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随即就忘了。因为她心里已经被三条腿的感情塞得满满的,况且,近来还被肚里的孩子一事闹得惶惶的。
当赵英烈所在部队的领导来通知烈士的家属,并将葛心红接到部队,参加隆重的学习和追悼赵英烈烈士大会时,葛心红一直处于云里雾里。同去的还有赵英烈的父母,也就是葛心红的公婆,俩老人一路上泪水不断,为自己的儿子伤心伤肝。葛心红却只是不知所措地瞪着两眼,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哭。
葛心红哭不出来,她曾多次暗暗地努力,却怎么也努力不出半滴泪珠来。她不是不愿哭,她其实多么想大哭一场。因为她觉得她太对不起赵英烈了,可怜他在信上写了那么多的爱情话,却竟然没有和他真正爱过一次,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问题是这些想法却没能让她哭出眼泪。
赵英烈的父亲看到眼睛发直的葛心红,却以为她是被巨大的悲痛压倒,可能进入精神失常的状态,所以一面哭着还一面安慰这个不太熟悉的儿媳妇。赵英烈的母亲是个心很细的女人,从她一眼看到葛心红时,就感到儿媳的身形不像刚结婚时见到的那样清瘦,尤其腰胯臀部恍惚间丰腴了许多。一般人没太在意,可凭女人的直觉,赵英烈的母亲认准儿媳是有喜了。在失子巨大的悲哀中,老人心头不由得为之一热,赵家有德,没有绝后,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于是赵英烈的母亲含着热泪用爱怜关切的目光望着葛心红呆滞的双眼,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想哭你就哭出来,千万别伤了身子!葛心红一下子就能感觉到婆婆关切她的深层意思,这意思就是她肚子里揣着她的孙子。
当隆重的追悼大会在雄壮的国际歌声中开始之时,当战士们一个个流着泪水讲述赵英烈生前的模范事迹时,当葛心红看到从冰库里抬出的丈夫那缠着雪白药布的尸体时,她大叫一声,当场昏厥过去。烈士妻子的昏厥使会场广大指战员们异常感动,高喊着向烈士学习,向烈士致敬的口号。
葛心红被阵阵口号震醒,她羞愧万分,因为当她看到丈夫尸体的一刹那,想到自己和三条腿乱搞男女关系的罪恶,真是丧尽天良呀,就猛然觉得有个鬼魂扑来,吓得她又昏了过去。
赵英烈的烈士事迹很快就传遍昌盛街道,葛主任尽管为女婿的牺牲甚感悲痛,但女婿的光荣事迹却给昌盛街道带来巨大的革命荣誉,他也就将悲痛化为力量。报社电台的记者都来采访,很多单位和学校的革命群众和学生们都手捧鲜花来学习,葛主任应接不暇。其实他压根儿就不掌握烈士成长的故事,但前来学习的革命群众把他团团围住,因为烈士父母的家已经被更多的革命群众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挤不进去,所以转而来烈士岳父岳母的家。问题是女儿葛心红却承受不了这种光彩,她把自己死死地锁在屋子里,面对革命群众前来学习的热情吓得要命。葛主任只好独挡一面,但他也只能讲烈士在新婚几天就放弃休假回部队干革命一事,学习者听了很不满足。这就逼得他加了些感人的细节,例如烈士在新婚那天还在学习领袖著作,还在读报纸上的革命文章;最后发展到新婚之夜,烈士听广播里说“帝修反”要对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蠢蠢欲动,连夜写赴前线与“帝修反”决一死战的决心书,并在第二天就告别新婚妻子回部队,但没想到这却是永远的诀别。讲到这里葛主任猛然老泪纵横,说实话,这样一个高大光荣的军官女婿,与女儿只是相处几天就永远地消失了,他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革命群众和学生们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一面擦着泪水,一面高呼向革命烈士学习致敬的口号。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在烈士生前的家门口照相,当然他们更想与烈士的妻子合影,可他们不但无法合影,而且压根儿就看不到烈士妻子的模样。因为葛心红不仅把自己锁在屋里,还躺在床上蒙着大被,决不见任何人。
葛心红的父母已从亲家母那里得知女儿已怀孕之事,两口子为之一惊,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当妈的心下直怪自己没早看出来,并不无埋怨地对葛心红说,心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怀孕了?上回妈问你是不是有喜了,你怎么不跟妈说呀?葛心红并不回答,只是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暗自流泪。
当地驻军也纷纷赶来,他们帮助葛主任家扫院子,收拾卫生,帮助葛主任家挑水,并送来各种各样的菜、鱼、肉等副食品。他们对烈士妻子悲伤到这种程度大为感动,非要将葛心红拉到部队医院或疗养院去。最后,葛心红的母亲来给女儿解释,说她伤心过度,但只要躺几天就好了。葛主任补充说,请大家放心,烈士的妻子很坚强,她会挺过来的。
韩靖大姐也来了,她乘部队大客车来的,车上坐满了军官和战士。她就趁空找到马里,并将韩靖写的信交给马里。马里有些惊喜地赶紧打开,但上面只是写了几个字:我很好,你放心吧。马里心下的欢喜大感受挫,但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不过,韩靖大姐却很有些兴奋地对马里说,韩靖现在很好,就是头发长得太慢了,因为批斗她剪“阴阳头”时,她反抗得太激烈,致使头皮受伤太重,后来感染化脓,得治疗一段时间。最后,韩靖大姐在离开马里时,突然回过头来,有些神秘地说,韩靖很可能给你个意外的惊喜呢!
马里心胸一阵“咚咚”急跳,他不知这个意外的惊喜是什么,眼前却一下子爆发出一片五彩缤纷的希望。韩靖大姐走后,他无法安定自己莫名其妙的激动,就跑到刀鱼头家里。
刀鱼头正在屋子里有滋有味地独饮,他一脸的得意。马里发现前来伺候月子的张素英母亲更勤劳,她把刀鱼头家收拾得更加明光铮亮,刀鱼头自己跑到小屋子里睡觉,大屋里是张素英和小刀鱼头,挂着厚厚的门帘,怕产妇受风着凉。马里不是外人,所以刀鱼头就带他到大屋里看他的宝贝儿子。
马里刚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奶腥味。张素英喝了鳝鱼汤后,奶水暴涨,小刀鱼头营养充足,几天就长出个模样来。马里说,将来是个了不得的海碰子。刀鱼头却说,他可不能走我的老路,说不定能当将军呢!你听这名字吧,邵军,多响亮!马里心下却“咯噔”了一下,觉得刀鱼头哪点都聪明,但生了个儿子就不知东西南北了。他们这样的家庭,连当民兵也没资格,还谈当将军,真是革命群众经常高喊的那句“滑天下之大稽”!
回到小屋子坐定,马里发现刀鱼头不但表情得意,脸面也丰满滋润了不少。他哪里知道,都是那条大鳝鱼带来的美妙后果。其实身体健壮的张素英本来奶水充足,但喝了刀鱼头给她炖的鳝鱼汤后,奶水一下子就充足得要江河泛滥了。这使张素英大受其苦,孩子喝不了那么多的奶水,使她的乳房夜里胀痛不已。冯大婶来看,说这会胀坏了奶子,必须让男人吮咂出来才行。这个男人当然只能是刀鱼头了。这样,大刀鱼头和小刀鱼头两个轮番吮咂着张素英的奶头,刀鱼头为此满脸红光。
马里看到刀鱼头这等模样,也就不好提他与韩靖的事。于是就讲昌盛街道惊天动地的烈士赵英烈,当然就讲到葛心红。
马里说,这真是革命加革命,葛主任全家更光彩了。
刀鱼头说,光彩有个屁用,谁难受谁知道。你别看葛老坏家里天天热闹,晚上关门后,还不知怎么伤心呢!
马里说,葛心红可真是奇怪,那么多人奔她来的,可她就是不给面子。
刀鱼头说,我要是葛心红,也会那样,死了男人,还有什么心情光彩?就是光彩到天上也不顶事,她照样是个寡妇,独守空房。
马里说,我要是赵英烈,绝对也敢壮烈牺牲。
刀鱼头说,我可不那么傻,结婚假期没完,就跑回部队,放着个小媳妇不用,太不合算了!说起来赵英烈也挺可怜的,我估计,他和葛心红才干了几天,还不知种没种上崽儿呢!
在海边等潮流时,大龇牙沉默不语,他不笑,也不唱,只是坐在礁石上发呆。
刀鱼头竟然变成大龇牙了,他对着大海动情地唱歌,不过他那咸盐般的粗嗓门,唱歌犹如喊口号一样,没有任何乐感。
三条腿笑得不行,说刀鱼头杀人不用刀。
刀鱼头情绪高涨,并不理会三条腿,继续大唱不止。
等刀鱼头缓气时,三条腿便抓紧这短暂的寂静调侃刀鱼头,他挥动双手,用朗诵革命诗词的腔调,拉着长长的音调——不似驴叫胜似驴叫,万里海疆尽烦躁……
刀鱼头不唱了,他对三条腿说,我看你这些日子挺他妈的兴奋呀!
三条腿反唇相讥,你生了个革命接班人,我怎么能不兴奋呀!
刀鱼头说,你少耍贫嘴,快从实招来,你为什么兴奋?
三条腿说,我兴奋什么?我他妈的这几天晚上像得了病似的,干瞪着两眼睡不着觉!
刀鱼头说,你这是兴奋过头了,所以睡不着觉。
三条腿觉得自己说话有点露了,便不吱声。
刀鱼头不饶他,继续敲山震虎地说,昌盛街道出了个烈士,可也出了个寡妇呀,你三条腿的那条腿想蠢蠢欲动了吧?
三条腿一下子愣住了,但他赶紧说,葛心红都伤心得快死了,我可不能趁火打劫,干缺德的事。
三条腿说的话也并非搪塞刀鱼头。当然,最开始听到赵英烈成为英烈时,三条腿大为震惊,不到两秒钟就大为惊喜,这真是老天保佑,葛心红肚子里的小鬼头绝对地安全了,他再也用不着和葛心红上树跳井般地折腾了。三条腿乐得简直就不知如何是好,他在昌盛街道蹿来蹿去,具体地说就是在葛心红家的门前走来走去,想见到葛心红,他深信葛心红与他一样的惊喜。但他看不到葛心红的影子,葛家的大门紧闭着,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更可怕的是夜里,葛心红卧室的窗户始终不亮灯,这让三条腿忐忑不安。他在楼顶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葛心红黑洞洞的窗户,但镜头里更是一片黑洞洞。后来得知葛心红被赵英烈部队来人接走了,他才狠敲自己的脑门,葛心红毕竟是赵英烈的老婆呀。再后来,他就从兴奋渐渐跌入沮丧。因为葛心红回来之后,坚决不出门,也不给他传个信什么的,听街上的人传言,葛心红因为丈夫牺牲痛苦得昏厥多次,现在还没恢复正常。
三条腿开始觉得事情不妙了,特别是当许多工人、学生和解放军战士排着队来葛心红家学习致敬,把葛心红家弄得像个革命圣地时,他更感到自己其实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小丑。他与葛心红已经是鬼与神的距离,葛心红现在是革命的神,他只是个占便宜的小流氓而已。
三条腿甚至都不相信曾经和葛心红干过那些美好的事,葛心红从来就没有到过海边,从来就没对他微笑过,从来就没让他动过一指头;另一面,三条腿又万分悔恨,悔恨他过去心太软,没有更疯狂地占有葛心红。他恶毒地想,其实我他妈的怕个什么劲儿,姓赵的要是没成为烈士更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葛心红肚子里的崽子,是我三条腿干出来的!
三条腿患得患失,一会儿飞到天上,一会儿又栽到地上,绝对是失忆症和妄想症的患者。
刀鱼头故作严肃地盯着三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