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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保罗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们找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餐馆,但是当莫瑞尔太太溜了一眼菜单时,她
的心情就格外的沉重起来,东西太贵了。于是她点了腰子馅饼和土豆,这是最便宜
的菜。
“我们不应该来这儿,妈妈。”保罗说。
“没什么,”她说:“我们不会再来的!”
她坚持给他要了一个葡萄干小馅饼,因为他爱吃甜点。
“我不想吃,妈妈。”他恳求似地说。
“要的。”她坚持说,“你应该吃。”
她四下找着女招待,女招待正忙着,莫瑞尔太太也不愿这个时候去打扰她。因
此,当女招待在男人们中打情骂俏时,母子俩就等着适合的呼叫机会。
“不要脸的贱人!”莫瑞尔太太对保罗说,“看,她在给那个男人端布了呢,
他比咱们来得晚得多。”
“没什么,妈妈。”保罗说。
莫瑞尔太太愤慨不已,可是她太穷了,要的东西又太不起眼,因此她当时还没
有足够的勇气维护自己的权利。他们只好等啊等。
“我们该走了吧,妈妈?”他说。
这个女侍走过来,莫瑞尔太太站起身来。
“你能拿一个葡萄干馅饼吗?”莫瑞尔太太清清楚楚地说。
这个女恃无礼地往四周张望。
“马上就来。”她说。
“我们已经等得够长的了。”莫瑞尔太太说。
一会儿,姑娘就端来馅饼。莫瑞尔太太冷冷地让她结帐。保罗真想钻到地下去,
他很佩服母亲的那份勇气。他知道她和他一样胆怯,只是长年的风风雨雨才教会了
她维护自己这么点权利。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儿吃东西!”当他们惟恐避之不及地走出那个餐馆,她
就大声发誓。
“我们去,”她说。“去看看凯普和波特商店,或其他地方,好吗?”
他们一路讨论着绘画,莫瑞尔太太想给他买一支他向往以久的貂毛画笔,但他
拒绝了这份美意。他站在女帽店、布店前,百无聊赖,但她兴趣盎然,他也就心满
意足了。他们继续逛着。
“噢,看那些黑葡萄!”她说,“简直让人流口水。好多年来我想买一些,但
我还得等段时间才能买。”
然后她又兴高彩烈地来到花店前,站在门口,闻着扑鼻的香味。
“噢,噢,太香了,太可爱了!”
保罗看见了,在花店的阴影中,有一个穿黑衣服的漂亮小姐正在好奇地往柜台
看着。
“人家正看着你呢。”他说着想把母亲拉走。
“那又是什么香味?”她不愿走,又大声问道。
“紫罗兰!”他一面回答,一面匆匆闻了一下:“那儿有满满一桶呢。”
“噢,在那儿——有红色的有白色的。说真的,我从不知道紫罗兰是这种香味!”
她走出花店门口,他才如释重负。她又站在了橱窗前。
“保罗!”她大声叫他。而他却正想法躲开那个穿黑衣服的漂亮小姐——女店
员的目光。“保罗,看这儿!”
他极不情愿地走了回来。
“哎,看那株吊金钟!”她指着花,大叫着。
“哦。”他惊奇而赞赏地说道:“时刻都觉得这些又大又沉的花朵会掉下来。”
“而且开得很密。”她大声说。
“看那些枝节都朝下长!”
“是啊,”她惊呼,“多可爱!”
“我不知道谁会买这种花。”他说。
“我不知道。”她回答说:“我们可不会买的。”
“它在咱们家的客厅里会枯死的。”
“是啊,那个地洞真冷,看不到太阳,种什么都不行,可是放在厨房里又会烤
坏。”
他们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往车站走去,从楼房建筑之间的暗暗通道抬眼望去,
看见运河上游那座城堡矗立在布满绿色灌木的褐色悬崖顶上,在柔和的阳光里,宛
若仙境。
“以后午饭时出来走走会很不错的。”保罗说:“我可以在这儿到处逛逛,看
看这一切,我会爱上这地儿的。”
“你会的,”母亲随声应道。
他和母亲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黄昏时分,他们才到家。脸色通红,心
情愉悦,但也困顿不堪。
早晨,他填好季票表,拿着它去了车站。回来时,母亲刚开始擦地板。他蜷坐
在沙发上。
“他们说星期六把季票送来。”他说。
“要多少钱?”
“大约一英镑十一先令。”他回答。
她一声不吭地继续擦地板。
“花得太多了吗?”他回。
“没有我想象的多。”她回答。
“我每星期挣八先令。”他说。
她没有回答,继续干着活儿,最后她说:
“威廉答应我,他去了伦敦后,每月给我一英镑。他给过我一两次,每次十先
令。现在,我知道,如果我问他要钱,他连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我并不想问他要
钱,只是你希望他能帮你买季票。我从来没想依赖他。”
“他挣的钱很多,”他说。
“他能挣一百三十镑。年轻人都一个样,答应给你些钱,等给你时却少得可怜。”
“他自己每星期要花50多先令呢。”保罗说。
“而我维持全家花费还用不了三十先令。”她回答说:“而且还得想法攒点钱
应付额外开支。年轻人一旦长大了,他们就不再想着帮你了,他宁愿把钱花在那个
浓妆艳抹的东西身上。”
“她那么自以为了不起,就应该有自己的钱。”保罗说。
“她应该有,但她确实不名一文,我问过他了,而且我知道他不会不花钱白白
给她拣一个金镯子的。谁会给我买个金镯子呢。”
威廉和那个他称为“吉普赛人”的姑娘发展的很顺利。他问那个名叫路易丝·
莉莉·戴恩斯·韦丝特的姑娘要了一张像片寄给母亲。像片寄到了——一个漂亮的
肤色微微发黑的女孩子的侧面像,面带微笑可能是张裸体照,因为照片看不到一丝
衣服,只有袒露着的胸部。
“是的。”信里莫瑞尔太太给儿子写道:“路易丝的像片十分动人,而且我也
相信她一定非常吸引人。可是,孩子,你想过没有,一个女孩子第一次给她男朋友
一张这样的像片寄给他母亲,品位会高吗?当然,像你说的一样,她的肩膀很美丽,
但我根本没料到第一眼就看到露出这么多。”
莫瑞尔在客厅的五斗柜上看到这张照片。他用粗壮的拇指和食指夹着照片走到
外面。
“这是谁的姑娘?”他问妻子。
“和我们的威廉谈恋爱的女孩。”莫瑞尔太太回答。
“哦,看样子挺漂亮的,不过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她叫啥?”
“叫路易丝·莉莉·戴恩斯·韦丝特。”
“不会明天就来吧!”这个矿工惊奇地说:“她是个演员吗?”
“不是,据说是位小姐。”
“我敢打赌,”他大叫着,仍然盯着照片,“一位小姐,她是吗?她有多少钱
来维持她这种排场啊?”
“什么都没有。她和一个她痛恨的姨妈住在一起,都是别人给她多少钱,她就
拿多少。”
“哼!”莫瑞尔说着,放下照片:“跟这样的人来往,他真是一个傻瓜。”
“亲爱的妈妈,”威廉回信说:“我很遗憾你不喜欢这张像片。我寄照片的时
候根本没有想到你会认为它不成体统。我告诉吉普赛人那张相片不很符合你们的正
统观念,她打算再给您另寄一张,希望能合你的意。她常常拍照,事实上,有些摄
影师免费求着给她照相呢。”
不久以后,新照片到了,还附有那姑娘写的一张傻乎乎的便条。这次,这位淑
女穿了一件黑缎子紧身晚礼服,方领口,小灯笼袖,胳膊上披着黑色的花边。
“我不知道她除了晚礼服之外还穿不穿别的衣服。”莫瑞尔太太讽刺地说。
“我确信自己该满意了。”
“你老和别人不一致,妈妈。”保罗说,“我觉得第一张露肩膀的那张挺可爱
的。”
“是吗?”他母亲回答,“可是,我不觉得。”
星期一的早晨,保罗六点起床就去上班。他把曾使自己不安的季票放进背心口
袋里。他喜欢票上的那两条黄杠杠。母亲把他的饭放在一只小小的盖得严严的篮子
里,随后他七点差一刻出发,去赶七点一刻的火车,莫瑞尔太太送他到门口。
那天早晨天气棒极了,白蜡树上结满了一些又细又长的果子,孩子们叫它“鸽
子”。微风吹来,可爱的闪光的果子掉在屋前的庭院。山谷笼罩着黑色的雾,透过
雾气可以看到成熟的谷子微微闪光。敏顿矿井升起的水蒸汽也转瞬消失了。轻风吹
来,保罗的目光越过阿尔德斯利的高高的树林,远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田野。家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对他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早晨好,妈妈。”他微笑着说,实际上内心闷闷不乐。
“早晨好。”她愉快而温柔地回答。
她围着白围裙站在大路上,目送他穿过田野。他身材矮小,但很结实,看上去
充满活力。她看着他步履沉重地走在田野上,觉得只要他决心去哪儿,他就一定会
到哪儿。她想起威廉,他准会跳过篱笆墙,决不会绕弯路走台阶。他去了伦敦,干
得还不错,保罗也就要在诺丁汉开始工作了。现在,她有两个儿子步入社会,她就
有两个地方要思念了,两个大工业中心,她觉得自己给两个大工业中心各添了一个
男子汉,感到这两个男子汉会干出她所希望的事业。这两人是她血肉灵魂的一部分,
是从她身躯中分离出去,所以他们的事业也是她的事业了。整个早上她就一直想着
保罗。
八点钟,他爬上了乔丹外科医疗器械厂的那座阴暗的楼梯,无助地站在第一排
大货架前,等着有什么人来招呼他,这个地方似乎都在沉睡,柜台上盖着很大的遮
尘布。两个男人刚刚到,正在一个角落里边聊天,边脱下外衣,卷起衬衣袖子。已
是八点十分了,很明显,不用按时上班。保罗听着这两个职员在谈话,随后又听见
有人咳嗽,看见屋子尽头的办公室有一个慢吞吞的老职员,戴着顶绣着红绿花纹的
黑丝绒吸烟帽,正在拆信。保罗等啊等,一个年轻的办事员走过去兴冲冲地大声跟
这个老头打了个招呼。显然,这个年老的“头儿”是个聋子。接着,那个年轻的小
伙子又神气活现地大踏步回到自己的柜台。他看到了保罗。
“嗨!”他打招呼,“你是新来的吧?”
“是的。”保罗说。
“嗨,你叫什么”?
“保罗·莫瑞尔。”
“保罗·莫瑞尔?好,你到这儿来。”
保罗跟着他绕过柜台拐角。这间屋子在二楼,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有一个大洞,
周围环绕着柜台,吊车就从这个竖井中穿过,楼下的照明也靠这个竖井。屋顶上也
有一个对应的长方形的大洞。可以看到上面,楼上的栅栏旁边有许多机器,再往上
就是玻璃天棚了。这三层楼房的光线全靠从天棚上照进来,越到下面越暗。因此,
最底层老是像晚上一样,二楼也相当阴暗。工厂设在三楼,货栈在二楼,底层是仓
库。这地方由于天长日久很不卫生。保罗被带到一个非常阴暗的角落。
“这是蜷线车间的角落,”这个办事员说:你就是蜷线车间的,和帕普沃斯在
一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