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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牙关闭着眼睛,忍受着体内超速膨胀的欲望,呻吟着喊道:
“冲,你把我拿去吧!”
可是花冲似乎没有听见,继续沉浸在演奏出的美妙乐音里,悦悦身体的每一点
细微的扭动,都是这乐音之中一段妙不可言的意境啊!
“冲,冲……”悦悦的呻唤变成了乞求,“快点把我拿去,快啊!”
恰在此时,明月再一次钻入了云层,花冲的眼前,“忽”地掠过一大片阴影。
花冲不由停止了抚摸。
“把我拿去吧!把我拿去吧!”悦悦痛苦地呼唤着。
天啦,此时的花冲,却突然间变得异常地冷静。悦悦对他的呼唤越是急迫,他
越是清醒。一度消失的湖水,树林,藤蔓,和周围散发着腥味的情欲的合奏,刹时
间都历历在目,声声入耳。
“不能,”花冲说,“保卫科会查处的。”其实他不是想说这个理由,他突然
体会到另一种更深刻的感受,然而只可自己嚼咀,不能言说。
“不会的不会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会的,真会的,你没有听说——”
“不会不会就不会!你把我拿去吧,把我拿去吧!”
悦悦哭了,一口气哽在喉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滑下被羞辱和痛苦扭曲的脸庞。
花冲用手紧紧地握住悦悦的一只手臂,他想这就是他眼下对她最大的宽慰了。
静默了一瞬,悦悦的声音忽然间有了金属的冷硬:
“我要你,冲,现在就要!”
这种命令似的语言,唤起的只是花冲内心深处的反抗。什么?你是谁?有什么
权力对我如此说话!即或是夫妻吧,人格也是平等的,不存在精神上谁是谁的霸主
的问题。
花冲以硬对硬,他抬眼四顾,手从悦悦温暧的身体上松开。
说时迟那时快,悦悦象一只离弦之箭,“嗖”地一下射将起来,把敞开的衣服
裤子一合,只一眨眼功夫,挣脱花冲的阻拦,狂怒地向校门外跑去。
短暂的思维空缺,使花冲坐在原地呆楞不动,就象一个人站在高坡,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赏玩万般美景,沉溺在自己博大的情感和思想的宇宙,却被骤然而起的
山洪冲翻了脚下的土地。他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想象,只感觉整个身体在向无底的深
渊飞速坠落。
当他明白过来,脚底便分明升上来一股凉嗖嗖的恐惧。
他拔腿就向校门外追去……一
花冲和悦悦,一个是85级中文系的大诗人,一个只是同级的化学系的名不见经
传的窈窕女生,他们的相识,要追溯到三个月前的隆冬。那时花冲因为与同班女生
张旗的所谓失恋,愤激之下折断了手腕骨,正处于情绪的低潮之中。
提起那件事,宛如一个做得很糟糕的梦。
他隐隐约约觉得张旗是在拒绝他,但更希望此事是真的,他象莫名其妙地获得
了一种解脱,轻松了许多。四百余个日日夜夜的单相思,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但另
一种想法却也同时升上来:是的,她是在拒绝我!可她为什么要拒绝我呢?她怎么
可以拒绝我呢?
那时花冲已是颇有声名的校园诗人,深感痛苦的,仿佛不是爱的失落,而是自
尊心的受伤;象今天晚上他和悦悦之间发生的一样,假如不是悦悦主动要求他,而
是他命令悦悦献上少女的身体,那他和她今晚的结局肯定是另一个模样。他太自尊
了,自尊到甚至有些变态。准确地说,他现在已经不爱张旗了。害单相思病的人大
都如此,一旦捅破那层纸,一切都豁然开朗。张旗的吞吞吐吐,至少证明那个女生
是善良的……但善良地赐予他的怜悯,却更深地刺痛了他。
就在他向张旗求爱的两周之后,他们小组相约到鹅岭公园玩了一天,张旗与花
冲同属一个小组,但张旗称病没去。
下午一点,他们一行四人才在公园里找到一张空出的石桌。四人围坐一起,拿
出自备的蛋糕可乐烧腊之类,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没几下功夫,就大饱熏熏了。
“打牌吧。”陈多多说。
这是他们班上一个身体瘦削却骨软如泥的姑娘,她的老家在四川宜宾市,政府
大院里长出来的小城皇后,自视甚高,似乎改变国籍就是她的主要理想。一进大学
校园,就以出类拔萃的英语口语水平受到公共课老师和一些同学的赏识。她是此行
的唯一女性,因而倍显珍贵。
长相平和但眉宇间总是透出杀气的冉旭,立刻摸出准备好的“飞马”扑克,把
桌上的残渣剩水扫到一边,用卫生纸把桌面擦得干干净净,再铺一张报纸。花冲,
冉旭,陈多多,加上汪长云,就开始玩牌。
“喂,花冲,”陈多多边摸牌边说,“听说你到相馆照了一张艺术照啊,拿出
来大家欣赏一下好不好?”话一落音就“吃吃”地笑。
花冲的脸一下红若九月的柿子。
十几天前,他是到相馆认真地照过一张相,但只是一般的黑白照,并非艺术服。
那是他向张旗求爱遭到拒绝的第二天,上午两节课后去的。他觉得自己从一条漆黑
的巷道里走了出来,一身轻松,精神焕发,对生活重新充满了美丽的幻想。为什么
不照一张相留作纪念呢?照!
这件事只有冉旭知道,一定是他告诉陈多多的。冉旭是大巴山南麓达川市人,
与花冲可算一个地区的老乡,只是一个住城市,一个住更加偏远的小县的农村。
花冲不答,他的心情完全被陈多多搅乱,出牌时总是出错。他与汪长云是联手,
没几下子,就输个精光。
玩了两圈,甚觉没劲。罢!罢!陈多多顾自拿出剩下的鸭脚板,专心专意地啃
吮。花冲凝神注视着她因过多过浓而特地挽起来的长发,一尊幻影似地在他眼前浮
动。
“看着我干什么?”陈多多“忽”一下抬起头,“有本事看张旗去。”
花冲心头一颤,随之有一种隐约的愤怒在心灵深处低低地咆哮。
陈多多太残忍了,她是张旗的好友,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约会”的全过程。
冉旭和汪长云都不言语,他们已看出花冲表情的变化。
“花冲,”陈多多全不在意,“你读过一首名叫《假如你继续敲门》的诗吗?”
“没有。”花冲以不友好的语气回答,“我不懂诗!”
“你不要做出那种难受的样子好不好,我只想给你传达一个信息。诗里的男孩,
如果敲第八下门,那个激动不已的羞涩的女孩子就会把门拉开了。但非常遗憾,他
只敲了七下。诗里的‘他’走了,他们的故事也就完蛋了。”
花冲突然睁大眼睛,可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马上又恢复到先前若有所思的模
样。
“其实呀,”陈多多今天不知犯了那股神经,就是缠住这个话题不放。“张旗
根本就没有男朋友!她的男朋友还在每晚黑夜的梦里,你至少是她的梦中情人之一。
你每发表一首诗,都要送她一本,她很感动,说不定她就只等你的一句话了。说真
话,女人都怕缠的。那天下午,张旗拿到你托邹清泉送给她的书,马上就笼上蚊帐
找你的诗读。当她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约她晚上会面时,她激动得满脸排红,
立即把这消息告诉了我,还赖死赖活地要我帮她化妆。你知道她以前是从不化妆的……
哎,那晚上,她涂了口红胭脂你都没看出来?”
花冲膛目结舌,无以言对。
狡黠的陈多多已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那天晚上,”陈多多说,“张旗是最后一次考验你,你却不愿意给女孩子一
点表现自尊心和虚荣心的机会,证明你绝对不是真心。”
花冲大为吃惊,接着古怪地笑了。
是不是真心他自己最清楚。如果我花冲是虚伪的,他想,那为她写的十多万字
的日记该作何解释呢?
他并不知道女人有这么多花样,他为此不解而且愤怒。
“尽谈些爱呀恨的,”冉旭鄙夷不屑地瘪嘴,“真他妈无聊。”
“回到寝室,”陈多多不愿轻易结束,“张旗脸也不擦,脚也不洗,把你送给
她的书往公用桌上一扔,就躲到床上哭去了。”
花冲呆若木鸡,愤激之下忘了今夕何夕,挥臂猛地砸向石桌,一下折断了手掌
骨。
半个月之后,他的手基本治愈。在这两周当中,他神思恍惚,挂着纱布,在校
园里奔波。近来,他除了听课之外,主要忙于广播站的事务。院广播站他是半年前
接手的,前任站长张尚清毕业了,留在学院宣传部编院报。现在,花冲既任文学社
社长,又编社刊《两江潮》,可谓三幅担子一肩担,有时,为赶制一篇文章或校对
一本书,不得不忙到深夜,教室十一点关灯,他就只能在桔红的路灯下忙碌。但他
喜欢这样的工作。再苦再累,只要有工作干,他就感到踏实;只要领导信任他,同
学们欣赏他,他就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虚荣心,只有在“出风头’
当中,他才觉得自己实现了人生的价值。
为进广播站,他是经过了一番努力的。许多人都在争那个位置,包括袁辉,不
为别的,只为那一间座落于院办公大楼里的独立房间,一个人住,自由自在,可以
读书写作,也可以呼朋引伴,可以饮酒作乐,也可以秘密约会。闹到最后,宣传部
长只得去征求前任广播站长张尚清的意见。
“我觉得田夫比较合适。”
就这样定下来了。
“袁辉长得太丑了,”后来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后,张尚清对花冲说,即
使她主动送到我面前,我都不会为之所动。”
花冲笑了,但心里梗梗的。要是袁辉娇媚动人呢?并且事实上,袁辉确实也长
得不错。
对张尚清,花冲一直有一种知遇之感。八五年进大学,一年之后,花冲一直是
默默无闻。他背着书包,拿着饭碗,过着教室寝室图书室三点一线的生活,读了大
量的当代作家的小说,写了厚厚的几叠稿纸,有的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一篇
也发不出去。
八六年暑假,四川省举办首届大学生征文大赛,花冲依然在路灯下写出了一篇
情真意切的小说,在绰号“歌王”的写作课仇老师的指导下,几番修改,终于获得
全省一等奖第一名。九月一日,秋季开学的第一天,张尚清便穿着短裤,四处寻找
花冲,把他请到广播站,拿出上好的绿茶,盛情款待,之后写了篇人物通讯,在
《重庆晚报》上刊发。花冲出了名,把旧稿寄给本市的报刊,纷纷发表,很快成长
为引人注目的校园诗人。
进广播站之后,花冲又招了两个编辑,他自己主要负责文学之窗节目,每周星
期三下午广播。为他播音的就是他暗暗心仪的方圆,她从南开中学毕业升入本院,
就因其纯正的普通话,被原先的张尚清选中,因此,播音已有一年的历史。
花冲进来之后,许多问题,方圆总是以一个小妹妹的口吻向他请教,汪曾棋、
陆文夫、贾平凹、王安忆……一系列文学家辞典和文学现象,都能从花冲这里找到
她认为完美的答案。前不久的山城赛诗会,花冲的散文诗《送你一支巴山的羽毛》,
就是方圆朗读获了一等奖的。
方圆长得美,不是美得让你难受的那一类,但丰满,宁静,认真,聪颖,播音
从不迟到,极少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