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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爱情-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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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泥土和阳光的香味,浸人心脾。这是近二十个阴天之后的第一个太阳,父亲坐
在床沿,将两根杯口粗的杉树枝往腋下一挟,直起腰来,柞着水泥敷过的地板,缓
慢而艰难地踱出房门,看见满院坝的阳光,父亲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去晒一阵太阳。”父亲说着,就向院坝走去。花冲生怕他摔倒,想扶住他,
父亲坚决拒绝了。
    院坝里安静极了,上坡劳作的人还没回来。几只母鸡,在石坝边沿的泥地里啄
食小虫。公鸡却悠闲自在得多,翅膀一扑抡,就飞到坝边的杏树上去,打几声鸣,
歇息一阵,又跳下来,扁着翅膀,咯咯地逼近母鸡,母鸡惊惶地躲闪。
    这一幅山居田园图,花冲已经很久没有领略到了。
    花冲为父亲抱出一个已经坐得油光锃亮的草墩,自己则随意地坐在石坝上。
    父亲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摸出二十五元钱,递给花冲。
    “冲儿,”父亲深情地说,“这就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了。”
    花冲看着父亲手里的钱,很吃惊,不知他从哪里弄出来的。
    “我摔岩那天,”父亲迎着他的眼睛解释,“是从你的姑爷那儿回来,这二十
五元钱就是从他那儿借的。我没给他们说,不然,你哥哥姐姐拿去为我弄这样药那
样药,屁作用不起,还贵死人,把钱作践了。”
    花冲的心发紧,巨大的热流在胸腔里波动。
    “你总得要弄点药呀!”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弄啥药,山里人命贱。再说,我好都好了。”父亲说着,得意地笑了。
    无奈中,看着父亲小孩一样毫不掩饰的得意,花冲也笑起来。
    “有空你多到山林里去转一转嘛,”父亲转了话题,“我听他们说,你成了啥
‘世人’……”
    “是‘诗人’,爸爸,”花冲赶紧纠正,“但比真正的大诗人还差得远。”
    “哦,我不懂啥‘世人’‘诗人’,反正听说是写书的。你就把我们这个地方
好好写一写呀。”
    “我在写,写了好多了。”
    “你二哥念给我听过,那都是写的个皮毛,唔,还没写到点子上呢。”
    花冲吃惊地看着七十余岁的父亲,他干枯瘦小、满脸沧桑,叫城里人看见,第
一个印象肯定是;土,货真价实的土里土气。结果,却能对儿子的诗歌做出“针见
血的评价。
    父亲还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你为啥不写一写狗日的孬牛?有的山里人,把我们用命换来的田土丢了抛荒,
还发了大财,这他娘的成个什么道理?!”
    父亲没说大哥的老婆也被孬牛霸占了,花冲知道,他对这种话题说不出口。父
亲无肉的脸在温暧的空气中抽搐,嘴边几根花白的胡须不停地抖动。
    “这些事情,”花冲平和地说,担心给父亲火上浇油,“我以前并不了解,回
来时,才听一个车夫说起。”
    父亲没再作声,那一阵愤怒发泄了,象暴涨的洪水迅速消退,留下的只是白茫
茫苍凉无涯的河滩地。
    太阳穿进云层去了,满坡苍翠的大山,立刻黯淡下来。
    花冲觉得那暗淡的光线象一个历史的黑洞,把他的思绪向某个幽深的所在牵引,
一瞬间,他自己都没想到会问道父亲的过去。
    “爸,那个时候那样冤枉你,你是怎样逃脱追捕的呢?”
    父亲的眼光亮了,回忆使他兴奋也使他痛苦:“你以为我就认了账?为换一条
活命?”
    “爸,看你想到啥了!”
    “为了我,老李他死啦……”

    花天狗从红军总医院逃进深山里时,由于军事上的失利,红四方面军也开始了
撤出川陕苏区的战略大转移。蒋介石布置刘湘等军阀对大巴山根据地进行“清共剿
赤”的绥靖计划,宣布“一旦收复失地,即须办理清乡善后”。一时间,军阀队伍
和还乡地主纷纷组织了“清共委员会”、“清乡军”、“侦缉队”、“检查所”,
剿杀的对象是大山里的赤色游击队和红军时期的苏维埃积极分子。
    离散的零星红军战士,当然首当其冲地列入清剿之列。
    花天狗在密林中流串,惶惶如丧家之大,红军要杀他,地主还乡武装和国民党
部队也要杀他,他不属于任何阵营,他是一个找不到自己的人。
    可在心灵深处,他依然认为自己是红军战士,他的血液里流着造反农民不可更
改的阶级鲜血。他很清楚他最终有一天是会回到他的队伍中,一旦部队里弄清他受
蒙蔽的真象,就会收留他,象母亲收留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他在躲避“清剿队”的搜山时不慎掉入猎人挖的陷阱,几天以后,脚上被竹尖
戳破的伤口化脓溃烂。幸好被打柴的李守福看见,把他背到家里。花天狗说自己是
红二十九团的兵,李守福全家就叹气。原来老李的一个弟弟也在二十九团,红军转
移,现今音讯俱无。老李说那你就在我家养着吧,多时伤好,多时就去找红军,大
部队是追不到了,听说早过了川北的嘉陵江。赵明恩的巴山游击队留在根据地与敌
人周旋,到时你就去找赵思明。
    当其时,国民党部队和地主还乡团对川陕苏区展开了大报复,残杀红军和农民
积极分子的手段极其残忍,其刑罚千奇百怪,有扒皮、抽筋、剖腹共三十三种之多,
其惨无人道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在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恶劣环境下,花天狗倒霉的日子不久骤然降临。
    这天傍晚,清乡队突袭李守福居住的小山村,大粮绅秦松陵的三侄子在半山坡
上朝村里喊话,勒令全村所有老百姓不准离家一步,必须等他们搜查完毕之后,才
准上山干活。
    老李的屋子在村子的中心,老李趴在门缝后张望,看见清乡队的人手持棍棒、
砍刀、夹板枪,在最外围村民的家里进进出出,翻遍了所有的旮旯角角,包括水缸、
红苕坑,甚至根本装不下一个人的碗柜。
    院坝对面还有两家人,搜完他们以后,就该轮到老李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平常看似木讷的老李忽然眼睛一亮,
    他向待嫁的女儿招一招手,女儿会意,马上走到门边帮他放哨。老李返转身,
敏捷地滑下红苕坑,将原先藏在里面的花天狗轻轻托上来,再抱起他,迅速放进一
口煮猪食的大锅。老李的老婆明白了丈夫的意思,立即将一大背篓切碎的猪草倒进
大锅,把花天狗复盖住。紧接着,老李蹲在灶边,点燃几匹树叶,往里面架火,他
专拣湿柴,架进去没有火苗,只是冒出一股股呛人的青烟。
    清乡队的人搜到老李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们按照程序,搜了屋里屋外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个红苕坑,结果什么也没有。
    老李和他妻女的心里,象埋着一颗随时都可能引爆的炸弹。
    长着一撮黑色胡须的清乡队队长,满怀孤疑的又扫视了一眼整个屋子,带着部
下的人向外走去。
    走到门边,看见瓜子脸、独长辫的李姑娘,他嘴边立时呲出了一股阴阴的笑,
从上到下,把李姑娘看得直打哆嗦。最后,一双眼睛定在姑娘鼓鼓的胸脯上。
    李姑娘心里害怕,但打起精神,强作镇静。
    队长猛地一声大吼:“把藏在家里的赤匪交出来!”
    “你们,”姑娘想了想说,“不是已经搜过了吗?”
    队长无言以对,怪诞地把姑娘又盯了半天,隐去了阴沉相,突然和蔼地问:
    “女子你多大了?”
    “十九。”李姑娘问答。
    “十九岁,好年纪。身子上该长的都长齐了。哎,为啥不找个男人呢?男人好
啊,白天替你干活,晚上抱着你睡觉。”
    其余的清乡兵“哄”地大笑。
    姑娘返身扑进她娘的怀抱,烧火的老李握紧了沉重的铁火叉。
    队长的眼睛转到老李身上,他看着总也烧不燃的柴火,又看了一会儿总也不冒
热气的猪食大锅,一丝疑虑使他向老李走去。
    毕竟只是山里纯朴的农民,老李一脸紧张,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队长下额向大锅一撅,说:“你这是……”
    沉不住气的老李自己暴露了目标,他霍地举起铁火叉,嘶声大叫:
    “看哪个狗日的敢过来,老子就先敲死他!”
    屋子里顿时死一般安静。
    大锅里,花天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憋住一口气,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声脆响,让屋子里立刻充溢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
    是队长开的枪,击断了老李的左腿,他倒了下去。
    队长一呶嘴,众兵了一哄而上,把老李的女儿从母亲怀里拉出来,一个人一伸
手,“刷”地一把就撕掉了她的外衣,露出了里面的红胸兜。
    “给老子架火!”队长命令躺在灶门前的老李,“不然老子就要你女子的好看!”
    老李挣扎着,“嗷嗷”乱叫,手举火叉向队长狂扑,队长很随便地扣了一下手
枪扳机,老李在枪声中命归黄泉。
    队长走上前,踢开挡路的老李,手起刀落,“啪啦”一声砍断老李一家坐了二
十多年的长条木凳,抽出灶孔里的湿柴。塞进板凳碎块,用眼光示意,招上一个长
得肥壮的部下,那部下深吸一口气,用吹火筒向里一吹,熊熊大火即刻就映红了先
前黑黑的灶堂。
    队长悠闲地坐在灶门口抽叶子烟。
    老李的老婆昏迷倒地,女儿虽然清醒,早已脸色青灰,讲不出一句话。
    锅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队长挥了挥手,两个乡丁转身从外面屋檐下抱进两大捆干柴,队长亲自架进锅
底,大火燃得更欢,满屋子回响着“毕毕波波”的干柴炸裂声。
    锅里依然动静全无,但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开始弥漫小屋。
    队长耐心地抽他的叶子烟。
    突然天崩地裂一声嘶吼,背部焦糊的花天狗从一锅墨绿的猪食中冉冉升起。假
如五十年后的导演来拍电视剧,一定要指定使用这种慢动作画面,以强调红军战士
大无畏的精神和压倒一切反动派的英勇气概。但花天狗冲出大锅就昏倒在地,一个
班的清乡兵没费吹灰之力,把他抓进了囚牢。
    当晚,在秦松陵三侄子的命令下,十四个掉队红军被一溜儿绑在一起,每人的
肩上用刺刀剜两个洞,分别插进蜡烛,去秦家坟园祭奠泰松陵和他的亲人。从三二
年底红军入川到三五年形势不利红军撤离大巴山,秦松陵家族亦有十几口男女死在
红色风暴的席卷中,包括秦松陵本人、他的八十三岁的老父和一个五岁的小孙子。
    祭完秦氏宗祠,天已黑尽,回来途中,地主武装将山道边十四棵柏树的主干掰
弯,削尖枝头,分别插进十四个红军伤病员的肛门,然后一放,扬长而去。
    十四个红军如十四发炮弹啸叫着飞进墨黑的夜空,用他们年青的红色肉体,去
拥抱他们曾为之战斗的苍莽的大巴山。
    十三个红军触地身亡,独有花天狗运气,他掉在一蓬茂密的马桑子丛中,被老
李的女儿第二天从山上背回屋里,奇迹般地捡了一条命。
    老李的女儿养好了花天狗的伤,顺理成章地,也成了花天狗的老婆。

    父亲的讲述越来越小,直到无声。他垂下头,昏暗中,象一棵风干的老枫树,
满身疮痍。
    花冲却凭着他诗人的敏感,意识钻到了另一个层面。事槽都会有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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