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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抚摸他的胸膛,但听到他用机械的嗓音对她发号施令,吩咐工作,她简直都要气
得发狂了,她想要戳穿他的幌子,撕毁他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外衣,重新得到这
个男人。可是她感到害怕,不敢这样做,还没等她来得及感觉一下他身上的温暖,
他就走了;她的心又在备受煎熬。
保罗知道哪怕只有一个晚上她见不到他,她就会情绪低落而郁闷,因此他把大
部分时间都给了她。白天对她来说往往是一种苦难和折磨,可是黄昏夜晚对他俩来
说却是幸福无比。两人总是默默地一起坐上几个小时,或者一起在黑暗中散步,谈
上一两句没有意义的话。可是他总是握着她的手,她的胸脯和乳房温暖着他的心,
这使他感到拥有了一切。
一天晚上,他们正沿着运河走下去,保罗心绪不宁。克莱拉知道自己并没有得
到他。他只是一味地悄声吹着口哨。她倾听着,觉得她从他的哨声中得到的东西倒
比从他的谈话中得到的多。他吹着一支悲伤怨怒的小调——这调子使她觉得他将不
会再和她呆在一起。她继续默默无声地走着。他们走上吊桥。他坐在一个大桥墩上,
看着水里歪歪的倒影。他离她好远。她也一直在沉思着。
“你会一直在乔丹厂待下去吗?”她问。
“不!”他不加思考地回答,“不会的,我要离开诺丁汉姆出国——很快。”
“出国!干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感觉心里很烦。”
“可是你去干什么?”
“我必须找份固定的设计工作,首先得把我的画卖掉,”他说“我正逐渐地铺
开我的道路,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想什么时候走呢?”
“我不知道,只要我母亲还健在,我就不可能出去很久。”
“难道你离不开她?”
“时间长了不行。”
她望着黑乎乎的水面,皎洁明亮的星星倒映在水中。知道他将离开她当然是件
十分痛苦的事,可是有他在身边同样也让她痛苦不堪。
“如果哪天你发了大财。你会干什么?”她问。
“在伦敦附近的某个地方与我母亲住在一幢漂亮的别墅里。”
“我明白了。”
两人沉默了好久。
“我依旧会来看你的,”他说,“我不知道,千万不要问我该做什么,我不知
道。”
两人都沉默了。星星颤抖着,划破了水面。远处吹来一阵风,他忽然走到她跟
前,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不要问我将来会怎样,”他痛苦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管将来如何,
现在和我在一起,好吗?”
她用双臂抱住他。毕竟她是个结了婚的女人,她没有权利,甚至没有权利享用
他现在所能给她的一切。他非常需要她,但当她用双臂搂着他时,他内心却十分痛
苦。她拥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来抚慰他,她决不会让这幸福的时刻悄悄溜走,但
愿时光在此刻能凝住。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好像想要说什么。
“克莱拉。”他十分苦恼地说。
她热情地拥抱着他,双手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她不能忍受他声音里的这
种苦楚,因为她心里感到十分害怕。他可以拥有她的一切——一切,可是她什么都
不想知道。她觉得她真的忍受不了。只想让他从她身上得到安慰——得到慰抚。她
站立着,搂着他,抚摸他。他有些让她琢磨不透——有时简直不可思议,她要安慰
他,她要让他在安抚中忘掉所有的一切。
他内心的折磨很快平静下来,又恢复了灵魂的安宁,他忘记了一切。但是,同
时,克莱拉对于他也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黑暗中,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女人,一
个亲切温暖的女人,是他所热爱甚至所崇拜的某种事物。可是,那不是克莱拉。然
而,她却完全委身于他了。他爱她的时候,他显示出的那种赤裸裸的贪婪和无法抑
制的激情,包含着强烈、盲目和凶狠的原始野性的爱,使她觉得眼前这个时候简直
有些恐怖。她知道,日常生活中他是多么单调、多么孤独,所以她觉得他投入她的
怀抱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而她之所以接受他的爱并委身于他,仅仅是为了满足他那
超越她和他自身的强烈的欲望。而她的灵魂却缺乏交流,她这样做是为了满足他的
需要,因为她爱他,即使他要离开她,她也会这么做。
红嘴鸥一直在田野间不停地啼叫。当他头脑清醒过来时,十分诧异于眼前的这
一切,眼前黑暗中弯弯曲曲的可又充满了生命力的是什么?什么声音在说话?随之
他意识到那是野草地,声音是红嘴鸥的叫声。而暖乎乎的是克莱拉呼吸的热气。他
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漆黑闪亮,可十分奇怪,好像是某种野性的生
灵在偷望着他的生命,他对它们是那么陌生,然而又使他感到满足。他把脸埋在她
的脖子上,心里感到害怕。她是什么呀?一个强大的、陌生的野性的生灵,一直与
他在这漆黑的夜中同呼吸。这生命都远比他们自身强大得多,他被吓坏了。当它们
相会时,它们也把野草茎的扎刺,红嘴鸥的叫声,星星的轨迹都带入相会的境界。
当他们站起身来,看见其他的情侣正偷偷地翻过对面材篱往下走去。看起来,
他们在那儿相会是很自然的事了。因为,夜色笼罩着他们。
这样一个夜晚之后,他俩都变得异常平静。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恋情的巨大
力量。就像亚当和夏娃失去他们的童贞后,意识到了将他们赶出伊甸园,投入人间
伟大的白天和黑夜的那种巨大力量一样,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幼稚和迷们。
这对于他们俩都是一种启蒙和满足。这股巨大的生命浪潮使他们认识到自身的渺小,
使他们的心灵得到了安宁。如果这神奇力量能够征服他们,把他们与自己融为一体,
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在这股能掀起每片草叶,每棵大树、每种生物的巨大浪潮中是多
么的渺小,那么他们又何必自寻烦恼呢?他们可以听任命运的安排。他们在对方身
上都感受到了一种宁静。他们共同得到了一种明证。任何东西都不能消除它,什么
力量也不能将它夺走。这差不多成了他们生命中的信条。
但是,克莱拉并不满足于此。她知道有一种神秘伟大的力量存在着,它笼罩着
她,可是它并不常常支持她。因为一到早晨,它就变得太不一样了。他们已经交欢
过了,但是她仍然无法保持住这一刻。她想再次得到它,她想得到某种永恒的东西,
她还没有充分意识到它是什么。认为自己想要的就是他。可他已经靠不住了,他们
之间以前存在的关系也许不会再发生了,他可能会离她而去,她没有得到他的心。
因此,她感到不满足。她显然已经尝试过,但是她没有抓到——一种——她也不知
道是什么——一种她竭力想拥有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保罗内心充满了宁静,感到十分愉快,简直就像已经经受了情欲
之火的洗礼静下心来了。但是,这并不是因为克莱拉,那因她而起的事,但却与她
无关。他们彼此没有更加接近,只像是一种巨大的力量盲目地摆弄着他俩。
那天,克莱拉在厂里一看见保罗,她心里像燃烧着一团火似的。这是他的身体
和额头,她心中的火越烧越旺,她不由地想抱住他。但是,那天早晨,他却异常平
静和矜持,只顾着发号施令。她跟着他走进漆黑,阴沉的地下室,向他举起双臂。
他吻了她,火热的激情又开始在他身上燃烧起来。此时,门口来人了,于是他跑上
楼去,她神情恍惚地走回车间。
后来这股欲火慢慢平息下来。他越来越感觉到他的那次经历,已超出了某个人
的具体,也并非是克莱拉。他爱她,在强烈的激情之后,萌发了一种浓浓的柔情。
但是并不是她使得他的心灵得到了安宁。他一直想把她变成一种她不可能成为的东
西。
克莱拉狂热地迷恋着保罗。她可能看到却不能抚摸他。在厂里,当他同她谈论
了有关蜷线织品时,她就禁不住偷偷地抚摸他侧身。她跟随着他走出车间,进入地
下室,只为了匆匆的一个吻。她那双始终含情脉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眼里满含
着压抑不住的狂热。他怕她,生怕她在其他女人面前露出马脚来。她在用餐时间总
是等着他,在拥抱他之后,才肯去吃饭。他感觉她好像已失去了自制力,简直成了
他的累赘,对此保罗十分恼火。
“你总是想要亲吻,拥抱是为了什么呀?”他说,“做什么事都得有个时间概
念嘛!”
她抬起眼睛望着他,目光里流露出愤恨。
“难道我一直想要吻你吗?”她说。
“总是这样,甚至在我去找你谈论工作时。我不想在工作时间谈情说爱,工作
就是工作……”
“那爱是什么?”她问。“难道爱还有专门规定的时间吗?”
“是的,工作以外的时间。”
“那你要根据乔丹先生工厂的下班时间来规定它啦?”
“不错,还要根据各种业务办完后的时间来定。”
“爱情只能在余暇时间才能有,对吗?”
“不错,而且不能总是——亲吻这种爱情。”
“那这就是你对爱情的所有看法吗?”
“这就足够了。”
“我很高兴你这样想。”
过后一段时间,她对他很冷淡——她恨他,在她对他冷淡、鄙视的这段时间里,
他一直坐卧不安,直到她重新原谅他才恢复了平静。但是,当他们重新和好时。他
们没有丝毫更贴近的迹象。他吸引她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满足过她。
那年春天,他们一起去了海滨。在瑟德索浦附近的一家小别墅里租了房间,过
着夫妻般的生活,雷渥斯太太有时跟他们一起去。
在诺丁汉姆城,人人都知道保罗·莫瑞尔和道伍斯太太有来往。可是,表面上
什么也没发生,再加上克莱拉总是过着独居的生活,而保罗看上去又是如此单纯忠
实,因此倒没招来多少闲话。
他喜爱林肯郡的海岸,而她喜爱大海。早上他们常常一起出去洗海水澡。灰蒙
蒙的黎明,远处已有各种色彩的沼泽地,以及两岸长满了牧草的荒滩,都足以使他
感到心旷神情。他们从木板桥走上公路,环顾四周那单调的漫无边际的平地,只见
陆地比天空略微幽暗一些。沙丘外大海的声音很微弱。
他的内心因感受到了生活的冷酷而觉得无比充实。她爱此时的他,坚强而又孤
独,双眼里闪烁着美丽的光彩。
他们冻得瑟瑟发抖,于是,他们俩开始赛跑,沿着公路一直跑回绿草地。她跑
得很快,脸一会就通红了,裸露着脖子,两眼炯炯有神。他喜欢她,因为她体态如
此丰腴,可动作又如此敏捷。他自己体态十分轻盈。她姿势优美地向前跑。两人渐
渐暖和起来了,于是就手拉手往前走去。
一道曙光出现在天空中,苍白的月亮半悬在天边,向西沉去。朦胧的大地上,
万物开始复苏。大叶的植物也变得明晰可见。他们穿过寒冷的沙丘中的一条小路,
来到了海滩上。在曙光照耀下,漫长空旷的海滩在海水下呻吟着,远处的海洋变成
一条长长的带白边的黑带。苍茫的大海上空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