣服。
“今天早上的海浪真美。”她洋洋自得地说。
她的水性比他好。他懒散地站着,望着她。
“你不想去吗?”她说。
“一会儿过来。”他答道。
她肩膀丰满、皮肤粉白柔嫩。一阵微风从海上吹来,吹拂着她的身子,撩乱了
她的秀发。
晨曦中呈现出一片金色,明净而可爱,南北方层层的阴云似乎还在消散。克莱
拉避开风头站着,一面盘绕着头发,一大片海草挺立在这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身后。
她瞥了一眼大海,又望望他,他的那双黑眼睛已望着她。她喜欢这双眼睛,却又不
能理解它们。她用双臂抱住胸膊,退缩着,笑道:
“噢,天真冷啊!”
他向前倾俯吻了她,突然紧紧地搂住了她,又吻了一下,她站在那儿等待着。
他盯着她的眼睛,随后目光又移向了白色的海滩。
“那就去吧!”他轻声说。
她伸出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动情地吻着他。然后走开了,说
着:
“你来吗?”
“马上就来。”
她吃力地走在柔软的沙滩上。他站在沙丘上,望着苍茫茫的海岸环绕着她。她
变得越来越小,小得失去了比例,仿佛是只大白鸟吃力地向前走着。
“还没有海滩上的一块白色的卵石大,也比不上沙滩上翻动着的一朵浪花。”
他自言自语道。
她似乎还在穿越巨大的喧闹的海岸。看着看着,她不见了踪影,眩目的阳光遮
住了她的身影。继而他又看到她了,仅仅像一点白斑,伴随着阵阵涛声走在白色的
海滩上。
“瞧,她多么渺小!”他自言自语说,“她就像消失在海滩上的一粒细沙——
不过是随风飘动着的一个小小的白斑点。一个微小的白色浪花,在这晨曦中简直像
不存在似的。可为什么她会这样吸引我呢?”
这天早上没有一个人打扰他们。她已经下水去了。宽广的海滩,长着蓝色海草
的沙丘及波光粼粼的海水都在闪闪发光,组成了这茫茫无垠的荒原。
“她到底是什么呀?”他心里想着。“这儿是海滨的早晨,雄伟秀美,千古不
变;那儿是她,整日自寻烦恼,永不满足,转瞬即逝就像浪花上的泡沫。她对我到
底意味着什么?她代表着某种东西,就像浪花代表大海一样,可是她究竟是什么呢?
我所关心的其实不是她。”
接着,他被自己心里的这些无意识的思想惊呆了。好像他清清楚楚地全讲了出
来,早晨的一切全都听见了似的。他匆忙脱掉衣服,赶紧跑下沙滩。克莱拉正张着
望他。她扬着臂膀冲他招手,她的身子随着浪花时起时伏。他跳进细浪中,不一会
儿,她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善游泳,不能在水里久呆。她洋洋自得地围着他嬉水,炫耀着她的泳装,
惹得保罗妒意大发。阳光深深地映入水中。他们在海中笑了一阵,然后比赛着跑回
沙丘。当他们气喘吁吁擦拭着身子,他望着她喘息不定的笑脸,发亮的肩膀和颤动
着的乳房。当她擦干它们时,他害怕了,于是他又想:
“她的确美丽得惊人,甚至比清晨和大海还要伟大。她是……?她是……?"
他那黑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她笑了一声停下擦拭。
“你在看什么呀?”她说。
“看你。”他笑着回答。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一会儿,他就吻着她那白白的起着鸡皮疙瘩的肩头,一边
想着:
“她是什么?她到底是什么?”
这天早晨,她对他情意绵绵,可是他的吻中有着某种超然、坚定和原始的意味,
就好像他只意识到自己的意愿,而根本没有想到她和他对自己的渴望。
白天,他外出写生。
他对她说:“你和你妈去苏顿吧,我这人太枯燥。”
她站在那儿望着他。他知道她想跟他一起去,但是他宁可一个人去。她在身边
时,他总感觉到像是置身于牢笼之中,身上仿佛压着重负,好像连深深地透一口气
都做不到似的。她察觉到他极想从她那儿得到自由。
晚上,他又回到她的身边。在黑暗中他们走下海滩,在一个沙丘的避风处坐了
一会儿。
他们凝视着漆黑的大海,海上一丝光亮都没有。此时,她说:“你似乎只有在
晚上才爱我——白天时根本就不爱我。”
他让冰凉的沙子漏过自己的指缝,对她的指责深感内疚。
“晚上由你任意支配,”他回答,“白天我想自己支配。”
“可是为什么呢?”她说,“为什么,甚至在现在,在我们这短短的假期中还
要如此?”
“不知道。白天作爱会把我憋死的。”
“但是,我们没有必要总是作爱呀!”她说。
“当你和我在一起时,”他回答,“事情总是如此。”她坐在那里心里感到十
分痛楚。
“你想过要和我结婚吗?”他好奇地问。
“你想过娶我吗?”她答。
“想过,真的,我希望我们能有孩子。”他慢慢地答道。
她低垂着头坐在那儿,手指拨弄着沙子。
“可你并不真想同巴克斯特离婚,是吗?”他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
“是的,”她十分慎重地回答,“不想离婚。”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觉得自己属于他吗?”
“不,我没这样想。”
“那又为什么?”
“我认为他属于我。”她回答。
他倾听着海风吹过漆黑的低声絮语的海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从来没想到过要属于我?”他说。
“想过,我的确是属于你的。”她答道。
“不是的,”他说,“因为你并不想离婚。”
这是个他们永远解不开的结,所以只好由它去了。他们只将能获取的带走,其
余的只好听之任之了。
“我认为你对巴克斯特很不好。”有一次保罗说道。
他本以为克莱拉至少会像他母亲那样回答他:“管你自己的事去吧。不用多管
闲事。”但是,出乎意料之外,她竟对他的话很认真。
“为什么?”她说。
“我猜想你把他当成了蓝铃,因此就把它栽在合适的花盆里,并照此来培植。
认定他是朵蓝铃,就决不肯承认他会是棵防风草。你容不下他。”
“可我从来没有把他当过蓝铃啊。”
“你把他想像成一种人,可他其实不是那种。女人都是这样,她们自以为自己
知道什么东西对男人有好处,就一定要让他接受不可,一旦她得到了他,她就会一
直给他那件她认为对他有好处的东西,而全然不管他是否在挨饿呢,或者在那里吹
着口哨想他需要的东西。
“那你在干什么呢?”她问道。
“我在考虑我该吹个什么曲子。”他笑道。
她非但没有扇他耳光,反而认真地考虑起他的话来。
“你认为我想把自以为对你有好处的东西给你吗?”她问。
“我希望如此。可是爱情应当给人一种自由感,而不是束缚,米丽亚姆使我觉
得我像一头挂在柱子上的驴。我必须在她那块地里进食,其它哪儿都不行,简直叫
人无法忍受。”
“那么你不愿意让一个女人做她喜欢做的事吗?”
“当然愿意啦。我要看到她真心爱我。如果她不爱我——好吧,我也不强留。”
“但愿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好……”克莱拉回答。
“那可真是个奇迹。”他大笑。
随后俩人都默默无语,尽管他们脸上挂着笑容,可心里都在恨着对方。
“爱情就像一个占住茅坑不拉屎的人。”他说。
“我们中谁占住茅坑不拉屎呢?”她问。
“噢,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啦。”
他们就这样进行着舌战。她知道自己压根儿没有完全得到他的心。她没有抓到
他心中某个重要部位,也从来没有打算这样做,甚至从未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然
而,他知道在某方面,她依旧以自己是道伍斯太太自居。她不爱道伍斯,而且从来
没有爱过他。但是相信道伍斯爱她,至少依赖她。她对他了如指掌。可对保罗·莫
瑞尔,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她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年轻人的热望,这使她相当满足,
消除了她对自己的疑虑和自卑。不论怎样,她的内心踏实多了,自信心也恢复了,
她如今又昂首挺胸了。她已经得到了别人对她的确认,不过她相信自己的一生根本
不属于保罗·莫瑞尔,也相信他的一生绝不属于她。他们终究会分离,而她的余生
肯定会苦苦地思念他。但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了自信心。而他也几乎同
样如此。他们各自通过对方经受了生活的洗礼。而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分离,
无论他要去什么地方,她都不能跟随一同去了。他们早晚会分手的。即使他们结了
婚,彼此海誓山盟,忠贞不渝,他还会离开她,独自外出,剩下她只能在他回家后
才可以照料他。但是,这是不能的。人人都想有个可以并肩同行的伴侣。
克莱拉跟她母亲一起住到了马柏里广场。一天晚上,保罗和她正沿着伍德波罗
路散步,迎面碰上了道伍斯。保罗觉得这个走近的男人的姿态有点熟悉,但他这会
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只是以艺术家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人的身影。突然他哈哈笑
了一声,转身冲着克莱拉,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
“我们肩并肩地行走,然而我的心却在伦敦跟一个假想的争论对手奥本在辩论,
那么你在哪儿啊?”
就在说话间,道伍斯走了过去,差点就碰到了莫瑞尔。年轻人抬眼看了一下,
看见了一双深褐色的充满了恨意的眼睛,但它却显得相当的疲倦。
“是谁?”他问克莱拉。
“是巴克斯特。”她答道。
保罗从她肩上拿下去手,回头望去。于是,他又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道伍斯走路时依然昂首挺胸,健美的双肩向后摆着。但眼里却有一种鬼鬼祟祟的神
色,给人一种这样的印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