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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地评价自己,只能算一个生活中的弱者。而悦悦,受了那么大的屈辱,还能主动
给自己写信,指出自己的缺点,那么真诚、那么无私,而自己还在诅咒她、恼恨她,
男子汉的大度和宽容哪去了?
一股热血涌来,手心沁出了沾濡的汗滴。对,是应该去找她的时候了。管她现
在是不是还爱你,即或是出于男女间的基本礼貌,你也必须跨出这一步。
她值得你这样做!
刚过十一点,花冲怀着一种由复杂而简单的心情,来到悦悦的宿舍楼下。但脚
步在一瞬间中变得踌橱。见到她之后,该说些什么?
然而也无法顾忌了,值班的老妇已在盯着他,他笑一笑,请她替他喊五楼那个
女生下来。
下来的却不是悦悦,是一个面容枯瘦的姑娘,用一双陷落的无神的眼睛看了他
很久。
“是你找悦悦?”她问话的声音如地窖里漏出的气息,阴冷袭人,“你是谁?”
这是黄瑜,她其实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校园里大名鼎鼎的花冲,却并不清楚他与
悦悦的一段经历,因此,眼睛里透露出十二分的怀疑。
“你先不要管我是谁,”花冲觉得是一个骷髅在向他问话,浑身冒起一股冷飕
飕极不舒服的感觉,“你先说她在不在?”
“不在。”黄瑜面无表情,“午饭后来吧。”
花冲的激情冷了一半,快快地回了寝室。
其实这时候,悦悦正在教工宿舍与傅勤相会。
傅勤的确调到川南的《乐山日报》,还有些手续没结清,又回到C学院来了。
他穿一件洁白的水纱衬衣,打一条宽边黑底红点子领带,显得风度翩翩、光彩照人。
乐山是个好地方,大渡河、长江、青衣江,在城门脚下三江交汇,而交汇处的
江北岸,便是驰名中外的世界第一石刻坐佛,只见其两耳垂肩,双目微阖,巨足踏
波,而头颅已巍巍乎飘缥在湿云之上,七十多米高的巨大身躯,背山面水,仿佛有
如河的禅语,警示着络绎不绝持篙溯流前来向它膜拜的子孙。
更有奇事,当乐山大佛历经岁月沧桑、朝代更迭地矗立千秋之后,二十世纪八
十年代中国广东省顺德县的屯金老人,又于摄影之中,偶然发现了人类文明更为辉
煌的古迹——举世皆惊的“乐山卧佛”!小小相机,摄得山形水势,细加把玩,却
就成了文明大成的第一发现者。真如佛家境界,一切是一,一是一切,得来之间,
不在刻意,全在浑然无心之中。
乐山所辖的眉山的苏东坡父子三人自不必说了,那是悦悦等子民们万世万代的
骄傲。而出乐山市区西行半小时车程,即可到“天下第一山”——峨眉,这里物华
天宝,人杰地灵,中国近代史上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郭沫若,就降生于附近的沫水、
若水之滨。
傅勤就是这人杰地灵的乐山人。
但故乡的自然奇观,人文历史的辉煌,对傅勤来说,都是一些不包含任何生命
内容的死物,远没有闻名西南的繁华都重庆那样具有巨大的吸引力。重庆美女如云,
且善于打扮,在许多城市女郎还在因男人多看了一眼自己雪白的小腿肚而惶惶不安
之时,她们已经甩开辫子,露出肩头甚至一大片白嫩的胸脯,风风火火挤挤擦擦地
上街遛达来了。她们的大脑有独立思考能力,懂得如何展示性别的美丽。虽有食古
不化的迂夫子骂她们是一群“歧化”的女人,但她们并没胆战心惊,退避闺房,而
是以更为猛烈的旋风,吹刮着板结的土地,以温馨而沁人肺腑的体香,极大地煽动
起男人们生命的激情。
而乐山呢,虽是一个旅游城市,但民风朴实,生活平静,姑娘们的穿着打扮甚
至显得有些土气。
那他为什么却要回去?
《乐山日报》有傅勤的老师和朋友,以前面对他们的数次相邀,他都婉言谢绝,
可这次,却主动向他们靠拢了。
没有一个男人象他一样那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吸引力。学生时代,就有数不
清的姑娘在周围叽叽喳喳,施行各种手段,尽展风流,他对她们,从来没有失败过。
潇洒地来,潇洒地去,游戏人间,游戏生活。他甚至想,这种状况,至少维持到四
十岁。到那时,再找一个小女人,结了婚,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他明白:人生只有
一次!人们总不能把二十岁存到银行,以后放利息。他有一句名言:找一个女人是
活一世人,找两个女人就是活两世人!
却劈头盖脸地遇到了悦悦!
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姑娘,她整个地改变了傅勤的心理状态。以前,他从不在意
自己玩弄过的少女,可以照样洒脱地对待她们,因为,她们自己就没有感到屈辱和
耻辱。但是现在,他却不能正眼看她们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理压力,让他抬不起
头来。
再在这里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有了调动的痛苦的选择。
上次,他走得十分匆忙,除了领导和几个常常交往的朋友,没有人知道。这里,
实际上留下了他一生中重要的足迹,应该从容地与之告别。
第一个就想到了悦悦。
悦悦上午没课,一直躺在床上读《莱蒙托夫诗选》。化学系的学生,课余时间
却从来也不钻研化学问题,浓郁的诗人气质,牵引她在文学的天空里展开翅膀自由
翱翔。
傅勤比花冲早去了半小时。
悦悦随着背已佝偻的老太婆走下楼来,看见傅勤站在门厅里迎接她。
从那次不光彩的结束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过约会。悦悦立刻站住,疑惑地望着
眼前的男人。
“我调走了,回乐山,”傅勤一脸的真诚,“你有什么话往家里带,我可以帮
忙。”
“调走了,”悦悦心里微微一颤,“什么时候?”
“已经报到了,今天是回校来办手续。”
悦悦没有说话。她本来想说一两句祝福的话,但终于没有说出。
“到那边坐一会嘛。”傅勤诚恳地说。
悦悦跟他去了。他的寝室还没搬进人来,只有一张空床,一张书桌,显得非常
空荡。
傅勤请悦悦坐,悦悦只好坐在床沿,傅勤则随便地坐在书桌上。
“我在《乐山日报》,”他说,“大概是副刊编辑。你文章写得不错,希望以
后给我寄些来。“
“谢谢。我那些东西,都是一种自娱的玩意儿,拿不出去的。”
傅勤扶了扶昂贵的珀金眼镜,顿了顿:“怎么说呢,我真感激你,是你给我上
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你让我变得清醒。”
傅勤的语音很动感情。
悦悦睁亮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再也不是那幅压倒一切玩世不恭的脸孔了,漂亮
的额头上,甚至显现出一抹自卑的暗影。
“也不能这么说,”悦悦双眼看着地下,“各有各的活法。我祝福你。”
然后她抬起头,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异样的柔情,这种女性的柔情,把傅勤和他
的小屋,包括悦悦自己在内,一瞬间全都融化。
傅勤的灵魂升华为纯净的水气,变成一朵白云,飘升在蔚蓝的天顶。他觉得脑
子里轰的一声,象有一枚炸弹终于爆破了尘封已久、污垢遍布的脑壁,一切的一切,
在倾刻之间豁然开朗,世界和宇宙,看不见极致地向远方推去。
傅勤在悦悦柔情似水的眼光里轻轻地慨叹了一口气。
这声轻微的叹息,却如一束摄人心魄的颤音,直接打入悦悦的心灵,唤起她潜
藏在身体最隐秘之处的巨大的母性。悦悦神思恍惚了,对男人天生的疼爱,无可抵
挡地潮涌而来,淹没了最后一丝发梢。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傅勤浑身的毛孔完全张开,畅快而均匀地呼吸着,天体间的一切精灵,仿佛都
从张开的毛孔中飞入到他生命的天空。
他庄严而沉重地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捧起悦悦圆圆的脸,象捧起
一朵圣洁的花瓣,小心而忘情地吻起来。
傅勤的舌头,啊,简直象花冲的那道犁铧。不,比那道犁铧还要固执,还要多
情……它象一个辛勤的农夫,在耳根,脖颈和嘴唇上耕耘,深怕因为自己的疏懒,
使来年少收了一粒庄稼。悦悦生命的种子,在翻新的土地上迅速发芽生长,她再也
经受不了抽穗前的阵痛,晕眩中,一把将傅勤紧紧抱住。
傅勤吻遍了悦悦的每一个角落。
悦悦一边承受着巨烈的生命激流的冲击,一边轻轻地,含混不清地呼唤着一个
醉人的名字:
“花冲……我的、冲……”
花冲是走入她的第一个探险者,这个自尊和自卑同样突出的男人,这个线条柔
和外表豁达却有一颗十分孤独的灵魂的歌者,在还没有充分精神准备的时候踏进了
她那片神奇的土地,举着他的犁铧,浅尝之后,便匆匆离去。他在悦悦荒凉的土地
上踩出了第一行脚印,在她紧紧包束的花骨朵上划下了第一道伤痕。自此,悦悦生
命的泉水才淙淙而出,每一棵蓓蕾才急迫地召唤着每一天新的太阳。悦悦怎么能忘
记花冲呢?非但不能忘记,花冲离得愈远,她的呼唤就越是急促,越是充溢着女性
的质感,凄艳动人。
傅勤没有听清悦悦的呓语,以为她的呢喃是生命震颤的必然结果,他浑身上下
都是汗水,但全然不觉。在往昔与别的女孩体验之中,没有哪一次象现在一样,如
此绷紧他忏悔的琴弦,如此颤动他灵魂的良知。他被悦悦的圣洁强烈地吸引,昏头
昏脑地越陷越深。他已经无力去分辨荣辱贵贱,只是一味地酥软,一味地沉醉,任
随悦悦掬着他最坚挺和敏锐的生命,翩翩飞舞在无垠的虚空……
一切都结束了。
当傅勤欲帮悦悦把衣服穿上身体时,悦悦已经清醒过来。一下子,她变得异常
冷静,轻轻推开傅勤的手。
“够了”她说,表情上突然显现出厌恶。
吃午饭时,邹清泉详细给花冲描述了两班之间发生的无聊战争,说实际上今天
根本没有上课,打扫战场就差不多花去了两节课时间。
花冲庆幸没去,心里平衡多了。
午饭后,他再一次出现在女生宿舍大楼底层的门厅里,悦悦已站在他的面前了。
她早已等在那里。
上午,她一跨出傅勤的门,就觉得神思恍惚,走路摇摇晃晃。傅勤追了出来,
想护送她回去,遭到婉言谢绝,但并没阻止他殷勤的脚步。这个风流成性的漂亮男
人,今日在她母性辉光的映照下,感”到了短时间内脱胎换骨的快意,甚至觉得此
后的人生历程,也将从幽暗的羊肠小径步入风景无限的通衢大道。
“我再送你一盆太阳花,”傅勤真诚地说道,“悦悦。”
“不了,那一盆还好好地活着。”悦悦说的也是实话。
穿过楼上的走廊,她坚决不要傅勤再送。
一回寝室,黄瑜就向她报告了花冲来找的消息。悦悦神情呆滞,静坐一会儿,
什么也没说,饭也不吃,蒙头倒上了床。
我怎么会与傅勤做那种事!怎么会恰恰在花冲找我的时候跨出那一步!
然后直觉指引她在一点钟下到门厅,她算准他会准时找来。
他们果然会面了。
现在是正午过后,太阳猛烈地直射大地,山城的喧嚣,全被钢水一样沸腾的阳
光吞噬了,显出少有的沉寂和宁静。校园里,除偶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