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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文思奇一贯比较窝囊。他今天捏住这个软柿子杀鸡给猴看。
罗成说:“我到天州第一天,尚文就对我说,不能用赶马车的方法赶牛车。我非常同意。好马一扬鞭就跑了,懒牛使劲抽它还慢慢吞吞。对于懒牛一样的保守状态,我们要加大鞭策力度。”
贾尚文咳嗽了一声,说:“老罗对我的话完全是反其意而用之了。”
罗成没理会,停了一下问洪平安:“第一天来天州,那辆满街掉垃圾的垃圾车查到没有?”洪平安说:“查到了。”罗成又问:“放火烧垃圾的剧院经理检查交了没有?”洪平安说:“明天就登报。”罗成说:“垃圾车查出来处理了没有?”洪平安说:“通知了,不知道处理没有。”罗成对文思奇说:“本来这些事用不着你副市长直接管,但是你领导下的部门没人管,我就要直接找你。”
文思奇说:“街边不堆垃圾,城内不准放火烧垃圾,垃圾车要苫盖,都有规定。”
罗成说:“开会加不落实等于零。布置工作加不检查等于零。只有发现不落实的事,加追究不落实的人,才等于落实。咱们现在说正题。明天全市县处级以上干部大会,老龙让我多讲几句。我考虑再三,把几位副市长请来,就是为了和你们先交换意见,达成共识。在正式讨论前,先请大家去看几个地方。”
他转身问洪平安:“那几个记者呢?”
洪平安说:“已经来了。”
下了楼,几个记者在一楼大厅等候。全体分坐几辆车出发了。正月初十的夜晚街道上,车辆有些拥挤。司机拉响了警笛。罗成说:“拉什么警笛,我最讨厌警车开道。”
看的第一处,是天州老城区里的一片危旧房。
车停了,罗成领着众人在窄巷里左拐右弯,进出着一个又一个破旧拥挤的院落。房子低矮,院内各家各户盖满了简陋厨房。听说市领导来看望,家家户户出来了人。罗成和居民们说着话,又进到他们屋里,屋子里老少几代人在窄窝里站起来。有的一家人盘腿坐在一个大床上看电视。记者们打着灯光,将罗成等人视察的情况拍摄着。一个大杂院只有一个水龙头。有的几个院有一个水龙头。罗成问:“这儿的自来水水质如何?”居民有的说:“是苦的,吃了掉牙掉头发。”有的说:“化合物超标。”罗成从蹲在水龙头旁洗碗的妇女手中拿过一个碗,接了一碗水,喝了,皱着眉点了头。
有人问:“这水啥时能治理?”
罗成指着几位副市长:“问他们几位。”
看的的第二处,是天州机床厂。
厂区显得陈旧。罗成让去锅炉房。锅炉房烟囱不冒汽,门紧锁着,一片冷清。
走过来两个工人。罗成明知故问:“这是动力锅炉,还是宿舍区取暖锅炉?”工人回答:“动力锅炉、取暖锅炉都歇火几个月了。”罗成问:“这么冷的天,不烧暖气?”工人说:“你们啥时候听说,天州机床厂工人过冬还有暖气?”罗成领着众人到一个宿舍楼里,敲开了几家门。家家都穿着大棉袄看电视。有的小孩还鼓鼓囊囊地戴着棉帽棉手套。罗成领着众人看望问询了一圈,上了车说:“他们不是头一个冬天挨冻了。项羽打了败仗,拔剑自刎,说无颜见江东父老。咱们呢?”
最后到的地方,是天州一处有名的歌厅区:金银城。
这里一片火树银花。罗成一指金银城内外停满的车辆说:“今天别的不看,就看看这里有多少公车。”他与众人转圈巡视,记者们打着灯光拍摄巡视情况。洪平安等人查看统计着。一圈转下来,洪平安说:“一共二百多辆公车。”
罗成问:“市委市政府有多少?”
洪平安说:“不少。”
回到宾馆,罗成用了半夜时间和几位副市长长谈。他讲了发展天州经济的战略构想。四位副市长居然兴奋起来。他讲的全盘发展规划,确实高瞻远瞩、切实可行。四个副市长都是本科文凭,都是县长县委书记干上来的,他们对经济不外行,对时下各种运作也熟悉。他们不能不承认,人和人能力有差距。
贾尚文表面上随意说笑,内里对罗成玩下马威十分冷眼。
现在却不无嫉妒地想,罗成这家伙还真是有点天才。
罗成最后说:“我认为,这个世界全凭讲理。天州穷困落后,人心思变,抓住经济发展就是抓住了理。政府是发展经济的一大资源,干部们松松懒懒吃喝玩乐,政府的资源潜力巨大,开发它就是一个理。讲发展,能够提出真正有效的战略,大家看了群情激动,认为能干有希望,就是抓住了理。我十年前当县委书记时说过,好干部就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今后肯定比诸位干得早,歇得晚,身先下级就是我的理。龙福海讲一切摆到桌面上,我来天州,就准备将自己的全部做法公开化。我公开了,还要求整个政府公开化,接受社会舆论的监督,这是顺应潮流的理。我要干出政绩,绝不贪污,绝不受贿,我说到做到。”罗成说到这里站了起来:“你们现在明白我是一个最讲理的人。你们只要心中有鬼,就一定会怕我。你们心中没鬼,为工作,就一定会敬我。因为我对你们开诚布公,先敬了你们。”罗成背着手踱了几步,坐下对众人说:“坦率告诉你们,我来天州,就是觉得我一定干得了。干不了,我不会来天州。我明天就职演说,将把今天对你们讲的这一套都亮出去。我想我一定会得到大多数干部的支持。更能得到全体老百姓的支持。我想我也应该得到你们一班人的支持。”
贾尚文眼睛在眼镜片后闪动着。
六叶眉从洗浴城出来,开着摩托回到省报驻天州记者站。
一栋二层小楼,围着一个小院,住着记者站四五个年轻男女。一见她来,都和她说笑招呼。这次调查非法出版物,叶眉本来可以委托天州记者站的记者调查,但她愿意自己做。天州没来过,她想走走。这几天结识了罗成,在他身边接连捞住新闻,省报发了,各地有转载,很过瘾。
晓丁是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笑着说:“你这几天是四面出击呀。罗成还没在天州喧宾夺主,你在记者站已经喧宾夺主了。”菲菲是个活灵小样的年轻女记者,正在电脑桌前东翻西忙,这时快嘴快舌说:“干脆咱俩对调一下算了,你留在天州记者站,我回省城。”叶眉说:“行,换就换。”菲菲说:“我可不是强跟你换。你要真想留这儿,这天州的活儿就你干了。”叶眉说:“就这么定了,咱俩换。”
叶眉手机响了,一看:“他怎么来了?”跑出楼,来到院外。
夏飞从小轿车里走出来。叶眉说:“夏飞,你什么时候来的天州?怎么预先没给我打电话?”夏飞说:“我白天打过,没人接。”叶眉想起来了:“我白天采访时关过机。”又问:“你来干什么?”夏飞指了指身后的两辆豪华轿车:“几个朋友在天州做房地产,让我帮着疏通一下关系。”车里人打开车窗,向叶眉抬手致意。
叶眉问:“你找的谁?”夏飞说:“这你就别多管了。”
夏飞示意两辆车稍等,跟叶眉进了记者站。一楼客厅里的年轻男女见叶眉领着夏飞进来,都亲热招呼。夏飞一表人才地对他们笑着点头。问叶眉:“你今天回不回省里?你要回,我就等等你。你要不回,我就连夜回去了,明天公司里还有事。”
叶眉一指菲菲:“我和她换了。我准备在天州干一阵。”
夏飞说:“罗成来了,能折腾,肯定新闻少不了。”
叶眉说:“你看看我住的房间。”她领着夏飞到了二层楼自己独住的房间,床上有些凌乱,墙上贴着些儿童才喜欢的玩具图片,桌上还坐着一个玩具猴。夏飞说:“你早就准备长驻天州了?”叶眉说:“才决定的,这是前天逛天州展销会打折买的。”她抱起玩具猴,拍着在床上坐下。夏飞说:“你真打算长住,我把你省城那一屋子玩具世界给你送过来。”叶眉说:“那倒不用。”
夏飞打开窗看了看楼下:“你要没事我就回去了,他们还等着。”
叶眉说行,放下玩具猴,站起来看着夏飞。
夏飞走到她跟前。她嗔笑了一下,搂住夏飞的脖子,仰面端详着:“我看你挺平静的嘛。”夏飞说:“非要我恋恋不舍一把?”叶眉笑了,踮起脚在夏飞的脸颊上一左一右亲了两下。夏飞拍了拍她的背:“以后开摩托车小心点。”
叶眉招手送夏飞的车走远,恍惚了一下,又高高兴兴回到楼里。
她向冲她挤眉弄眼的菲菲、晓丁摆摆手,就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敲打了一阵,退出软盘,下了楼,在一楼大厅往电脑里一插:“我打点东西。”菲菲给她腾地方,说:“我明天可给报社打电话啦,咱俩对换?”叶眉说:“你打吧。”打印完了,她拿着稿子想了想,从衣帽架上摘下棉袄、头盔说:“我再出动一下。”便摆摆手出了楼,发动了摩托车。
叶眉来到天州宾馆。看见二层楼罗成的房间亮着灯,便上了楼。
罗成的房间门大开,服务员正在收拾。叶眉问:“罗市长呢?”服务员说:“他们刚出去。”叶眉转身出来,碰见田玉英。田玉英说:“罗市长领着几个副市长同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一块儿出去了。”叶眉问:“去干什么?”田玉英说:“不知道。听说要跑好几个地方。”叶眉有些失落。她开着摩托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搜寻了几圈。拿出手机,想给洪平安打电话,又觉不妥。便开着摩托车慢慢回到记者站。
菲菲和晓丁说:“这次出击回来很快嘛。”
她笑了笑,摘下头盔挂在衣帽架上,提着背包上了楼。
她看着坐在床上的玩具猴,和它说了几句话:“你神气什么呢?你是孙悟空,大闹花果山,独往独来?”把玩具猴拿起靠墙一摆,自觉好玩地一笑。她换上拖鞋,拿起睡袍去了卫生间。在喷头下,她一边洗一边若有所思。洗完,一边擦干着,一边在镜子面前转着头左看右看,觉得自己长得很美。她冲镜子里做了几个调皮相,而后裹上睡袍,走出卫生间。迎面碰见晓丁,晓丁说:“这可要让我犯错误了。”
叶眉一笑,回到自己房间。她打开收录机听了一会儿音乐,又用电吹风吹了吹头,在电脑上收发了电子邮件,写了几行日记。然后哼着歌到一楼客厅里看了一会儿半夜三更的电视。和记者站的几个年轻男女扯了一会儿闲,最后才睡了。
天不亮她就没觉了。穿上衣服,拿上头盔,开着摩托车黑冷着上街。街道上有些扫地的清洁工,零星早起锻炼的老人。她在一个街心公园停下,跑了一圈,做了几下健美操,又开上摩托车,漫无目的地溜起大街来。结果,摩托车把她带到了天州宾馆。
罗成的房间亮着灯,窗台上堆着书,很好辩认。
她想了想,上了楼。她对楼层服务员说:“我看见罗市长起来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