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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眉关了手机,说:“你看这个龙少伟多么卑鄙。”
刘小妹说:“卑鄙的人还真不少呢。”叶眉眯着眼想了一下:“北京不给出鉴定书,这事该怎么办?”刘小妹说:“一直说匿名信,把我的要紧话堵了,你知道不知道,马大海被抓了。”叶眉一下睁大眼:“听谁说的?”刘小妹说:“马大海和马小波躲在潮州,在饭店喝酒和人打了起来,当地公安把他们拘了。听说马小波半中间跑了,关云山已经派人把马大海从潮州押回来了。”刘小妹看了看手表:“就这趟火车。”
叶眉说:“这么大事关云山怎么也不通报我一下?”
她发动了摩托对刘小妹说:“走,咱们到火车站堵着照两张相。”
到了天州火车站站台上,看见一辆警车已停在那里。叶眉对刘小妹使了个眼色:“这下好了,咱们不知道哪个车厢,也跑不空了。”火车开进站了,就在警车停的地方,车厢里走出被几个便衣警察夹着的马大海。叶眉上去嚓嚓照了几张相。警车旁站的几个公安立刻上来:“你是干什么的?”叶眉一亮记者证:“我是省报记者,我叫叶眉。”几个气势挺凶的警察立刻点点头:“久仰大名。”便押着马大海开上警车走了。马大海上车前还扭过小豹子一样黑瘦的面孔瞄了叶眉一眼。
叶眉给关云山打手机。关云山说:“我在老地方呢,你来吧。”
关云山还在那座四面高墙电网的旧监狱里带着狼狗打手枪,见她来了,让几个公安把一桌手枪都收走,留下一条狼狗在他身边蹲着。两人坐在院中小圆桌旁说话。
叶眉说:“关局长,你可不够朋友,这么大情况,怎么不通知我?”
关云山低着眼掏出烟点着,烟吐出来了,才对叶眉说:“我不知道你是指哪件事。”叶眉说:“马大海抓着了,我才听说消息。”关云山说:“我想你们刚从黑三角回来,肯定也顾不上这一头。”叶眉说:“你这是托辞。”接着问:“这事都有谁知道?”关云山说:“两天前可能谁都不知道,两天后我估计不少人都会知道。你知道了,你就会找我,用不着我通知你。”
叶眉说:“那这案就一下真相大白了。”
关云山伸着两腿半仰在那里,抱着一肘慢慢抽烟没表示。叶眉问:“这还有问题吗?”关云山弹了弹烟灰,站起来走了两步,略伸一个懒腰:“你有一点总是不开窍,天州只有政治问题解决了,才能解决公安问题。”叶眉说:“马大海、马小波指使人去打黑枪,又指使人去毒死两个开黑枪的,你们不都有证据了吗?”关云山感叹一声坐下了:“这是人家潮州方面把他抓了,我们这儿不能不去接人。”叶眉说:“那现在抓来了,不就是个机会吗?”关云山摸了摸身边蹲的狼狗,又抽了几口烟:“我肯定把他关好,不让他逃跑。可到底审不审,审到什么程度,都要看政治局势。”
叶眉看着关云山不说话。关云山抽了一会儿烟,说:“罗市长在黑三角做了一番决议?”叶眉说是。关云山停停又说:“老龙主持市常委又推翻了那个决议,是吧?”叶眉说是。关云山弹了弹烟灰:“下边还有一个情况,你知道不知道?”叶眉问:“什么情况?”关云山说:“听说省委要把罗市长调走。”
叶眉一下乍了:“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关云山又抽了两口烟:“看来你这灵通人士也不够灵通啊,赵平原这两天把这消息散了满世界。别人一想,是他老爷子带来的消息,还不相信?”叶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关云山说:“在这种大形势下,我通报你马大海被抓,有什么用?”
叶眉一言不发看了关云山好一会儿。
关云山受不了了,双肘撑膝趴下身来抽烟:“你是不是对我不满了?”
叶眉说:“是,很失望。”关云山说:“我没话解释自己。”叶眉目光很锐地打量了关云山一会儿:“汽车撞罗小倩的案件有何进展?”关云山坐起身来,抹了一下嘴和下巴说:“基本还是那样,车是偷的,肇事者翻车爆炸死了,经查不是天州人。有点怀疑线索,现在也还不是说的时候。”叶眉站起身准备告辞:“关局长,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已经请人鉴定了,那封匿名举报信出自龙少伟公司的打印机。”
关云山原准备站起送客,一下瞠目了:“有鉴定报告吗?”
叶眉说:“不是公安立案,人家不能出鉴定书,这你还不知道?”
关云山使劲拍了拍大腿叹道:“这天州真是不像话。”然后伸手握别叶眉:“你让我再想想。我尽力而为。”
四
叶眉开着摩托到了医院。
罗成几天来一直躺在病房里,体温上上下下,一进病房,见他又吊上输液瓶昏睡着。田玉英、罗小倩守在一边,医护人员在进出忙碌。罗小倩抬眼看叶眉:“叶眉阿姨,你坐吧。”叶眉在床边坐下,摸了摸罗成的手臂,还是有些热。叶眉转头对田玉英说:“那些容易让他着急的事,还是少对他说。”田玉英点头:“明白。”罗成却对叶眉有了知觉,睁开眼:“什么事不对我说?”叶眉说:“天上下刀子了,没敢告诉你。”罗成笑了笑,因为这样躺着生病,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们看我,多少年铁人,一躺下就和散架一样,真叫败兴。”
罗小倩说:“谁让你逞能过分的。”
叶眉说:“就是,孙悟空逞得过分还经常做难受鬼呢。”
罗成看着一边一个训他的:“你们这左右夹攻欺负人呢。”都笑了。罗成说:“黑三角现场会已经开过几天了,应该再去检查一下关井关窑落实情况。只部署不检查,常常还是等于零。”又对叶眉说:“昨天洪平安来,我已经安排了,让贾尚文、魏国再去黑三角检查一下,我还特意让洪平安陪着去,他对黑三角大小煤井煤窑情况也算有第一手资料。”叶眉说:“你既然已经吩咐洪平安了,就安心养你的病。”叶眉看着罗成至今不知道市常委已经否决了他在黑三角的决议,还在那儿念念叨叨,有点可怜他。罗成强打精神说话:“北京农科院几个单位的考察咨询团,帮咱们策划黑三角绿色旅游经济,这两天也快到了。”又说:“听说天州梆子会演开始了,我还真想好好看几场呢。”叶眉给了一句话:“这是人家龙福海的专利。”罗成精神不大地一笑:“这个专利我可不承认。”又问:“省里都请来些什么人?”叶眉说:“宣传文化口的来了一些,还有一些过去在天州干过的老人,赵平原的父亲赵彪就来了。”
罗成说:“赵彪我在省里打过交道,见了面还聊得来。”
叶眉嗤了一声:“你真是想当然,你把人家大公子的歌厅都拆了,还指望他和你聊得来?”罗成说:“什么是什么,那些事都是说得通的。”叶眉冷笑了一声:“你真是太一厢情愿了,还不知道人家说你什么呢。”罗成说:“说我什么?”叶眉意识到自己失口,给他掖掖毛巾被:“管他说什么,你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洪平安推门进来,络腮胡没刮净的圆脸上布着焦急。
罗成问:“平安,我让你陪贾尚文、魏国去黑三角检查关井落实情况,怎么还没去?”洪平安愣了一下,说:“我陪他们去了。市里又有些急事,我先赶回来了。”罗成问:“落实得怎么样?”洪平安为难地搓了搓手,站在床边说:“落实得不错。”罗成点点头:“亏得咱们这次闯了黑三角,再拖几天,真要出大事。”又问洪平安:“这么急着跑来,有什么事?”叶眉转脸对洪平安伸手指做了一个嘘,洪平安看看罗成的样子,转为一笑:“我在走廊碰上医生,说你今天又烧开了,所以有点着急。”罗成说:“和病魔做斗争,现在正是拉锯,它拧螺丝,我也拧螺丝,我肯定打败它。”说着闭眼睡着了。叶眉站起身,和洪平安走近窗户:“你要说什么?”
洪平安压低声音说:“赵平原到处传,说省委要……”
叶眉又伸手嘘了一下。看来省委要调走罗成的消息已经在破坏天州的政治格局了。叶眉说:“我这就去找赵平原,不许他四处造谣。”
洪平安说:“夏飞也到天州了。”
叶眉在天州剧院找到了赵平原。
剧院正在上演天州梆子《打金枝》。叶眉晃了晃记者证,便趟平道进去了。舞台上正演了个满堂红,舞台下,龙福海和纪简明一左一右陪着赵平原的父亲赵彪坐在前几排正中央。叶眉装模作样走到台前,台上台下拍了几张照。剧场里还有不少记者,她倒并不惹眼。赵彪看着台上入了神,龙福海脸上挂着洋洋喜气。放眼看,龙福海把天州一班人全抬出来了。龚青琏扬着小脸看得神采奕奕。许怀琴稳坐在那里,平时的黄白脸今天也映上了台上的红光。贾尚文坐在那里也似乎饶有兴致地凑着热闹。孙大治仰台看着戏,还不时对身旁的人介绍着什么。叶眉也便发现,天州的这班人人人都陪着省里来的人头。虽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不过是省委宣传部还有文化艺术口上的官,但却显得满是人气。魏二猛也在首长座占着位,他没陪省里的,陪的是天州第一夫人白宝珍。马立凤则隔着一个人坐在龙福海一旁,龙福海向她吩咐什么,她便挤着座位出去,过一会儿拿来一摞印制精美的戏曲目录书,给首长座发了个遍。
看着龙福海带头鼓掌为台上捧场,真是大开庆功会一样。
叶眉便想到龙福海将罗成合围了。
赵平原也挺虎气坐在他老爷子后面看戏。
不知什么人从甬道走过来,向赵平原抬手致意,他便弯下腰挤出座位匆匆出去了。叶眉一甩头发跟了过去。赵平原到了剧院休息室,听六七个人焦急地汇报着什么,他抱着肘横眉立眼听完,三下两下做了吩咐,众人匆匆走了。
叶眉挡在了他面前。赵平原抬眼说:“你找我?”
叶眉不说话。赵平原抱起双肘看了看叶眉:“我怎么看你有点来者不善?”叶眉说:“你说你是君子还是小人吧?”赵平原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君子是小人也都犯不着你呀。”叶眉说:“堂堂正正说明话就是君子,鬼鬼祟祟说暗话就是小人。”赵平原拖长声唉了一声:“我说,大记者说话可不要带刺。我这个人还就是明人不做暗事,你到天州问问,别的没有,这点名声还有。”
叶眉说:“那你散布什么谣言,说省委要调走罗成。”
赵平原觉得有点滑稽地冷笑了:“你这帮衬也帮得太没道理了吧?我说罗成又没说着你,碍你什么事?话我说了,我传了,你打算把我怎么着?”
叶眉说:“我不能把你怎么着,我就说你散布谣言不地道。”
赵平原抱着双肘往后退了退,把叶眉从头扫到脚:“我散布什么谣言?我这个人从来不假招,你们等着下文件吧。”
叶眉知道天州的博奕到了紧要关口,她一定要帮帮罗成。
她手里握着一张王牌,她已经查明举报信是龙少伟所为。夏飞在天州,听说他很快又回省里,她要让他把话带给夏光远。她打了夏飞手机,并不深究他为什么冷淡自己,骑上摩托就去天州宾馆。正是雨季,刚晴了没一天,晚上